謝慎禮：“所以，你便是這么照顧的？”

    許遠(yuǎn)山冷汗涔涔。

    謝慎禮收回視線：“回來再收拾你?！睂捫湟凰Γ蟛较蛲?，“備馬。”

    第29章 事無巨細(xì)

    出門前, 謝慎禮想到什么，多帶了幾個人。

    蒼梧、青梧面面相覷。主子武功高強, 什么時候出門帶過這么多人了？

    一行人騎著高頭大馬, 順著出城人流出了東門，待行人少了，便打馬加速, 飛奔前進。

    ……

    坐了一天的車, 顧馨之整個人都不好了。

    許是前些日子連綿春雨，官道上坑坑洼洼，顛得她吐了兩回, 中午都吃不下東西……這還是常年維護的官道。

    想來，那些什么詩和遠(yuǎn)方, 與她是徹底絕緣了。

    她果然只適合咸魚。

    這個叫泰安的鎮(zhèn)子坐落在湖州、京城之間，來往商客極多，酒樓林立，車水馬龍, 繁華的很。

    她們住的這家客棧, 說云來南北行的人慣常居住, 在鎮(zhèn)外圍, 便宜些, 也清凈, 就是環(huán)境算不上好，連獨立的小院都沒有。

    徐叔擰著眉給他家姑娘定了上房，千叮萬囑讓水菱、莊姑姑萬不可離了姑娘身邊, 才憂心忡忡地帶著振虎幾人去住處梳洗用飯。

    暈車的顧馨之蔫耷耷的, 連晚飯也不想吃了, 各種雜事只交給徐叔和莊姑姑打理, 只催促水菱趕緊去找店家要水，她想擦洗一番。

    這年頭沒有水泥路，土路夯得再實在、鋪了再多碎石，那也是土路。坐在車?yán)镆惶欤F(xiàn)在感覺一身都是塵土，急需打理。

    洗就算了，那黑乎乎的浴桶也不知多少人用過，她可不敢用。

    等到水來了，顧馨之把水菱她們打發(fā)去用飯，然后鎖起房門，確定門窗都關(guān)緊了，才進里間，用自家?guī)淼男∨钁涣它c溫水，開始擦拭。

    拆了長發(fā)擦兩遍，挽起，再脫了衣裳擦身。接連換了四盆水，她才覺著自己身上干凈了。

    換了身衣裙，她以手當(dāng)梳，一邊順著頭發(fā)一邊往外走，心里嘀咕著，水菱她們用飯怎的如此之久，她都擦多久了……

    屋子不大，水菱走前也點了燈，雖然不亮堂，但也夠了。

    只是，她剛步出里間，窗外刮過一陣風(fēng)，窗格被吹得嘎達(dá)嘎達(dá)作響，緊接著，透過窗縫進來的風(fēng)便將燈火吹得搖搖晃晃、明明滅滅，映照在半舊的、暗紅色的房梁木墻上，陰森可怖。

    顧馨之腳步一頓。

    “姑~~娘~~”顫巍巍的女聲突然打門外傳來。

    顧馨之渾身寒毛豎起，“啊”地一聲縮到墻根：“誰誰誰在——”

    “砰”一聲巨響，落了閂的門板分開，高大身影在明滅光影中沖了進來。

    四目相對。

    披頭散發(fā)的顧馨之一臉懵：“你怎么在這？”

    沖進來的正是謝慎禮。

    他先是上下打量顧馨之，見她除了頭發(fā)散亂，衣裳都好好兒的，微松口氣，轉(zhuǎn)開視線四處查看，問道：“發(fā)生什么事？”

    顧馨之：“……啊？”

    “姑、姑娘！”緊張不已的水菱繞過謝慎禮沖進來，一把攙住她，“你沒事吧？”

    顧馨之茫然：“我沒事啊……”想起什么，瞪她，“剛才是你在外邊喊我？”

    水菱不解：“是、是啊?！?/br>
    顧馨之氣得拍她胳膊：“你沒事壓著嗓子干嘛，還拉長音……你嚇?biāo)牢伊酥恢?！我還以為撞鬼了！！”

    水菱：“……”

    謝慎禮：“……”

    打完人顧馨之才冷靜下來。

    她看了眼那扇被踹開的木門，再看低頭站在外邊的蒼梧、青梧，最后看向踹門的謝慎禮。

    她瞇了瞇眼，陰測測道：“你踹我房門干嘛？”

    謝慎禮掃了眼她攏在身側(cè)的長發(fā)，再度移開視線，緩緩道：“一時情急，請顧姑娘見諒?！?/br>
    顧馨之可不聽他客套話，當(dāng)即叉腰：“這里又不是你謝家，你情急個——”等下，方才她似乎尖叫了下？她眨了眨眼，問，“你以為我遭賊了？”

    謝慎禮側(cè)著頭并不看她：“嗯?！?/br>
    顧馨之：“……我拴著門呢，你想什么呢？”

    謝慎禮沉默片刻，道：“我亦沒想到，顧姑娘竟然怕鬼神。”

    顧馨之：“……你管我??！”

    謝慎禮：“。”

    顧馨之扭頭戳水菱：“你怎么把他帶過來了？！”

    水菱委屈：“奴婢剛用完膳就遇到謝大人了……回來時時你正在擦身，謝大人不讓奴婢打擾?！彼恢x太傅押著站門口等了半天，差點嚇?biāo)懒恕?/br>
    顧馨之：“……”能想象什么場景了。怪不得方才喊她跟招魂似的?！澳阍趺粗牢以诓辽?？”隔著個廳堂呢。

    水菱怯生生看了眼謝慎禮，吶吶道：“謝、謝大人說的?！?/br>
    顧馨之：“……”她瞇眼看向謝慎禮，“你怎么知道的？”

    依舊盯著墻的謝慎禮喉結(jié)幾不可察地滑了下，輕聲道：“聽見水聲了?！?/br>
    顧馨之：“……”得得得，知道練武的人牛逼。她沒好氣，“那你怎么在這里？”

    謝慎禮飛快掃了她一眼，答非所問道：“我剛從京城趕來，還未用晚膳。”

    顧馨之：“……？”她下意識道，“這都幾點了，你干嘛不用？”

    謝慎禮：“你收拾一下，我也去別的屋子收拾一番，待會一起用膳?！?/br>
    顧馨之：“……？”然后她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這位謝大人身上長袍灰撲撲的，燈光昏黃，才掩下去了幾分?！澳阍趺础?/br>
    沒等她說完，謝慎禮已然轉(zhuǎn)身往外走，還不忘吩咐：“蒼梧去弄塊結(jié)實點的門閂，青梧守著。”

    門外倆人立即應(yīng)道：“是?！?/br>
    顧馨之：“……”

    等蒼梧弄來新的門閂，謝慎禮也打理好自己，客棧也將熱騰騰的飯菜送了過來——也不知這家伙什么時候去點的。

    問過顧馨之后，謝慎禮直接讓人將飯菜擺在她屋里，再揮手讓蒼梧、青梧下去用膳，屋里有水菱盡夠了。

    顧馨之看他跟主子似的將一切安排好……想罵人。

    沒等她開口呢，謝慎禮就抬手請她入座。

    顧馨之看了眼敞開的大門。外頭烏漆嘛黑的。

    她們抵達(dá)客棧時已是戌時，這會兒怕是已經(jīng)亥時了……都快深夜了，這人風(fēng)塵仆仆還沒吃飯……

    算了算了，不與他計較了，反正自己也沒吃，剛好用點。

    如是一想，她便心安理得地坐下來。

    水菱麻溜地給他們上飯——哦不對，給謝慎禮上飯，給顧馨之端的是白粥。

    熬得稠稠的白粥冒著幾許熱氣，正適合暈車吐得胃里空空的她！

    顧馨之笑彎了眼：“還是水菱疼我?！?/br>
    水菱愣了下，瞅了眼淡定扶筷的謝慎禮，低聲道：“奴婢慚愧，是謝大人讓人準(zhǔn)備的?！?/br>
    顧馨之也愣住了，狐疑地看向謝慎禮。

    后者微微掀眸：“不合胃口嗎？”

    “……那倒不是。”顧馨之端起碗，“多謝啦?！?/br>
    謝慎禮語氣溫和：“應(yīng)該的。”

    顧馨之：“……”她懂她懂，叔叔嘛。

    索性不再多言，低頭喝粥。

    溫?zé)岬陌字嗳敫?，還真勾起了她的餓意。

    顧馨之掃了眼桌上。

    上湯白菜，春筍rou片、臘rou芹菜、豌豆排骨煲。菜色不多，看著都清清爽爽的。

    顧馨之滿意不已，扶起筷子，配著粥吃了起來。

    對面的謝慎禮神色微松，這才開始專心用膳。

    倆人一聲不吭，一個一口氣干掉半鍋米飯，一個連喝兩碗粥，桌上菜色也都清掉了大半。

    水菱飛快收好殘局，用完飯回來的青梧遞上新泡的茶水。

    顧馨之意思意思抿了兩口，斜睨過去：“說吧，大半夜找過來，是出了什么人命關(guān)天的大事嗎？”又是闖門又是吃飯，她要看不出來這人沖著自己來，這些年都白活了。

    謝慎禮正喝著茶，聞言頓了頓，慢慢放下茶盞，抬頭看她。

    方才他讓其收拾自己，這位顧姑娘卻嫌棄頭發(fā)還濕，只是松松挽起。此刻有幾縷松脫，軟軟垂在她肩頸上，將平日靈動俏皮的姿容勾出幾分風(fēng)情……

    謝慎禮再次垂眸，不答反問：“你為何突然要去湖州？”

    顧馨之隨口道：“去看貨啊，不然我那鋪子賣什么——不是，你監(jiān)視我？”

    謝慎禮淡淡：“湊巧，這云來南北貨行，是我開的?！?/br>
    顧馨之：“……”

    謝慎禮：“我記得我說過。”

    顧馨之死魚眼：“忘了。”

    謝慎禮看了她一眼，神色有些嚴(yán)肅：“你記不住鋪名，總歸記得我有南北貨行，為何不派人來問問？你要什么盡可讓下邊人去采買，何須自己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