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氏：“……”

    謝慎禮越過許氏，看向那笑得眉眼彎彎的顧家姑娘——

    顧馨之察覺，歪頭，朝著他無聲地說了句什么。

    謝慎禮看懂了，是“五哥”。

    是在警告他讓他別插手？

    他有些頭痛。這姑娘，可真是……

    “咳咳?！痹S氏不滿極了，轉(zhuǎn)頭瞪了眼顧馨之。當(dāng)著她的面就眉來眼去？！

    顧馨之縮了縮脖子，心虛地朝她笑笑。

    許氏氣不過，隔著衣衫擰了她胳膊一下。

    她是真氣，但也沒舍得用力氣，更何況還隔著衫子。顧馨之卻“嘶”地一聲，痛得齜牙咧嘴。

    許氏唬了一跳，急急道：“我沒用力啊……可是掐著哪兒了？”

    顧馨之瞬間變臉，可憐兮兮地?fù)е觳玻骸拔沂切睦锾郏锷鷼饬?，我難過?！?/br>
    許氏：“……”她沒好氣，“調(diào)皮?！蹦樕蠀s不自覺帶出笑意。

    謝慎禮將這一幕看在眼里。

    比之兩年前的死氣沉沉，和剛從荊州回來的絕望無助，此刻的許氏，多了許多……生氣。

    他對兩年前的顧馨之無甚印象，但是，她這樣的性子，怎會被鄒氏、謝宏毅壓了兩年？

    未等他想個明白，便聽到前方傳來說話聲。

    宴場到了。

    雖是在園子中心設(shè)宴，男女賓客也是各自活動，中間用些花木盆栽隔開，盆栽或置地、或擺幾，高低不一，疏朗雅致，倒是成了園中一景。

    男左女右，三人在此處分開，各隨丫鬟、奴仆入園。

    顧馨之松開許氏，規(guī)規(guī)矩矩落后半步，跟著她往前走。

    花木扶疏，人群三兩，春衫蹁躚，遠(yuǎn)處桌椅正在布置……確實(shí)還未開席。

    許氏徹底放下心，便想去找找徐夫人，讓她領(lǐng)著自家見見主人，打聲招呼送份壽禮，過個場，卻不想那引路的丫鬟笑著說不必，然后直接將她們引到最右側(cè)的臨水小榭。

    里頭坐了十來名夫人，大部分年紀(jì)都不小。

    許氏很緊張。

    她們踏入水榭時，恰好一陣笑聲響起。

    許氏頓了頓，步伐更慢了。

    顧馨之上前半步，不著痕跡地碰了碰她胳膊，低聲道：“放心?！绷业姆蛉藗兘o她印象不錯的。

    許氏看了她一眼，挺直了腰。

    倆人繼續(xù)往前。

    還未等靠近，就聽到一聲招呼——

    “馨之！”

    顧馨之循聲望去，看到快步過來的柳霜華，笑著福了福身：“霜華jiejie，又見面了?！?/br>
    柳霜華先朝許氏行了一禮，道：“顧夫人日安，我是柳家二房的小女兒，夫家姓陸，夫人叫我霜華就好了?！?/br>
    那不就是山長的侄女嗎？許氏微愣，忙不迭回了個半禮：“陸夫人日安?！?/br>
    柳霜華笑笑，然后轉(zhuǎn)向顧馨之，半抱怨道：“等你老半天了，怎么才到？”

    許氏嚇了一跳：“怎么了？”她們遲到了嗎？

    顧馨之忙解釋：“娘，我跟霜華jiejie認(rèn)識呢?！?/br>
    許氏頓時茫然。她女兒何時與柳山長的侄女相識？？

    旁邊的顧馨之已經(jīng)跟柳霜華聊起來了：“我們住得遠(yuǎn)啊，一大早就出門了……你怎么知道我們過來？”

    柳霜華：“大伯母跟我說的呀?！?/br>
    顧馨之一想便明白了。她們拿了帖子，于情于理，作為中間人的徐夫人都要給柳家打聲招呼。顧家再不行，那也是掛著鎮(zhèn)國將軍名頭的，柳家就算不認(rèn)識，也知道一二。

    再加上前幾天，她才在陸府見過柳夫人。

    想到這里，她忙道：“我們先過去跟柳夫人打聲招呼吧?！?/br>
    柳霜華：“要的要的，我領(lǐng)你們過去?！?/br>
    一行人直接走到水榭里頭，站在那一群老太太面前。

    還未等柳霜華開口，主座上的霜發(fā)老太太眼一掃，看到許氏倆人：“哎喲，可是顧家媳婦兒？”

    許氏愣了下，趕緊帶著顧馨之上前行禮，并送上給山長的壽禮。

    東西自有丫鬟收去登記，柳大夫人笑呵呵的：“來就來了，怎么這般多禮……來來，坐這兒說說話?！?/br>
    有丫鬟立馬在下首位置添了兩個座，正好挨著柳霜華。

    許氏受寵若驚，戰(zhàn)戰(zhàn)兢兢坐上去。

    顧馨之倒是輕松，扶裙落座。

    柳霜華將在場的夫人們都介紹了一遍，不是御史、國子監(jiān)之流的官員夫人，便是書香門第的大族大戶。

    唬得許氏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停起身行禮。顧馨之身為晚輩，更得全禮。好在她爹雖然不在了，還是給她娘掙了個誥命，這時候也算是不輸場面。只是這些都是長輩，禮不可廢罷了。

    一通介紹完畢，剛坐好，就聽柳大夫人對著許氏道：“徐家的來找我的時候，我還有點(diǎn)不相信……往后多出來走動走動，沒地兒去了，盡管來我這兒串門，說說話，逛逛園子都成?！?/br>
    許氏受寵若驚，她既懵又喜，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含糊應(yīng)道：“打擾您不太好……”

    柳大夫人擺擺手：“我們家不講究那一套，得空就過來陪我說說話唄?！蓖炅苏Z重心長，“你也是有誥命在身的，該硬氣自當(dāng)硬氣起來?！?/br>
    許氏囁嚅。

    顧馨之看得直樂：“老夫人，我娘膽小，您別嚇著她了?！?/br>
    許氏唬了一跳，趕緊按住她的手，低聲：“怎么說話的？”

    柳大夫人詫異，打量了兩眼許氏，再看看顧馨之：“倒是跟你不像。”

    顧馨之坦然：“誒，我更像我爹。”她記憶力的顧元信，也是爽朗大方的。

    柳大夫人頷首：“聽慎禮、文睿都提過?！彼锵В翱上Я?。”

    提及亡夫，許氏顫了顫，下意識握緊拳頭。

    柳二夫人忙轉(zhuǎn)移話題道：“害，提這些干嘛，咱還是說說馨之的事?！?/br>
    顧馨之：“……？”談她什么事？

    聽到跟女兒有關(guān)，許氏打起精神望過去。

    柳大夫人一撫掌：“對對對，說說馨之的事?！彼D(zhuǎn)向許氏，笑瞇瞇，“很不巧，在你托徐家的要帖子前呢，慎禮跟文睿剛好都托我?guī)蛡€小忙?！睘榉涝S氏不記得，她還貼心地介紹了這兩位是誰。

    顧馨之心頭頓時浮現(xiàn)不詳預(yù)感。

    許氏自然認(rèn)識謝慎禮，陸文?！灿行┯∠?。故而，她只遲疑了下，便小心翼翼順著話往下說：“兩位大人都請您幫什么忙？”

    柳大夫人只笑：“你也知道我家老頭子這壽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許氏以為自己的心思被發(fā)現(xiàn)，有些尷尬：“略知一二……”

    柳大夫人半點(diǎn)不隱瞞：“我這老頭子，當(dāng)了一輩子先生，別的不多，學(xué)生那是真的多……窮的富的，老的少的，一把年紀(jì)沒娶上媳婦的，那可真是一抓一大把。所以，慎禮他們才來拜托我們，可別說，我問過我家老頭子，他那邊呢，正好——”

    顧馨之突然起身，干巴巴道：“那個，我跟霜華姐先出去逛逛?！?/br>
    在座的夫人們頓時都笑了起來。

    柳大夫人還想打趣兩句，顧馨之拽起旁邊的柳霜華，飛快溜走，快得連話都沒來得及聽。

    諸位夫人更是笑得不行。

    柳大夫人打趣許氏：“都嫁過一回了，怎的面皮還這么薄？”

    許氏：“……”

    ……

    長輩們聊得如何，顧馨之是不管了。

    她跑當(dāng)然不是因?yàn)樾邼褪?，尷尬?/br>
    躲得過長輩，沒躲過柳霜華。

    后者被拽出來后便一直笑，甚至還把柳大夫人打算介紹給她的那幾家告訴她，完了還開始給她分析各家情況。

    “……這家雖說家境不好，但是勝在人口簡單……”

    “……這個是名鰥夫，前面留了名女娃，還小，雖然不太好聽，但這位師兄人品……”

    “……這家的是通州大族，雖說規(guī)矩嚴(yán)些，但是……”

    顧馨之聽得頭都大了，看到前邊有個涼亭，趕緊把人拽過去，摁著她坐下，問：“這些等會再說，現(xiàn)在先告訴我，更衣之處在哪兒？”

    柳霜華：“誒？我?guī)恪?/br>
    顧馨之：“你在這等著，我去去就回?！?/br>
    柳霜華也不勉強(qiáng)，點(diǎn)了身后的丫鬟，讓她帶路。

    雖說附近到處是人……顧馨之想了想，還是讓水菱留下陪著她，然后才跟著那丫鬟離開。

    畢竟是園子，更衣之處，在園子外圍，隔著矮墻，是座比較清幽的小樓。

    顧馨之頗為好奇：“園子里就這一處嗎？”

    那丫鬟笑了：“當(dāng)然不止，繞一圈好幾處呢，這處比較近而已。”

    顧馨之了然。

    她自進(jìn)去更衣洗手，出來后，再次跟著丫鬟往回走。

    剛轉(zhuǎn)進(jìn)園子，就看到名姑娘一手捂肚子一手撐著路邊小樹，神情痛苦。

    丫鬟嚇了一大跳，忙不迭上去攙扶：“夏姑娘，您怎么了？哪兒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