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自有香芹去cao心，你準(zhǔn)備好車馬就行了。”

    “是。”

    顧馨之端起茶盞：“下去吧?！?/br>
    “是?！睆埞苁滦⌒呐榔饋?，覰見她低頭喝茶，微松了口氣，忙不迭退出去。

    打發(fā)走張管事，顧馨之輕呼了口氣。

    香芹又開始發(fā)愁了：“姑娘你看，家里沒個男人，連個莊子管事都欺負(fù)你?！?/br>
    顧馨之不以為意：“振虎他們不是男人嗎？再說，我拿著他們身契，要是再犯，賣了就是了?？偰苜I到合心意的。”

    香芹啞然。

    顧馨之端著茶盞想了想，道：“把振虎叫過來?！?/br>
    香芹驚了：“姑娘你還要發(fā)賣——”

    顧馨之?dāng)[擺手：“有別的事情吩咐他?！?/br>
    “哦，好，奴婢這就去喚人?！?/br>
    ……

    把事情安排下去后，顧馨之又懶了下來。大冷天的，她也不想再換一身衣服，索性撿了本書窩在屋里慢慢看著。

    這一看便看到傍晚，趁著天色還亮吃過晚飯，散了兩圈消食完畢，便去洗漱歇息。

    起來，又是神清氣爽的一天。

    用過早飯，再將莊子里這幾日的事情安排妥當(dāng)，便該出發(fā)了。

    香芹昨日已經(jīng)收拾好行李，這會兒正忙著給她裹披風(fēng)。

    早晚還是冷，顧馨之沒有拒絕。

    踏著料峭春寒，她慢悠悠往外走，邊走邊繼續(xù)吩咐事情。

    “……這幾日抓緊時間，把我要的東西都做出來。其余人等，能干活的，都給我去挖溝?！?/br>
    張管事亦步亦趨地跟在后頭：“誒，奴才省得，絕不會讓他們偷懶的?！?/br>
    “也不用往死里干，每天得空的時間去挖一挖……對了，天氣還冷，每天給大家煮點(diǎn)姜湯，不要活沒干多少，倒把人凍冰了，姑娘我再窮，也不差這點(diǎn)姜，知道嗎？”

    “誒，姑娘放心?！?/br>
    “行了，這幾日你好好看家，等我們回來?！?/br>
    “誒，姑娘放心，莊子要是少了一塊磚，盡管找老奴！”

    顧馨之笑罵了句：“那你趕緊給我數(shù)數(shù)莊子里有幾塊磚的！”

    張管事登時垮下臉：“姑娘誒，這可就難為奴才了?！?/br>
    顧馨之看到院門口的馬車了，擺手：“行了行了，我就開個玩笑?！?/br>
    張管事松了口氣。

    顧馨之提起裙擺跨過院門。

    候在馬車邊的振虎倆人朝她拱了拱手：“姑娘?！?/br>
    顧馨之點(diǎn)點(diǎn)頭：“走吧，趕早不趕晚的?！?/br>
    “是?！?/br>
    顧馨之走向馬車，眼角一掃，看到大道上煙塵滾滾。

    莊子所出的位置挺偏的，怎么還有車隊(duì)路過？

    她皺了皺眉，趕緊爬上車——她可不想被撲一臉的塵土，出門在外，洗頭不方便啊。

    香芹隨她上車坐好。

    駕車的振虎喊了句：“姑娘坐好了。”

    一記鞭響，馬車得兒得兒往前小跑。

    顧馨之解了披風(fēng)，往自己腰后塞了個軟枕，打算睡個回籠覺。

    香芹麻溜將披風(fēng)接過去，展開，蓋在她腿上。

    “吁——”

    馬車陡然停下。

    剛靠到軟枕上的顧馨之差點(diǎn)摔飛出去，好懸被半跪在旁邊的香芹攔了下。

    倒是香芹坐了個屁股墩兒，疼得齜牙咧嘴的。

    顧馨之大怒：“做什么突然停下？”

    振虎的聲音有些緊張：“姑、姑娘，是謝、謝大人的車架?！?/br>
    顧馨之：“？”

    她爬起來，越過香芹，一把掀開車簾，恰好看到對面馬車?yán)镆蚕破疖嚭?，露出有些眼熟的身影—?/br>
    高大的身影，端正的坐姿，幾無皺褶的仙鶴補(bǔ)服，一絲不茍的束發(fā)，入鬢劍眉，半垂的狹長眼眸……不是謝太傅又是哪位。

    顧馨之登時氣不打一處來，當(dāng)即嗆聲過去：“謝大人可真是閑，一大早的，就穿著官服到處亂晃，看來我朝是風(fēng)調(diào)雨順、天下太平啊?！?/br>
    剛掀車簾尚未來得及說話的謝慎禮動作一頓，黑沉雙眸看了她一眼，淡淡道：“顧姑娘，慎言。”

    顧馨之沒好氣：“謝大人慎行了嗎？還好意思讓人慎言？”若不是香芹，她都不知道摔成什么樣了，哪有這樣攔馬車的？她越想越氣，“好狗尚且不擋路，你——”

    謝慎禮打斷她：“在路上遇到令堂，便一起過來了。方才發(fā)現(xiàn)是顧姑娘的車架，情急之下只能出此下策……若是沒有要緊之事，不如一起移步回莊，詳談一番？”

    放屁，有這樣攔馬車要求談話——不是，遇到她娘？？顧馨之愣住了。

    正自驚疑，謝慎禮那馬車后跑過來一道身影。

    “姑娘！”一臉褶子、風(fēng)塵仆仆的徐叔氣喘吁吁，“幸不辱命，夫人接回來了?！?/br>
    顧馨之頓時顧不上謝慎禮，忙問：“人呢？我娘呢？”

    徐叔喘了口氣：“在后頭馬車?yán)锬亍@趟多虧了謝大人，否則我們不知道還要拖多久才能把夫人接回來?！?/br>
    顧馨之：“……??？”

    她下意識抬眸，看向那雙烏沉沉的黑眸。

    對方與她對視一瞬，微微皺眉，下一瞬，他垂下眼眸，掩上車簾。

    顧馨之：“……”

    什么意思？這是嫌棄她還是嫌棄她？？

    第3章 情投意合

    顧馨之這趟出門，本意就是去荊州接原身母親。

    原身母親許氏，出身荊州，娘家只剩下嫡母嫡兄。她嫁人之時，顧家還只是個稍有家底的農(nóng)戶。直到顧父參了軍，一步一步爬上來，家里才好過些。

    但這么些年，許氏與娘家早就無甚聯(lián)系。

    顧父戰(zhàn)死沙場，許氏帶著獨(dú)女關(guān)起門來過日子，待孝期一過，便在謝慎禮的牽線下，將顧馨之嫁入謝家。顧馨之婚后不久，她自覺寡居難支，索性變賣家產(chǎn)、遣散仆從，回去荊州，傍著嫡兄一家過日子。

    算起來，也不過回去了兩年而已。

    但，不管是論嫡庶之別，還是論許氏與嫡兄的情誼，顧馨之都能想象許氏的日子有多難過。

    故而，她和離完，來到這陪嫁莊子，將屋子收拾得能住人了，便急急派徐叔和水菱去接人。

    誰知他們一去就是十天，連聲消息都沒有。顧馨之心知不妥，打算親自去荊州接人來著。只是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啊。

    剛出門的車架再次返回莊子。

    不等車停穩(wěn)，顧馨之立馬跳下車，提起裙擺疾步走向后頭。

    她本就打算快去快回、輕車出行，故而就一輛馬車。謝慎禮只是出城走一趟，也只有一車。倒是許氏……顧馨之這回接她，便不打算讓她回去，原本料想她的東西得不老少。但她竟然只有一車，還是徐叔、莊姑姑趕過去的那輛車。

    顧馨之心里有數(shù)了。

    車?yán)镉械偷偷恼f話聲，顧馨之剛走到跟前，簾子便被掀開，跟著許氏回娘家的莊姑姑率先出來。

    看到顧馨之，她踉蹌著跳下車，跪下就開始流淚。

    “姑娘啊……奴婢、奴婢愧對您的囑托啊……”

    顧馨之看著這位仿佛老了十歲的姑姑，心里酸澀，拍拍她：“回來了就好！快起來吧，有事回頭再說?！?/br>
    “誒?！鼻f姑姑也知當(dāng)下不是說話的地兒，抹了把眼淚，退開兩步。

    隨后，一道瘦弱身影被水菱攙出來。

    顧馨之愣住。

    她記憶中的許氏，是身材微胖、皮膚白皙、臉有點(diǎn)圓但是笑起來很好看的婦人，但眼前婦人，臉色枯黃、身上干巴巴沒幾兩rou、憔悴得仿佛風(fēng)一吹就倒。

    她讓人去接許氏，不過是念在白得了原身身體，盡力為她做點(diǎn)事，但看到這樣的許氏，她心底突然漫出沉沉悲意……

    顧馨之握了握拳，心道：你放心去吧，以后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仿佛聽見她的心聲，那股悲意慢慢散去。

    “馨之……”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帶著顫抖。

    顧馨之回神，連忙扶上去：“娘！”仿佛握住一把骨頭。她暗罵了兩句，低聲安慰，“回來就好，以后我們好好過日子?！卑敕植粏栐S氏在舅家的情況。

    許氏眼淚婆娑：“娘苦些沒關(guān)系，你怎么——”

    顧馨之輕聲細(xì)語：“娘，你舟車勞頓，先進(jìn)屋喝口茶。有什么待會再說?！彼榱搜垡呀?jīng)下了馬車站在那兒候著的某人，壓低聲音道，“謝大人還在呢，可不能失禮了。

    許氏應(yīng)當(dāng)是在路上就聽說了，擦了擦眼淚：“好，我聽你的?！?/br>
    一行人進(jìn)了莊子。

    顧馨之讓舟車勞頓的許氏等人都下去梳洗更衣，自己則領(lǐng)著急奔出來的張管事和香芹在廳堂里招呼謝慎禮。

    茶水到位，倆人各自抿茶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