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芳華 第2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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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竟然硬生生拖到晚上才回來。 而且一直在門外徘徊,幾次三番想敲門,又忍住。 馮嘉幼算是明白了,自己討來的彩頭一點兒沒能觸動他。 她也不吭聲,由著他在那里踟躕。 “姑爺?”門外也不是好站的,兩排仆人正齊刷刷盯著謝攬。 嬤嬤上前塞給他一桿秤:“姑爺,咱們本該在旁邊伺候著,小姐說您臉皮薄,奴仆們便先退下了?!?/br> 說退下,卻還站著不動。 趕鴨子上架,謝攬唯有提著那桿秤推門入內(nèi)。 新房內(nèi)燃著紅燭,貼了喜字,擺滿了喜果點心,桌上還有合巹酒。 謝攬巡視一圈,看無可看,最后才將目光鎖在位于內(nèi)室的新娘子身上。 馮嘉幼著一身紅裝,正罕見的安靜坐在床邊。 謝攬朝內(nèi)室走去,一鼓作氣,用手里的稱挑開她的蓋頭。 蓋頭落下時,馮嘉幼仰起臉來,嬌艷的容顏在謝攬眼中逐漸清晰。 他忽地想到今早上松煙未必是取笑他,或許中原人穿著這大紅色的婚服,的確是要平時驚艷許多。 意識到失神,他忙轉(zhuǎn)身朝外間走:“是不是要喝合巹酒?” 馮嘉幼起身跟過去,一言不發(fā)的與他交臂舉起合巹酒。 謝攬正要喝,馮嘉幼突然道:“我在這酒里下藥了?!?/br> 謝攬的動作只稍微一頓,知她又戲弄自己,仰頭一飲而盡。 馮嘉幼這才滿意的喝下:“謝郎越來越了解我了。” 放下酒杯,馮嘉幼正想著下一步該做什么,謝攬忽地將她打橫抱起,步入內(nèi)室,扔去鋪著紅褥子的床鋪上。 這是馮嘉幼完全不曾料到的,頭一個念頭就是他真被下藥了? 她本在想如何哄著他就范,他真行動,她竟會心慌,一時間羞的想鉆進棉被里去。 謝攬卻沒有下一步的動作,只站在床邊,一手扶著床架,低頭盯著床鋪上局促不安俏臉泛紅的美人。 專注之下,他的額頭開始凝出汗珠。 等時候差不多時,對著馮嘉幼長吁短嘆:“你我已是夫妻,雖然難以啟齒,我也必須告訴你一件事。” 馮嘉幼褪去羞澀:“嗯?” 謝攬:“我有病?!?/br> 馮嘉幼不明所以:“什么?” “下午我不是告訴過你,我從前得過疫病?!敝x攬白皙的臉開始泛紅,“痊愈之后留下了病根,只要一對女子有……想法,我就會……” 不必他說,馮嘉幼已然瞪大眼睛,看著他臉上、脖頸上,但凡裸露在外的皮膚,開始出現(xiàn)大片紅疹。 怪嚇人的。 他自己也挺痛苦的模樣,轉(zhuǎn)身去了外間,背對著馮嘉幼。 馮嘉幼心中起疑,但下午他說起感染疫病的事兒,并不像說謊。 “哪有這種病根?”她聞所未聞,只聽說有人對貓毛狗毛敏感。 謝攬不答,擺出落寞的姿態(tài)。 馮嘉幼沉吟片刻,從床上起來:“總有辦法治,你別灰心?!?/br> 見她信了,謝攬背對她長長松了口氣。 松煙這藥果然有用,只要動了欲望就會出疹子,這張臉現(xiàn)在根本沒眼看了。 馮嘉幼問他:“那你這樣難受不難受?” 謝攬懷疑自己若說還行,她會吹滅了燈,說黑燈瞎火的看不到就萬事大吉。 “難受?!敝x攬閉上眼睛,“越動情越難受。” 他走去書案前坐下,取過一本書,一副唯有讀書方能令他冷靜的態(tài)度。 馮嘉幼也走過去,掀開琉璃香爐的蓋子,為他紅袖添香:“既然如此,漫漫長夜,謝郎咱們聊一聊?” “聊什么?”謝攬低頭假裝翻書。 馮嘉幼伸出手,將他翻開的書冊闔上,同時輕啟朱唇:“聊聊那個令你知道自己有這病根,讓你越動情越難受的女人啊,我實在好奇得緊。” 謝攬稍稍怔愣,旋即脊背繃直。 心道完了,竟忘了這茬,該死的松煙想的破辦法,新婚夜這不是公然挑釁嗎? 馮嘉幼繞去他對面,眼睛雖彎成迷人的月牙,眼底卻晦暗不明的,像是在說,今晚若不交代清楚,小心我讓你喜事喪事一起辦! 第19章 承諾. 謝攬后悔了。 若是肯對父親低頭服軟, 應是能將當年滇中糧倉的真相問出來的。 非得倔著跑來京城受這份罪。 謝攬低頭避開她的視線,沉默不語?,F(xiàn)在該怎么辦?編個女人糊弄過去? 他裝啞巴,馮嘉幼也不著急,搬了把凳子過來坐下, 與他不偏不倚的對臉。 她倒不是惱火謝攬從前在蜀中有一兩個紅顏知己, 惹過幾段風流債。 以他這般才貌并不意外, 可在兩人的新婚之夜提起來,馮嘉幼受不了。 謝攬也是意識到了這一點, 有些遲疑。但轉(zhuǎn)念一想, 借機編一個念念不忘的心上人,正好可以與她拉遠距離。 他開始在腦海里“編”。 馮嘉幼卻道:“公平一些, 我先說。我解釋過自己與沈時行的關(guān)系,但其實與我糾纏不清的是裴硯昭。” 謝攬早就知道。 馮嘉幼微微垂著眼:“之前出城爬山的路上, 你問裴硯昭是不是欺負過我,我撒謊了, 其實爺爺去世后的這幾年, 他將我欺負的很慘。尤其是及笄之后的那半年, 我?guī)缀跻共荒苊拢?nbsp;生不如死。” 謝攬倏忽從書案抬頭, 臉上原本的窘迫逐漸消失,等著她說下去。 “別看裴硯昭如今在京城算個人物, 其實很久之前, 他是爺爺為我挑選的童養(yǎng)夫……” 馮嘉幼仔細講給他聽。 有以牙還牙的意思,但原本也打算往后尋個機會告訴他。 謝攬必須知道她和裴硯昭之間的過節(jié), 因為與她成親, 他也會成為被針對的目標。 “我知道, 我與他的恩怨將會連累你, 應早些告知。但很矛盾,你若不娶我,這些隱秘之事又不便告知?!?/br> 說完之后,馮嘉幼瞧見他手底下的書冊被抓成一團。 而他臉上的紅疹已經(jīng)退去,容色涼颼颼的,令馮嘉幼轉(zhuǎn)頭看一眼窗子合攏了沒有,是不是寒風透了進來。 “謝郎怕了?” 謝攬是在怕,怕自己會忍不住脫去喜服換上夜行衣沖去玄影司,當著裴硯昭那一干手下的面再給他一刀! 若不是要守著馮嘉幼,以他的行事作風真的會。 尋常友人他都會幫忙出這口氣,更何況是他此刻的妻子。 謝攬抱起手臂,向后微仰,后背緊貼著椅背,有將自己圈住的意思:“你說裴硯昭和馮家有仇?” “上次爬山時沈時行告訴我的,說是與我父親有仇。”馮嘉幼現(xiàn)在還不能將千秋同盟會的事情告訴他,“我爹從前在刑部做事,估摸著判過他的家人?!?/br> 謝攬蹙起眉,想起令二叔自我流放的那件錯事,莫非和裴硯昭有關(guān)? 那件錯事是幾個人一起做的,包括沈邱。而裴硯昭被沈邱收養(yǎng),確實有可能。 可二叔還說此番馮嘉幼遭遇的危機與那件錯事有關(guān),又不像裴硯昭。 謝攬并不是很擅長動腦子分析,卻答應過二叔不能透露給馮嘉幼,心中煩悶得很。 原本他是站在二叔這邊的,只顧著心疼二叔好端端一個探花郎,落到今日這般田地。 聽完馮嘉幼這些年的經(jīng)歷,他轉(zhuǎn)了心思,二叔這哪里是自我流放,分明是在逃避責任。 但凡換個人謝攬都得當面罵一聲懦夫。 還有裴硯昭,虧得謝攬之前將他視為一個好對手,頗為重視,他也配! 攥起的拳頭彈了下桌面,已是極為收斂,案上的石硯依然被震了起來。 “哐當”落下時,馮嘉幼眼皮兒一跳。 先前的氣惱暫消,小心翼翼打量他,放軟了聲音:“謝郎……” “你別這樣。”比起馮嘉幼時常戲弄他,謝攬更不喜歡她這幅小心討好的模樣。 拜過天地沒有假夫妻,謝攬腦子一熱,從椅子上站起身,站得似棵松柏。 而他起身時似有一股壓力襲來,迫使坐在對面的馮嘉幼微微后仰,恰好仰頭看向他。 “我不怕,你也不必怕?!敝x攬目光真摯,“我上次說的話作數(shù),只要我在你身邊一天,定會護你周全,風雪下我做你的傘,刀鋒前我當你的盾,再高的檻,踏著我的血rou也會送你安穩(wěn)跨過去,若再讓你感受到從前的怕,那便是我謝攬無能?!?/br> 馮嘉幼屏住呼吸,一時間竟忘了眨眼。 上次在馬車上,他說會擋在她身前時,她沒太在意,覺著只是隨口一說。 可今夜洞房花燭,他穿這一身大紅喜服,在她面前如此鄭重其事,她會當真的。 但她能當真么? 馮嘉幼不懷疑他的真誠,但她最喜歡咬文爵字,聽出他這話是有前提的:在她身邊的時候。 他內(nèi)心有盤算過離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