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渡我 第55節(jié)
明明該趕他走,卻不知道為什么,她不作為了,放任自流,就那么由著他跟。 到了學(xué)校附近的公寓,公寓是周瑞聯(lián)系了在這邊的朋友,幫她找好的。 時衾的房間在三樓。 她望著陡峭的木質(zhì)舊樓梯,雙手抓住行李箱,一階一階緩慢地向上挪動。 傅晏辭想要幫忙,被她冷冷地拒絕。 時衾兩條胳膊因為過于用力,肌rou止不住顫抖。 她仰著頭,目光平靜望向男人:“這些事情以后都是要我自己做。” 他幫了這一次,不能幫她每一次。 不如連這一次都不要幫。 “……”傅晏辭垂眸,凝著眼前的小姑娘,纖細嬌小,穿著寬松的白色t恤,拎著半人高的巨大行李箱。 隨著搬行李箱的動作,她衣服領(lǐng)口松散,斜斜地露出半邊肩膀,以及深邃凹陷的鎖骨。 比他上次見,要更加瘦了,仿佛這兩年沒有攝入營養(yǎng)一般。 傅晏辭收回手,默默看她艱難向上的背影,他虛虛抓了一把空氣,心中酸澀。 他的小姑娘,到底是長大了。 到了房間門口,時衾和早等著的房東交接。 房東是個微胖的中年法國女人,面相和善,也很熱情。 只不過時衾的法語還不算熟練,溝通上遇到了不少障礙,來來回回交涉了許久。 她們交談的時候,傅晏辭就靠在門框邊,一言不發(fā)。 法國女人故作不知,也不問時衾和他是什么關(guān)系,保持著得體的距離。 終于艱難做完了交接,法國女人把鑰匙給她,待她離開,公寓走廊恢復(fù)安靜。 時衾搭在門把手上,靜靜和他對視。 她抿著唇,請人離開的話到嘴邊,卻怎么也說不出來。 時衾有些后悔,分手的時候太和平,甚至是在兩人感情最為濃烈時戛然而止。 兩年時間過去,再次見面,她對傅晏辭竟然沒有多少恨意。 僵持許久。 本來送到這里,傅晏辭覺得自己要是識趣,就該走了。 他從靠著的門邊站起來:“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言為心聲。 理智拉扯不住。 第36章 、月光 時衾租的公寓空間不大,一個開間,放了張單人床和布藝雙人沙發(fā),算上廚房和浴室也不足二十平米。 雖然時衾父母去世時,交通事故的賠償,加上ngt公司好心的慰問金,以及平時她也接一些首飾制作單,讓她不至于為錢煩惱,但也只能剛剛覆蓋掉出國留學(xué)的開銷,租不起更大的房子了。 時衾說要來法國留學(xué)時,她舅母還打來電話勸,怕她把錢全花光了,以后日子不好過。 她沒理。 本來她就覺得錢是世界上最不重要的東西,誰也不知道明天還會不會到來,不如及時行樂,做最想做的事情。 這間小公寓,多虧了周老師的關(guān)系才找到,離學(xué)校很近,租金劃算,性價比很高。 做舊的雙人沙發(fā)上,傅晏辭靠在上面,他手長腳長,顯得有些束縛。 時衾不理他,自顧自地收拾行李。 她深深地厭惡起自己,沒有半點出息。 公寓許久沒有人住過,到處都是灰,透著一股淡淡霉味。 時衾推開床頭的木窗,窗外種了不知名的灌木,陽光灑在嫩綠色葉片上,仿佛歲月靜好。 她盯著光影流動,回過神來,輕扯唇角,怎么可能靜好,不過是短暫的錯覺。 十一個小時的飛機,再從機場折騰到公寓,收拾到現(xiàn)在,時衾已經(jīng)疲憊不堪,但像是慪氣一般,不想當(dāng)著傅晏辭的面休息。 傅晏辭的手撐著額角,默默注視她。 時衾越是想要在他面前證明自己的獨立,就越是顯得幼稚,被他一眼看穿。 他余光瞥一眼墻上掛鐘。 從進到公寓里,時衾已經(jīng)打掃了兩個小時,細白的肌膚染上緋紅,碎發(fā)沾著汗水貼在臉頰。 “衿衿?!?/br> “休息一下。”他說。 男人的聲音低緩徐徐,酥麻進了耳朵眼,一直酥進了內(nèi)里。 時衾恨不得她的耳朵聽不見,這樣身體真實的反應(yīng)就不會讓她難堪。 她將手里的抹布丟到桌子上。 “不要再這么叫我了?!彼呀?jīng)不是你的寵物了。 “傅先生?!?/br> 時衾用他以前最討厭自己喊他的方式,叫他傅先生,提醒著他們之間的距離。 女孩生硬的話語,一字一句刺在傅晏辭心上。 他靜靜看她,眼眸漆黑。 許久,他輕嘆一聲:“衿衿,就這一天,和我好好說話行嗎?!?/br> 時衾望著他,陽光透過綠植潑灑進來,在他俊朗面龐上投下婆娑樹影,鴉羽似的眼睫密密。 真他媽迷人。 真他媽歲月靜好。 時衾撿起抹布,朝他臉上扔去。 “你做夢?!?/br> 眼前一黑,傅晏辭感覺到臟濕的抹布砸在他臉上。 擦過窗臺的抹布,夾雜著灰塵和植物的味道。 他突然想,如果他們沒有分手,這多像是平常的某一天。 他故意說了什么話,惹得小姑娘羞惱,抹布扔過來,耳畔是她溫溫軟軟的罵。 傅晏辭一向做事果決,從不后悔,偏偏遇到和時衾相關(guān)的事情上,卻總是猶豫躊躇。 他輕扯唇角,涼涼自嘲,抬手拿下抹布,斂去了瞳孔里復(fù)雜情緒。 時衾不想看他,轉(zhuǎn)身去了廚房,找了條新抹布。 她擰開廚房的水龍頭,水龍頭發(fā)出悶響,水流四濺開來,直接灑了她一身。 時衾愣了愣,趕忙想要把水關(guān)上,然而水龍頭已經(jīng)不起作用,關(guān)了依然有水濺射出來,水臺下方也有水滲出。 之前她一直在浴室接水打掃,沒想到廚房的水管年久失修,一用就壞了。 她趕忙蹲下來,打開水臺的門,檢查里面的水管。 傅晏辭在外面,見時衾久久不從廚房里出來,水流的聲音不斷,他皺皺眉,起身去看。 狹小的廚房里,時衾跪在地上,身子探進了水臺下,兩只手握住不斷冒出水的細長管道。 白色t恤被水打得很濕,薄薄的布料貼在身上,隱約透明,襯出如象牙般細膩的肌膚,動作里凹處了淺淺腰窩。 傅晏辭眸色沉了沉,又很快移開了視線。 他走過去:“怎么了。” 時衾從水臺底鉆出來,她眨了眨眼睛,眼角流出一滴水,盤起的烏發(fā)松散,也變得濕漉,如海藻般垂在肩頭。 傅晏辭在她臉上停留兩秒,眼眸紅紅水潤,像是小鹿的眼睛。 男人喉結(jié)突滾,隨即垂下眼簾。 到了這種時候,時衾實在無能為力,也不再跟他慪氣。 “水管壞了?!彼亮瞬聊樕系乃?,悶悶地說。 “我來吧?!备店剔o脫掉身上外套,慢條斯理將褲腿袖口卷起,明明是來修個水管,舉手投足依然處處矜貴優(yōu)雅,不緊不慢。 不像時衾,已經(jīng)是一身狼狽,她望著男人動作,抿了抿唇,讓開了位置。 廚房地上已經(jīng)積了淺淺兩厘米的水,好在有防水臺,沒有蔓延到外面。 傅晏辭蹲下來,褲腳打濕了也并不在意,他彎腰進到水臺下,有條不紊地檢查水管。 時衾靠在櫥柜門上,渾身濕透,早就累得不行,徹底不管這些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任由水打濕她的牛仔褲。 她的目光落在傅晏辭身上,他的手臂沾了水,白色襯衫也被打濕,深一塊淺一塊。 平時那一副盛氣凌人,高高在上的模樣不復(fù)存在,仿佛被拽下了凡塵。 水管檢查到一半,傅晏辭突然停住,將無名指上的戒指摘下,放進了西褲口袋,像是怕把戒指磨壞,極為珍視。 “……”時衾別過臉,當(dāng)作沒有看到。 濺射出來的水形成了薄薄水霧,陽光從上方的窗戶透進來,穿過那水霧,出現(xiàn)了一道小小的彩虹。 七色彩虹橫跨在男人寬厚結(jié)實的背上。 時衾怔怔盯著那條彩虹,忍不住去想,這一天真的很像過去某個平凡一天。 他們共同面對著生活的瑣事,傅晏辭在這種時候,總是顯得很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