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樓梯間的相處讓兩人關(guān)係熟稔太多，她甚至跟他說了為什么不用上體育課的原因。

    「我聽到球落地的聲音就會控制不住自己。」

    「會跟之前一樣嗎。」

    「是會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挂γ闲乐v這句話的時候手中拿著冰棒漫不經(jīng)心的咬著，他們躲在樓梯間陰影處，一出去陽光普照。一線之隔。

    他沒有追問。

    「那你如果下次不舒服的時候，可以跟我說?！?/br>
    「好的時候哭一場就沒事了，比較不好的時候就會這樣?！顾龑⒉仄饋淼拿孛懿鹣陆o他看，畢旅一晃而過的傷口原來不是錯覺。

    「更不好的時候就會想死掉?！?/br>
    張文彥突然覺得荒謬，他知道她的這場雨早在他們相遇之前就開始下了。

    在他遇見她的那個下午，對面的女孩也是國中生，但她卻曾經(jīng)那么接近生命的終點。

    「如果死掉就好了?！?/br>
    「死掉就不會那么難過了。」

    「每次要跳下去之前我都會想，如果我死掉是不是就可以什么都不用管了，爸爸mama根本不懂我，他們只覺得我生病了，他們比任何人都希望我好起來?！?/br>
    直覺告訴他這是不對的，這不是好不好的問題。

    他反駁的時候的時候姚孟欣愣了一下，然后輕聲笑了。

    「我也覺得這不是好不好的問題，但我有的時候也會覺得我就只是一個好不起來的人。」

    「如果他們不要管我就好了?？墒沁@樣是不對的，他們明明比任何人都更愛我?！?/br>
    「所以搞不好其實是我的問題，別人都不會出事，只有我有病?！?/br>
    「所以是我的錯?？墒瞧鋵嵾@也可能都不是我的錯?！?/br>
    「如果我不存在就好了?！?/br>
    「如果有人愛我就好了?！?/br>
    她每天都在自我與世界間拉扯，在任性跟聽話之間拉扯，在好起來跟掉下去拉扯，在消失與存在之間拉扯，在生死之間拉扯。

    他好想講好多話，好想跟她說并不是這樣的，好想跟她好好講話，好想從頭開始跟她慢慢反駁，但她什么都知道。

    就是因為什么都知道，他才顯得那么無能為力。

    她在不斷拉扯不斷拉扯之間四分五裂，差點把自己弄不見。

    張文彥知道這些東西在別人看起來都是那么微不足道，知道她的痛苦在大人面前跨了一個鴻溝，而她跨不過去，偏偏她比任何人都想當一個好小孩。

    「還記得國二住院的時候嗎？」

    「那個時候我試著割腕。那么用力真的很痛?！?/br>
    「國三的住院是我試著吞藥自殺?！?/br>
    「但都失敗了?！?/br>
    「不過失敗也滿好的，至少我很喜歡現(xiàn)在的校服?！顾[起眼睛，兩個人坐的很近很近，她靠在欄桿上，鐵銹蹭到她的衣服，劃下一道很輕的痕跡。

    張文彥很難想像他曾經(jīng)就和她在同一個班里，他們還是同學，卻對她一無所知，這樣的一無所知甚至令人害怕，隔著一排桌椅，對面的人卻在隨時要消失的邊緣。

    「不要消失好不好。」他的聲音很啞，說出的字都是針戳著他的喉嚨，最后出口的話卻單薄到隨時會隨風散去。

    冰棒化了。掉到地板上的水漬引來螞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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