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
謝佳菀除了平時上下班趕公交地鐵,連出門走路都少。一曲蹦下來,她感覺整個人都快要散架,榮樂昕還和陳以豪他們嘲笑她快要步入老年階段了。 她捧著一杯榮樂昕給她準備的果汁解渴,急促的呼吸久久平息不下來。 席間有人說:“這都幾點了,怎么還不見阿旻他們過來?” 謝佳菀下意識瞥了眼榮樂昕,本以為自己不著痕跡,可誰知道她八卦的目光一下子就被當事人捕捉到。 她心虛,東張西望地喝果汁,耳邊傳來警告的聲音:“你可是我?guī)淼娜耍刹慌d和別人來挖苦我?!?/br> 這話說得無厘頭,謝佳菀一頭霧水,正要為自己辯解,席間就一陣sao動。 “喲,說曹cao曹cao到,還好沒說什么壞話?!?/br> 謝佳菀抬眼,手里的玻璃杯險些滑落下去。 快兩年沒見,他倒是一點兒沒變。白襯衫解開兩顆扣子,袒露出分明的鎖骨和小麥色的肌膚,修長堅實的手臂青筋淺躍,黑色西裝掛在小臂上,頭發(fā)整齊地梳起來。英朗的臉上露出清澈隨意的笑,攀了攀過去迎接他的人的肩膀,目光一掃而過,嘴唇的笑意卻戛然而止。 劇烈運動后的心率高居不下,胸膛里的律動仿佛快要頂破堅硬的肋骨。竄動的氣流不肯放過她的五臟六腑,辛辣的酒精和甜膩的果汁翻江倒海,她深吸了口氣,閃躲開那道鋒利的目光。 “怎么了?” 榮樂昕很快就察覺到她的異樣,伸手替她把還剩下半杯的果汁拿走,觸到她顫抖冰涼的指尖,她欲言又止。 “怎么來這么晚,你們可錯過了一場好戲?!?/br> 周旻正將目光從卡座最中央收回來,低頭看了眼快要依偎到他腰間的李蕁子身上,挑眉道:“噢,什么好戲?” “不怕,我都拍下來了,給你看看今晚四汀里最靚麗的風景線。” 李蕁子說著就拿出手機劃了幾下屏幕,然后舉到周旻生眼前。 有意無意拂過她發(fā)絲的手停下來,周旻正盯著曖昧燈光里對視的男女,從眼眸透出一點細碎的笑意。 看向正悠閑躺著抽煙的陳以豪,周旻正理了理手表邁步走進去坐下。“豪子,怎么今天不見你帶小全過來?” 陳以豪抽完最后一口煙,笑說:“你還怕我沒有女伴?”說完,他坐起來去摁滅煙頭,眼神有意無意地瞥了眼身邊的人。 剛落坐的葉栩頓了頓,然后才若無其事地把西裝放好。 周旻正的目光又掃過去,饒有興趣地問:“噢,來了個美女,不給我們介紹介紹?” “你少聽豪子吹牛,這是阿昕姐帶來的人。” 一時間,所有目光又落到榮樂昕身上。 “看什么看,老娘身邊美女多,心情好讓你見見世面?!?/br> 她一一回敬回去,風情的眼線充滿輕佻,最后盯著周旻正的臉,勾起玫紅色豐滿的唇,意味深長的說:“旻哥可不敢打我姐妹的主意。” 周旻正吐了口煙,任由濃霧在眼前慢慢彌散開,把她那張勾人妖媚的臉變的清晰。 “當然,得過你這一關,對吧?” 他把語調放得極其緩慢,熾熱的目光毫不避諱地纏繞在她身上。 榮樂昕輕笑一聲,沒有搭理他,自顧轉過頭去和身邊人交談。 謝佳菀思緒迷糊,好像一晚上喝下肚的酒都在這一刻從胃里涌出來,盡情釋放它們的威力。 在一旁看到周旻正和榮樂昕你來我往的模樣,李蕁子翻了個白眼,又熱情地拉著葉栩介紹:“佳菀,我們葉大帥哥,不知道能不能入你的眼?” “噢,這話怎么說?”周旻正突然來了興趣,又幸災樂禍地看了眼陳以豪。這小子剛才還明里暗里的說謝佳菀是自己今晚的女伴,可不到兩分鐘就被人把老底都揭光。 看起來,這個謝佳菀對陳以豪似乎并不感冒。 但陳以豪是誰,他氣定神閑,從容篤定,唇畔含著一絲意味不明地笑深看了眼李蕁子,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充滿警示。 李蕁子笑笑,并不在意他的欲擒故縱,旁若無人地往周旻正身上靠。 “佳菀可是聽說今晚四汀有帥哥才來的,不然人家是到南州醫(yī)科大進修的,哪有這么多時間。” 他抬了抬手,完全伸展開大臂把李蕁子摟住,拖了長音,望向她們的方向。 “也是個醫(yī)生……” 說完,他扭頭看了眼葉栩,低語道:“學醫(yī)的好?!?/br> 葉栩眼睛里的眸光倏忽沉了幾度,隨即慢悠悠地伸手去拿酒杯,閑情逸致般地朝謝佳菀的方向搖曳杯中液體。 “賞個臉?” 剛才體內流竄的情緒仿佛已經(jīng)走了一遭,舞池一曲終了,狂歡四起,她把手中的杯子穩(wěn)穩(wěn)地放下。 伸手挑了挑耳邊的碎發(fā),幾縷被汗浸濕,眼角閃動的細碎珠光把的嫵媚和疏離勾勒得淋漓盡致。 “下次早點來,我今天已經(jīng)喝得夠多了?!?/br> 短暫的緘默后,她身邊發(fā)出震天爆笑。隨著陳以豪的笑聲,所有人都抱著看好戲的心態(tài)去打量葉栩。 陳以豪連連擺手,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對平靜放下酒杯的葉栩說:“葉栩啊葉栩,你小子也有這天?!?/br> “難不成她喝了你的酒?”旁邊的周旻正漫不經(jīng)心地挑了挑眉頭,問陳以豪。 “我可是專門開了瓶最貴的酒在這兒歡迎新人,又沒有姍姍來遲,是吧,佳菀?!?/br> 葉栩抬眸,沒有理會語氣中滿是得意的陳以豪,只是定定地看著微醺的她。 榮樂昕從洗手間回來,已經(jīng)不見謝佳菀在座位上,可出乎她所料,陳以豪還坐在座位上和他們猜拳。 夜已深,雖然舞池氣氛依舊高漲,可去洗手間清醒了幾分鐘,榮樂昕忽然覺得夜色寥寥。打了個哈欠,她就拖起自己的大衣,招呼都沒打一聲就走了出去。 男人修長健碩的身軀散漫地倚在通道的門簾后抽煙,往她的方向看了眼,吐了口煙。 “走這么早?” “我來得也早?!彼餍酝O聛?,把大衣套上。 注視著她試圖把被卡在衣領里的頭發(fā)全都拿出來,他瞇了瞇眼,把煙含進嘴里,騰出手來替她撥動青絲。 她抬到一半的手愣了愣,仍由他去。 “謝啦!” 語氣很灑脫,腳步也沒有任何留戀。剛走一步,手腕就被鉗制住。 “你今晚很漂亮?!彼穆曇魩е┭缶频娘L情,低沉如未探索的海域。 她斜眼,鋒利又魅惑的眼線延展出去,把他一張慵懶的臉纏住。 “今晚想要你?!?/br> 她注視他微動性感的喉結,勾了勾紅唇,慢慢湊上去,手指攀到他領口敞開處露出的跳動肌rou處。 “明天醫(yī)院還有一堆事,找別人吧?!?/br> 剛走出去的身姿又被他撈回去,她像是真的有些煩,細眉倒立,躲閃開他往胸前柔軟埋去的胡渣。 “周旻正,你有完沒完。我們說得明明白白,雙方都有意愿,才會去開房?!?/br> 他總是玩這套,偶爾讓喝了酒的她險些忘記了他們之間的危險關系。 “上次找你,你就以生理期拒絕,這都快一個月了,再拖下去,你下一次生理期又要來了。” 她冷笑,掙脫開退后兩步,不緊不慢理了理頭發(fā)。 “正哥說這話,不知道的還以為這一個月你為了誰守身如玉。” “如果我說是你信嗎?” 他突然也變得冷硬起來,站直身體盯著她把長長的一口煙緩慢的吐出來。 “不信。” * 謝佳菀走出悶熱的空間,對驟然灌注進肺里的清新空氣有些不適應,腳下絆到一根枯枝,胃里翻江倒海的難受。 “慢點……” 低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她站穩(wěn)微微側頭,看到他伸到半空的手。 心底劃過一絲難以分辨的情緒,沉默僵持了兩秒,見他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她自嘲地往旁邊挪了兩步。 “我給你發(fā)的消息,怎么不回?” 雖說了解她的個性,超過兩個小時不回復的,就是她不想接受的信息。他為此耿耿于懷了一晚上,又回憶起過往種種,心中躁郁難舒,從公司的酒會出來,聽說四汀有局,他就來了。 可誰能想到,又是在這樣的場合,和她重逢。 她垂著腦袋,纖瘦的身子在寒風中搖搖欲墜。暗嘆了口氣,他走上前試圖扶住她,妥協(xié)開口:“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br> 手觸碰到她guntang肌膚的一剎那,她整個人就像觸電一般彈開。 “別碰我!” 鋒利的發(fā)梢劃過他怔住的臉,尖銳暴怒的聲響在空蕩的街道久久回蕩。她像是喝醉了,可眼睛里卻又明澈清醒,“葉栩,我不吃回頭草。當初我提分手的時候,你可是答應得很快。” 說到底,她還是芥蒂,在那段最艱難的日子里,他根本就沒有對這段感情做出過挽回的真正努力。 所以事后他的百般挽回,在她心里都是不值一提的深情。 “你是拿分手試探我?!?/br> 他回應得很平靜,可語氣下似乎也充滿了不悅。 風揚起她零碎的頭發(fā),半掩住她通紅透明的五官。 “你他媽就是個混蛋?!?/br> 最后一個字落下時,他聽到了濃重的鼻音和不可抑制的顫抖。再次見到倔強與自己對抗的她,他心尖的悸動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來。 “是,我就是個混蛋。可你不是說,自己就喜歡混蛋嗎?!?/br> 她劇烈掙扎幾下未果,被他反手緊緊擁入懷中,把四面凜冽的風都抵擋住。 她想自己是醉了,才會最后妥協(xié)地閉上酸脹的眼睛沉溺在他柔聲細語的懺悔中。 “佳菀,我好想你。” 初冬時節(jié)的南方,街道的綠植依舊枝繁葉茂,一年四季的溫熱晝暖、冷寒霜凍,似乎都和它沒有太大的關系。 隱藏在斑駁樹影里的車窗緩緩合上,在寂寞夜色里光怪陸離被隔絕在墨黑的遮光板上。 “走,讓他明天再到學院找我。” 司機應了聲,沒有多余的閑心去深究這個沉沉的聲音。 到底是世界太小,還是老天故意折磨他,又或者,是想讓他清醒。 在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看到她喝得顛三倒四,身邊就跟著一個男人。她試圖逃脫,可最后卻溫順服帖的依偎在那個男人強勢霸道的懷里。 搭在車把上的手驟然定住,像是失去了知覺。 其實這么多年,他不是沒懷疑過,她為什么當時會這么決絕地提分手,連個敷衍的理由都不舍得搪塞給他。 分開后,她就和這個男人在一起,直到一年多前。 她說她不喜歡他,和他在一起,不過是尋求刺激,不甘寂寞,無法抵擋他猛烈的追求。那如果是有一天她心里走進了別人呢。 可每次想到這里,他都淺嘗輒止,體內的每一根神經(jīng)都相互拉扯著,似乎在吶喊抗爭。 親眼所見,維持壓制了數(shù)年理智拔地而起,羞恥、不甘、憤怒如同噴發(fā)的火山,熔巖波及到體內的每一處的角落,燒得片甲不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