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空白牌位
直到兩位按摩師替她用熱毛巾擦拭掉身上的精油后,牧野才沙啞的說:「花前,麻煩你幫我弄杯咖啡好嗎?燕麥奶拿鐵不加糖?!?/br> 「您稍等?!够ㄇ罢f。 差不多等了半分鐘,牧野打發(fā)兩個按摩師出去,好讓她穿衣服。 其實牧野喝咖啡一直都是最平常的冰美式,燕麥奶已經(jīng)是她能想到最刁鑽的搭配來拖延一點時間。 按摩師們推門而出時,牧野偷看話筒外的位子上花前已經(jīng)不在。 火速套上衣服,她打著赤腳往走廊盡處快速移動。 從進三千院大門到現(xiàn)在,花前全程人盯人毫不放松,牧野根本沒機會觀察哪里有樓梯,只能憑常識猜測是走廊另一端。 她運氣好,的確走廊盡處就是逃生門,門沒有鎖,她迅速上樓。 因為她覺得那個六樓,肯定有點什么。 推開六樓的逃生門,牧野愣住了。 什么都沒有。 更正確來說,很空。 沒有了走廊、隔間、玄關(guān),一片平平整整的木地板,四大面白墻。 中間的一面白墻左右掛著對聯(lián),耳熟能詳那一副: 「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 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guān)心」 對聯(lián)中間啥都沒有,還是空蕩蕩的白墻。 一張矮木幾面對對聯(lián)放著,一個小香爐,點著一柱清香。 牧野嘟囔:「斷捨離的極致了?!?/br> 她想起樓下的暗渠和銅管,沿著墻壁檢查接縫和墻角,還是乾乾凈凈什么都沒有。 然而在對聯(lián)之間她找到一條細細的縫,輕輕一推,是一道門。 門后是個密室,狹長且詭異。 墻上三排架子,最高的擺著六個空白牌位。 中間的擺著七個空白牌位。 最底下的,是朱效天的牌位。 牧野沒見過朱效天,因為他是個低調(diào)的商人,除了死訊之外,沒有上過新聞,更沒有花邊新聞。 牧野有理由相信朱效天是個很不錯的商人,有腦子有格調(diào),看三千院的招牌放在那,還有分店,算是有小成的事業(yè)。 但說到底她還是不認識這個人,只是,看到人家的牌位就在面前,自己不請自來,牧野忍不住還是鞠了三次躬,喃喃說:「有怪莫怪?!?/br> 「朱先生不會怪你的?!够ㄇ暗穆曇魪纳砗髠鱽恚烈昂回Q,額頭冒起冷汗,聞見一陣咖啡香。 花前端著咖啡,半個人在密室門外。牧野這才發(fā)現(xiàn)這個人不鞠躬哈腰的時候,腰桿這么直,仿佛現(xiàn)在她才真正第一次看見了眼前這個人,拿掉了狐貍面具的樣子。 「您來求的就是「知道」,我也不怪你?!够ㄇ靶稳輫烂C:「請移步外間說話吧!」 牧野的冷汗收斂起來,剛剛腦海里閃過可能被抓到警察局的畫面,更可怕的是不知道會不會有什么私刑之類,沒想到花前還是以禮相待。 花前默默對牌位三鞠躬,退出密室,關(guān)上隱門,跪坐在木地板上,把咖啡往前推。 牧野只好有樣學(xué)樣,跪坐在他對面。 為了緩解氣氛,紓解緊張感,牧野先開口:「我這個人就是太好奇,剛剛看見有六樓,就忍不住上來看看。真不好意思,冒犯了。」 沒想到花前向牧野欠身行了個禮:「我代朱先生向您還個禮,他沒有家人,能算得上家屬情份的....我也是一個吧?!?/br> 牧野多了幾分尷尬,對花前有了幾分敬意,對朱效天有了幾分親切。 「朱先生的去世,警方還在調(diào)查中,據(jù)我所知和黃氏無關(guān)。如果牧野小姐是受黃氏之託,那么可以請他們放心,并沒有任何不利黃嘉小姐的可能性。」花前淡淡說。 「黃氏集團這么多能人,真輪不到我這種無名小卒來給他們辦事?!鼓烈靶南?,要是自己背后是富可敵國的黃氏集團,就不用苦哈哈逮到機會就趕來免費體驗了:「我聽說,朱先生前陣子買了個盒子?」 「原來我誤會了....」花前沒追問委託人身份:「不過,我也不知道你說的什么盒子?!?/br> 「大概兩個月前,朱先生競拍到一個古董盒,也是我這邊客戶的心頭好。朱先生的事讓人唏噓,但想趁被別人捷足先登前,有機會能給這個盒子開個價,價錢當然是好談的。」 「那剛才,你卻說想知道朱先生的死因?」 「我不是個很厲害的私家偵探,這次委託卻很信任我,給我查到古董盒子后開價的權(quán)限,數(shù)字之大,我前所未見??蛻暨@么急著開價,可見奇貨可居。前不久朱先生過世的消息,讓我聯(lián)想到謀財害命?!鼓烈疤谷徽f。 本來就不擅長演戲,能直來直往就最舒服了。 牧野慢慢啜飲咖啡,花前垂目而坐,像是一尊佛。 「三千院...」牧野還沒說完。 「您喜歡讀書嗎?」花前截斷話頭。 牧野訕訕:「我讀書不多,還算識字吧。」 「您氣質(zhì)如華,像是讀書人。朱先生也是如此?!够ㄇ吧裆芜^恍惚:「他一有空就是讀書寫字,連帶著我們也被薰陶了幾分。」 「從小老師都覺得我成績應(yīng)該要好,同學(xué)覺得我家境必然好。結(jié)果考卷一交,我那手字丑得不堪入目,答題也是錯的多對的少。至于家境,不瞞你說,我在天香苑長大?!?/br> 花前神色略變,挑眉說:「天香苑?」 「聽說過?」 花前眼神往右邊一掃,避開牧野的視線:「大概報導(dǎo)上看過吧。」 「這兒的按摩師,都是哪里找的?」 「三千院和各大按摩學(xué)校都有合作,也不止本地,世界各地都有不同流派的技術(shù)學(xué)校。從中篩選八字屬性合用的學(xué)員,再由我們自己的老師傅培訓(xùn)八個月到一年。光是評選就難說要花多久時間,再加上培訓(xùn)和自然流失,能像三千院這樣經(jīng)營的也只有三千院能辦到。」花前侃侃而談,不無驕傲。 「八字屬性....像血庫一樣嗎?」 「血庫?」 「類似捐血后以血型分門別類,之后再給需要的人輸血。」 「有一點類似?!?/br> 「有用嗎?」 「您求的知道,得了嗎?」花前又恢復(fù)那淡然的神色。 牧野沒有錶,手機都被花前扣著,但感覺時間也晚了。 以花前看到她在密室鞠躬為轉(zhuǎn)捩點,其后他們之間劍拔弩張的隱形壓力散去一大半。 牧野心想,來三千院也算豐收。 首先,朱效天可能是孤兒,也可能是離異孤寡,生前和花前的關(guān)係一定很好。 其次,花前之前壓抑的敵意,如無意外,是衝著黃氏集團的。 最后,花前肯定知道天香苑一些東西,他剛剛的神色不對勁,是刻意隱瞞。 估量著大約再探不出更多消息,牧野于是決定告辭。 「日后若想繼續(xù)療程,您有我名片。我的建議是第一個療程總共八次,每週一次,當然這也要看您時間,我們可以再聊?!鼓烈皳Q回自己衣服,在更衣室門外,花前把手機還給牧野。 牧野匆匆告別,出了門走了三分多鐘才把手機的屏幕亮起,一看整個下午九九致電21次,發(fā)了過百個訊息。 隋唐只有一句話,他把小虎帶到他家過夜,讓牧野不要擔心。 牧野深呼吸,壓下疲倦,回電給九九,脆生生地招呼:「九姊~」 「誰倒了八輩子血霉當你姐?你這個小賊,過橋拆板,幫你約好了人你就人間蒸發(fā)?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少次?你知不知道我時間多寶貴?你耽誤我多少正事?」九九哇啦哇啦一頓罵,傳來喝水的咕嚕聲后,接著又吼:「你還好意思叫我姐?」 「乾媽?」 電話被九九掛斷前,牧野聽見手機被摔在地上的聲音。 牧野心頭一松,好像也沒那么累了,想到今天除了咖啡、茶和水之外,就沒吃過東西,她哼著不成調(diào)的旋律正想找家快餐店填飽肚子,隋唐的訊息來了:「來我家吃飯吧,小五俠都到?!?/br> 隋唐做菜還是很不錯的,缺點就是手腳慢。牧野想了想,買了兩顆茶葉蛋先墊肚子,就出發(fā)去隋唐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