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救護車的警笛聲顯得額外的刺耳。

    摩斯?jié)h堡的門口，已經(jīng)有兩臺警車閃著紅藍燈停在那里。接獲勤務(wù)的警官正在詢問報警的對象，那個正縮在椅子上的柜檯小妹。

    「本來是那個高個子和那個年輕人好像在爭吵，他們還打翻了店里的桌椅。我嚇得躲到了柜臺后面?！构駲呅∶眠€沒從驚嚇中恢復(fù)過來，聲音瑟瑟的發(fā)抖。

    警官環(huán)視店面，一片狼籍。不算小的空間里，大部分的桌椅都亂成一團，透明的玻璃自動門碎成一地，還有張椅子卡在上面，墻面、柜檯都有被重物撞擊的痕跡，應(yīng)該是有人抓著餐椅揮舞和四處亂砸所造成的。這看起來完全不像普通的斗毆事件。

    救護車剛剛抵達，原本在店外詢問受害者的另一名警官很快的協(xié)助救護人員，準(zhǔn)備將玫瑰送上擔(dān)架。

    「沒事，我沒事」玫瑰掙扎的要起來，全身卻使不出力氣，左邊胸口一陣刺痛，肋骨應(yīng)該是斷了。

    「你傷得不輕，快躺下來」警官架著玫瑰，和醫(yī)護人員幫著手，七手八腳的把玫瑰五花大綁的固定在擔(dān)架上，兩條束帶不松不緊的綁住身體，脖子也被固定器扣住，玫瑰只能仰望的天空，一臉無奈的送上了救護車。

    救護車的警笛聲又起，喔咿～喔伊，喔伊～～喔伊，喔伊～～～喔伊。不久后就消失在遠方的夜色當(dāng)中。

    「后來，那個女生就衝了進來。那個年輕人好像認(rèn)識那個女的，不知道怎么樣，兩個人就打了起來?！构駲呅∶谜f。

    「是誰跟女孩打？那個高個子嗎？」警官問。

    「不是，是那個年輕人。他后來突然就像發(fā)瘋一下，抓狂地抓起椅子亂砸。我那時就不敢再探頭出來了，趕快打給店長。然后店長就叫我先報警?！?/br>
    「那個高個子呢？」

    「就一直坐在那邊?！?/br>
    「高個子一直坐在那邊，沒動手嗎？」警官再度確認(rèn)。

    「沒有耶，就坐在那邊看！」柜檯小妹很確定的說。

    高個子沒有參與斗毆，警官在筆記上寫下。

    躺在在救護車的玫瑰，不是很確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剛打的morphine止痛針讓她有點陷入昏沉的狀態(tài)。但心里憋著的一股氣快炸了，讓她沒法好好放松。

    打架輸了不算什么，但輸?shù)媚涿?，就讓玫瑰無法服氣。

    當(dāng)時在店外餵蚊子的玫瑰，在聽到唐杰的叫聲之后，拔腿就衝了進去。魔術(shù)師壓制著唐杰，看見玫瑰衝進來略顯驚訝。

    「你是誰？」魔術(shù)師保持一慣的從容。

    玫瑰沒有答話，看了唐杰一眼，突然就飛身踢了過去。

    楊老師當(dāng)年帶玫瑰入行之后，就要求玫瑰去上一些武術(shù)防身類的課程，玫瑰當(dāng)時也覺得奇怪，為什么算命的要學(xué)這些？「來找我們卜卦算命的人，形形色色都有，而且大部分的人都是因為生活、事業(yè)、感情不順才會想知道自己的人生運勢。但是呢，預(yù)測天機這事，從來都不是百分之百的，有太多你無法控制的變數(shù)。對這些壓力已經(jīng)接近爆表的人來說，回頭來找麻煩的可不算少。況且，遇到故意挑釁或踢館的同行對手也會有，多多少少要懂得保護自己?！?。在孤兒院長大的玫瑰，個性上本來就已經(jīng)被訓(xùn)練得比較強悍與自主，練武這件事也剛好合她的興趣，因此短短幾年，在空手道和柔道方面，都已經(jīng)掛上黑帶。在業(yè)馀比賽里也拿到好幾次不錯的成績。

    魔術(shù)師不閃也不避，長手一伸就擋下那一腿。魔術(shù)師甩甩手，大概知道玫瑰的能力。他皺了皺眉頭，心想要制伏這小姑娘也是不難，但還要帶這小子回去，就得費一番手腳。本來隨身攜帶的電擊槍和銀針又在之前用掉了。

    「喂、喂、喂、喂...等等先！」魔術(shù)師喊了一聲，左手還扣著唐杰。

    「把唐杰還我。」玫瑰不假顏色的說道。全身緊繃著，準(zhǔn)備再度撲上。

    魔術(shù)師嘆了一口氣，又把頭歪向一側(cè)，看著眼前一個簡直像是全身著火，準(zhǔn)備拼命的小潑婦。

    「真是沒有辦法?！鼓g(shù)師一邊從口袋出掏出一個小小亮銀色子彈型的金屬容器，帶者詭異的笑容一邊說道。

    「如果這小子愿意跟你回去，我也沒有意見啦。」說完，手指一轉(zhuǎn)將瓶蓋彈開，在松開左手的同時，一陣水霧灑向唐杰。

    一股腥臭的藥味直衝唐杰的腦門，唐杰也搞不清楚那是什么，在魔術(shù)師松手同時，拔腿就準(zhǔn)備往玫瑰身邊跑，但沒跑兩步就突然的停了下來，呆立在當(dāng)場。魔術(shù)師緩緩地走到唐杰身邊，在他耳邊不知低聲說了什么，就往后退了一步。

    玫瑰見狀，也知道事情不對勁，心想，先把人救回來再說。一個欺身，靠向前，伸手就要把唐杰給帶過來。沒想到，橫地冒出一拳，結(jié)結(jié)實實的把玫瑰打翻在地上。玫瑰完全莫名其妙的挨了這一拳，照理說，魔術(shù)師手再長也打不到她才對。在rou搏對峙的時候，抓準(zhǔn)敵人攻擊的距離是最基本的原則，雖然說不上身經(jīng)百戰(zhàn)，但大大小小的比賽也參加了不少，這點道理玫瑰不會不懂。

    在完全沒準(zhǔn)備的心理狀態(tài)下，這拳來的又快又強，玫瑰眼冒金星的倒在地上，腦袋還昏昏沉沉的，雙手卻已經(jīng)做出了防御的姿態(tài)，正準(zhǔn)備先起身退后到安全的距離時，眼角閃過一張鐵板凳，已經(jīng)沒頭沒腦地向她砸過來了。在完全備戰(zhàn)的情況下，玫瑰這次總算閃過去，也看清楚了對手。唐杰已經(jīng)掄起第二張椅子揮舞著過來，而魔術(shù)師在后面大約三、四步的位置，正好整以暇地靠在桌邊，完全不打算參與這場混戰(zhàn)。玫瑰一個火大，心想；你這臭小子在干嘛，老娘拼了命來救你，你在發(fā)什么瘋！

    「你在干嘛啦！」玫瑰扯著嗓子吼，一面往后跳得老遠，總得先把狀況搞清楚。唐杰的眼睛似乎因為瞳孔放大還是其他原因，一片黑矇矇的，幾乎看不見眼白，看起來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理智，但動作卻是精準(zhǔn)而快速。而且，越來越快，力量越來越大。唐杰拳打腳踢的撲向玫瑰，隨手抓到什么東西就直接砸過來，玫瑰手腳并用的東竄西逃的不想出手，整間店已經(jīng)快被砸爛了一半，有幾次差點躲不過，以這樣的力量來看，萬一被削到一丁半點，手?jǐn)嗄_斷是跑不掉的。

    玫瑰這時已經(jīng)猜到大半，這小子肯定是被控制或是催眠一類，只是想不到他居然這么兇狠。想到這里，似乎只能出手，先把他打昏好了，后面還有一個大魔王在等著，萬一他加進來，肯定會吃大虧。

    玫瑰重整架勢，看著唐杰又衝過來，一扭腰就轉(zhuǎn)到唐杰身后，一記手刀就往后腦劈過去。正常人吃了這一記，應(yīng)該就會昏過去，玫瑰稍微收斂力道，她只想制服唐杰，一點都不想真的把他打傷。

    玫瑰的手刀精確的命中，唐杰也應(yīng)聲倒了下來。玫瑰松了半口氣，正準(zhǔn)備把目標(biāo)轉(zhuǎn)移到魔術(shù)師身上，身上一緊，唐杰整個人已經(jīng)撲了上來，雙手緊緊扣住玫瑰，兩個人一起滾倒在地上。玫瑰嚇了一大跳，唐杰非但沒暈，反而像是被惹火的野獸一般，雙手亂抓，頭撞腳踢。玫瑰兩臂已經(jīng)被抓出了血痕，肚子上吃了一記頭槌，不得已先屈身彎腿一個膝撞向著唐杰的下巴過去，先把唐杰頂開再說。

    本來站著看好戲的魔術(shù)師，這時候更拖了把椅子坐了下來。唐杰一開始的反應(yīng)本都在他的意料之內(nèi)，只不過沒想到的是居然有這么強的戰(zhàn)斗力，過去實驗的時候，受測的對象除了乖乖服從之外，在攻擊時也就依著本來的力量與體格發(fā)揮，有點像是殭尸一樣，基本的撲打抓咬。但唐杰不只是四肢并用，更隨手拿起周邊的道具當(dāng)武器，而其中最大的差別是“暴力等級”的程度。嚴(yán)格來說，被蠱毒控制的人是沒有情緒的，只是聽命行事而已，既然沒有情緒，也就應(yīng)該沒有暴力性。然而唐杰呈現(xiàn)出來的卻是有絕對攻擊意圖的暴力行為，尤其是受到反擊之后，更像是被激怒后野獸般的純暴力反應(yīng)，其中所謂人的成分或者說理性的成分似乎消失殆盡，這點倒是完全出乎魔術(shù)師的意料。不過這也無所謂，對魔術(shù)師來說，這反而是個研究的好機會，到底是我的蠱毒有隱藏的效果還是這個天命小子特殊體質(zhì)產(chǎn)生的暴力性副作用呢？

    唐杰像是沒有痛覺一樣，幾次攻擊要害都沒有產(chǎn)生預(yù)期的效果。玫瑰又急又氣，照這樣的捨命打法，鐵定要搞得兩敗俱傷才會罷休，而這一切都是那個魔術(shù)師搞的鬼，不知道他到底下了什么手腳，玫瑰幾次想繞過唐杰，直接攻擊魔術(shù)師，都被唐杰擋了下來。

    「你到底記不記得我啊！」玫瑰硬拼著逼近唐杰，臉上被揮過來的拳頭熱辣辣的擦過，回手一個耳光，啪的一聲，打在唐杰臉上，留下一個鮮紅的掌印。

    沒有任何反應(yīng)，除了黑色的瞳孔露出的兇光外，唐杰不痛不癢，扭過頭來就是一拳，直接轟在玫瑰的鼻樑上。玫瑰倒撞著彈到地上，不知道是痛還是傷心，斗大的淚珠從眼眶中迸出，玫瑰掙扎的起身，透過模糊的淚眼，一張餐椅迎面飛過來，直接撞在玫瑰胸前。玫瑰往后飛出，撞碎了門口的玻璃大門，跟著噴飛的玻璃碎片，跌落在人行道上。唐杰完全沒有打算停手，手一伸抓起身旁的另一張餐椅，往前直衝，對著玫瑰的頭就要直接砸了下去。

    一聲口哨，阻止了唐杰。

    不遠處的警笛聲在夜半顯得特別明顯，很明顯的是衝著這地方而來。魔術(shù)師沒想到事態(tài)會發(fā)展成這個樣子，也不想弄得太難看，警方馬上就要到了，也該收手走人，于是呼哨叫回唐杰。

    玫瑰躺在地上，已經(jīng)痛得快要昏了過去，朦朧中看著魔術(shù)師跨過她，后面跟著唐杰，兩個人就這樣一前一后的離開，意識開始模糊。

    沒有多久，一個年輕的女孩靠過來叫她，甚至動手搖了搖，胸口的劇痛讓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卻讓她稍微回到現(xiàn)實。

    有更多人來了「你還好嗎？可以說話嗎？」警察問道。

    周圍越來越吵，腳步聲、人聲、警笛聲，現(xiàn)實逐漸具象化。玫瑰想要站起來，她不能一直躺在這里，她還有事情要做，她不能讓唐杰變成怪物，她要救他回來。

    「沒事，我沒事」玫瑰掙扎的說道。

    躺在救護車?yán)?，藥物發(fā)生作用，疼痛的刺激開始淡化，連同意識也一并慢慢流走。

    「別睡著喔！」救護人員說。

    玫瑰閉上眼睛，原來已經(jīng)停止的淚，又從眼角流下。

    她不懂。

    不懂的是為什么一個人可以完全變得不是一個人。

    雖然不是認(rèn)識太久，雖然不是太熟悉，雖然誰也不是誰的誰....

    但，這也太過分了一點。

    玫瑰的傷心慢慢變成了怨氣，再慢慢變成了憤怒

    靠，老娘是招誰惹誰了，真是氣死人了。就算被控制、被催眠，連一點情份的渣渣都不剩，也太不合理了。

    其實心里明明都知道問題出在那個怪異的魔術(shù)師身上，但玫瑰氣的就是唐杰那臭小子，下一次，一定要在哪小子正常清醒的時候，再打他一巴掌，一定，一定...

    撐了好久的玫瑰，終于昏睡過去。救護車高速的在黑夜中疾駛，喔咿～喔伊，喔伊～～喔伊，喔伊～～～喔伊。

    「別睡著喔！別睡著喔！」救護人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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