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時晴》
他就讀的私校是基督教學(xué)校,每年平安夜和圣誕節(jié)都會放假,校園的每個角落在這個月內(nèi)都充滿西方節(jié)慶的氣氛。大圣誕樹上掛有五彩繽紛的吊飾,著白衣的小天使旁有著白紅相間的枴杖糖,枴杖糖上方勾著幾顆紅綠色的圓球,在樹的頂端,一只金色的星星照耀著來往的大學(xué)生們。樹下放置了數(shù)個禮物盒,禮物盒中裝著人們對圣誕的彩色幻想?;孟胧フQ老人會在平安夜里帶來最純真的希望。 臺北的冬季不像東京雪絮紛飛,白色圣誕節(jié)一直以來都只存于夢境,高山上也許能一睹六角冰片的美景,但能和愛人一起過,不一定要雪也很是浪漫了吧。 今年的假期適逢四五,因此能放四天連假,下週便是了,許多學(xué)子的心早已不在課業(yè)上。 「下禮拜四放學(xué)要不要去夜唱?」 雪伶雀躍地邀請他,褐色的厚外套包裹著她嬌小的身軀,頭上戴著一頂深綠色貝雷帽,好似一個歐洲來的咖啡雪人, 「好啊,大學(xué)生就是要唱一波嘛!」 他欣然接受雪伶的邀約,熱氣從口罩里冒出,解觸到冰冷的鏡片后凝結(jié)成水珠,遮住了他視線,雪伶見狀噗哧一笑, 「戴眼鏡很麻煩哦!看不到了吧?!?/br> 「你沒有近視嗎?」 他反問雪伶, 「有啊,現(xiàn)代人沒有近視的人很少吧?我戴隱眼啊。」 他聽完雪伶的話后,看了看她的雙眼, 「戴隱眼哦,難怪,我不敢戴?!?/br> 兩人一來一往的過程中,不知不覺也走到校外的公車站。 蛋黃色的路燈下,雪伶和他有說有笑,在和他的間談下,暫時忘卻前塵的苦楚,就像打了嗎啡似的,雨文在她身上遺留下的腫瘤此時沒有疼痛。 「那你想找誰?」 「都可以呀,看你?!?/br> 「我也都可以。」 「那我去問看看那個……」 寒氣吹不進公車內(nèi),因人多的緣故,反而還有些燜熱,空調(diào)似乎沒開,在大寒天里竟期待冷風能從門縫鑽進來問好。 窗外的街景在來時是陌生的,去時已熟悉了,在這個轉(zhuǎn)角后會出現(xiàn)那個店家,在那個紅綠燈后沒多久便能下車,這些原本都是不親切的,時間一久也能如數(shù)家珍了。 日子算來,上學(xué)期也漸趨尾聲。 「結(jié)果最后剩誰要來呢?」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好像只剩我們兩個了?!?/br> 雪伶表面上尷尬地苦笑。然而內(nèi)心卻是十分波瀾的,只有她和他兩人夜唱,這可是難得的大好機會。 「嗯好吧,這樣你不會怪怪的嗎?畢竟只有我們兩個?!?/br> 「你不會我就不會啊,這樣能唱很多歌呢?!?/br> 「這么說也是啦,我先跟家人講一下,明天再告訴你?!?/br> 「好啊,等你嘍!」 雪伶笑著回應(yīng)。此時她像是想起什么事似的看著他, 「怎么了嗎?」 他疑惑地看著雪伶認真的神情, 「我都還沒看過你寫的小說,什么時候要來交流一下?。俊?/br> 「可以啊,等我寫完就給你看,那我可以看你的作品嗎?」 「可啊,我有寫幾首詩,晚一點傳給你。」 他表示他很期待看見雪伶的作品,能認識相同喜好的人是見很難得的事,雪伶也很高興能夠認識他,雪伶更希望他能幫助自己脫離苦海,逃出雨文的陰影。 當晚,雪伶從電腦資料夾中找出了幾份千些日子寫的詩,詩的內(nèi)容仍離不開雨文的身影。她有意寫下關(guān)于他的作品,卻一字也下不了手,手懸在鍵盤上空,好似有一條隱形的鋼絲吊著,鋼絲穿過雪伶的心,連同心和手一起懸吊在那,她不管再怎么努力想拼湊出文字,但仍摸不著任何靈感。白色螢?zāi)簧嫌螛艘婚W一閃的,時而閃過他的身影,時而閃過雨文的身影。 雪伶將以前寫的詩傳給他。 『收拾著記憶的膠卷 努力尋找曾經(jīng)的笑容 在深邃的眼珠中 看見她的背影 我只不過是過客 用不甘和悔恨 來襯托他和她的詩篇』 那是在她失去雨文后的第一天,徹夜難眠在風雨中所寫下的。 「這首詩是你失戀的時候?qū)懙???/br> 雪伶和他一同在車站牌等公車,順便討論她的作品。 「算是吧?!?/br> 「你愿意告訴我它的背景故事嗎?」 「等到唱歌那天再跟你講?!?/br> 他感受到雪伶有意避開這個話題,他也就順著她的意思停止繼續(xù)說下去。 臺北的冬天總是陰沉沉的,已不知幾日未見太陽露臉,快忘記陽光的滋味了。人們總是在下雨時懷念日出的美好,卻又在晴天時想著雨天的涼快。 「我也有在打工?!?/br> 「什么?」 雪伶對他突如其來的這番話感到不解, 「在以前上的補習班。」 「哦?時薪多少???」 他談起自己打工的事,用以化解凍僵的氣氛,他打工的地方雖不是在臺北車站旁的那種大型補習班,但在他家鄉(xiāng)也算是小有名氣,工作內(nèi)容與雪伶之前的相異卻也有類似之處,他主要是負責改作業(yè),打掃的環(huán)境因都是小朋友的關(guān)係,廁所非常地骯臟, 「我們那的廁所啊,可說是地獄般噁心!」 每回與他人提到那廁所,他總是笑著形容其臟亂程度。 「時薪也只有基本工資,錢真難賺?。 ?/br> 「那你跳槽??!」 「但除了廁所很難掃之外,其實也還算是輕松?!?/br> 一輛高級黑色跑車從兩人面前呼嘯而過,一種壓迫感油然而生。 「這車明顯超速了啊,很危險??!」 雪伶指著車子叫罵,但跑車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他連忙阻止雪伶繼續(xù)罵下去, 「等等被看到就不好了,車子里面說不定都是狠角色?!?/br> 「好啦,啊,車來了?!?/br> 他們依序上車后,在車后方雙人位坐下。 「下禮拜就是連假了,好期待?!?/br> 雪伶看著手機內(nèi)的月歷,月歷在二十五日那格下被特別註明是圣誕節(jié)。圣誕節(jié)同時也是啟明回臺灣的日子。自從上次見面后,他和李娜未再見面過,也沒用通訊軟體聯(lián)絡(luò)過,日子也就這樣一天一天過了。 他想讓李娜冷靜個幾天,再討論之后該如何是好,今天下課后決定與她相約在咖啡廳。 「你有心事嗎?」 雪伶發(fā)覺他今天臉色凝重, 「啊,沒有沒有,只是有點累?!?/br> 「確定嗎?你騙不過作家的直覺。」 「你沒辦法幫我解決的。」 他無奈地看雪伶,雪伶從他眼神中看見了一絲絲的沉痛,猜想他或許也是和自己一樣淪落成情字下的囚徒吧。 「說出來會好過一點吧。」 「那等你講完你的,再換我講。」 「好哦?!?/br> 紅色的巴士穿過白色大理石拱門,緩緩開進校園內(nèi)。 啟明坐在黑色辦公室皮椅上焦急地等待關(guān)于他的消息,今天是與高油頭男子約定好的日子。啟明把玩起桌上一枝午夜藍的鋼筆,鋼筆像條小蛇般在啟明手中穿梭,爬過四指,又繞回拇指。 「沉先生,有訪客要見你。」 一樓警衛(wèi)透過室內(nèi)電話打給啟明, 「對方看起來不像正派人士,要請他上來嗎?」 啟明興奮地從皮椅上跳起來, 「快,快叫他上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