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jié)束和曉飛的通話之后，我撥了一通電話給之安學長，詢問粽子目前的狀況我究竟該怎么處理。

    「有些貓換一個新環(huán)境警戒心本來就會比較強，你給牠一點時間和空間，盡量不要一直去在意牠。」學長說。

    「所以，我現(xiàn)在就是要當作牠不存在的意思嗎？」我問，視線不由自主地移向粽子那邊，隨后想起學長才剛說完的話，我馬上又轉(zhuǎn)開視線。

    要我不去在意牠真的太難了。

    「嗯，要讓牠來慢慢適應你?！顾f：「對了，你怎么會突然養(yǎng)貓？那隻貓是哪來的？」

    我把小艾的事告訴他，但并沒有說到她自殺未遂的事，只說她目前在醫(yī)院靜養(yǎng)，我替她先照顧而已，可是因為沒有養(yǎng)貓的經(jīng)驗，所以才打電話問他。然而，當學長知道我沒有經(jīng)驗的時候，和曉飛同樣提出了反對意見，他認為還是要交給有經(jīng)驗的人來照顧比較好。

    「我當然知道要交給有經(jīng)驗的人比較好，可是牠那么可憐，我實在沒辦法放著牠不管。而且，房東要把牠送到收容所，萬一小艾回來找不到牠怎么辦？」我替自己辯解。

    「你知道光靠同情心是沒辦法顧好一隻貓的嗎？對你來說，同情心是一時的，但當你接手的瞬間，牠的一輩子就是你了。不管是養(yǎng)貓還是養(yǎng)狗都不能像這樣因為一時的衝動就下決定。」他的說話語氣不像一開始柔和，變得有些嚴肅。不只是他的說話口氣，就連他說的話我都能從中感受到嚴厲。

    「可是……」我很想在替自己說些什么，可是他的話卻讓我無法反駁，只能吶吶地問：「那……你說我該怎么辦？」

    他嘆了一口氣，「我是很想幫你顧，但因為豆?jié){的排他性有點強，我家實在不太方便多照顧一隻貓。總之，我這幾天幫你問問看有沒有比較適合的中途可以先幫你鄰居暫時照顧牠?！?/br>
    雖然我不太明白中途的作用，但從他的話聽起來目前也只能這么做了。

    儘管一開始因為同情心而有的衝動決定，但我本來還覺得自己可以做得到，可是接連遭到三個人的否定，再加上現(xiàn)在粽子對我很有敵意的模樣，原本的自信早就一點一滴地流失掉了。

    同情心果然不足以成為力量。

    「我明天下午考完試之后過去幫你看一下牠的狀況好了，你明天考到幾點？」學長問。

    「你要來？」我驚訝地問。

    「嗯，雖然不知道能不能幫上你的忙就是了。如果你有空，我可以順便帶你去看看我認識的中途，給你看一下他們的人和環(huán)境，你應該會比較放心。」

    「好啊，我明天考到四點?！?/br>
    「跟我一樣，那我們明天就約在文學院門口碰面?！?/br>
    「好?！勾蟾攀且驗閷W長有養(yǎng)貓的經(jīng)驗，我不禁松了一口氣。

    然而，粽子卻等不到學長來看牠。隔天下午四點多，當我回到家，粽子不見了，我翻遍房間各個角落就是找不到牠。

    「你是不是沒關(guān)貓籠？」學長忽然問我，我轉(zhuǎn)頭看他，他正一臉嚴肅地盯著籠門半開的空蕩蕩貓籠。

    他的嚴肅表情讓我有些退縮，支支吾吾地解釋：「我……我想說如果我不在家，說不定牠就會愿意出來了。」

    我想得很簡單，或許只要這個空間少了我，就能讓粽子多一些安全感，愿意從貓籠向外踏出第一步，這樣牠才有機會熟悉這個新環(huán)境?？墒牵艺娴臎]想到這么簡單的一個想法會造成牠的失蹤。

    「沒關(guān)貓籠就算了，你怎么連窗戶都沒鎖？你這里沒有加裝防護網(wǎng)欸。」他拉了拉被從窗外吹進來的風而顯得輕飄飄的窗簾，嚴肅的臉色沒有絲毫和緩。

    「我……我只是想讓空氣流通一點?！刮倚÷暯忉屪约旱挠靡猓腋緵]想過要加裝防護網(wǎng)這件事，更沒料到粽子竟然會從窗戶跑出去。

    牠真的那么討厭我嗎？就算我不在了，連我的房間都不想待。

    失落的情緒才剛涌上心頭，我忽然意識到這里是五樓，粽子從窗戶跳出去還得了，我嚇得趕緊跑到窗邊，但現(xiàn)在檢查根本毫無意義，窗戶外頭那些狹窄的窗臺上全都空蕩蕩的。

    粽子跑出去之后是怎么離開的？該不會摔下去了吧？

    我連忙低頭往下看，街道上只有零星走過的路人而已。沒在馬路上沒看到粽子的身影，我真不知道該松一口氣還是繼續(xù)緊張。我只好轉(zhuǎn)頭向?qū)W長求助，「學長怎么辦？粽子跳出去會不會受傷？我好怕牠出事?！?/br>
    他走到我身旁，看了窗外一眼，又看向我，「應該是不會，你現(xiàn)在要擔心的是牠跑去哪了?！?/br>
    「我現(xiàn)在馬上出門找牠。」我跑出房間，不理會他在后方的呼喚，我直直往樓下跑。

    可是，不管我找了多久、找了多遠，就是遲遲看不見粽子的身影。

    牠到底跑去哪里了？我該怎么跟小艾交代？如果當初讓房東把粽子送去收容所的話就好了，至少牠現(xiàn)在也不會流落街頭，還有專業(yè)的人可以照顧牠。

    我總算明白學長昨天在電話中為什么會那么嚴肅看待這件事了，僅有同情心是不夠的，同情心無法做好任何一件事，就算是出自于好意也要看對方的意愿，單方面的想替對方著想根本不能算是對他好，反而會造成他的困擾。就像我因為同情而執(zhí)意把粽子接回家，可是我卻沒有顧慮到牠愿不愿意，再加上我沒有照顧貓的經(jīng)驗才會造成現(xiàn)在的局面。

    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頭，陌生人潮在眼前來來去去，但遲遲看不到最想見到的嬌小身影。明明是站在炙熱的艷陽底下，我卻感覺不到絲毫來自太陽的熱度，全身止不住的顫抖，不斷在心里擴散的罪惡感像是以胸口作為起點開始蔓延至全身，此刻我只覺得全身都在發(fā)冷。

    就像曉飛說的一樣，我的同情并不真的是完全的同情，有部份也是為了彌補心中的罪惡感而已，這樣不完整的同情心最不應該。事到如今，原本纏繞在心上的罪惡感非但沒有消散，反而根深柢固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