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娘 第16節(jié)
不是什么過分的要求,本著不與他鬧僵的原則,王承柔伸出了雙手。就見李肅從她手上拿走了那個小兔紙鳶,手上一用力,剛還好好的東西,一下子毀在了他的手里。 竹骨架盡折,畫紙也成了碎紙,破破爛爛地被李肅丟棄在空中。然后他回身,從馬身側(cè)面取下那個在他疾馳之時順手取走的老鷹紙鳶,遞到王承柔面前。 “這個給你,比你原先那個要好。” 王承柔不解,李肅把她拐到這里來,就是為了給她換個紙鳶? 李肅又說:“下個月我生辰,你可以過來?!?/br> 王承柔腦中“嗡”一聲,這不對啊,上一世他固國公府大小喜事,哪一次都沒有喊過她。 甚至就是這次生辰,她在沒有請貼的情況下,巴巴地去了,然后就被門房擋在了門口。她報了身份,人家也不讓她進去,顯然是受過主子的特意吩咐,就是不讓她進的。 可現(xiàn)在,在王承柔重生以來再沒招惹過他的情況下,李肅竟然主動要她過去祝壽,王承柔想不通,她到底做了什么竟會使李肅對她的態(tài)度發(fā)生這么大的轉(zhuǎn)變? 忽然一個可怕的念頭冒出來,莫不是李肅也重生了吧?王承柔一下子手腳冰涼,如果真是這樣,那老天又何必讓她重走這一遭,她肯定會比上一世還要慘的。 李肅這樣不許人忤逆他,喜歡控制別人的性子,恐怕會把她鎖起來,讓她沒有再自我了結(jié)的機會。 李肅看著王承柔臉一下白了下來,他問:“怎么了?剛才我騎太快,被風拍到了嗎?” 不,王承柔在心里告訴自己,不要自己嚇自己,李肅雖對待她的態(tài)度與上一世的此時不同,但他也決不是上一世她所熟悉的樣子。 一個人做了多年的皇帝,并在上位前殺了那么多的人,是會在氣質(zhì)與行為上留下痕跡的。而她面前的李肅,更接近于上一世對等時間里小公爺?shù)臉幼印?/br> 是野心勃勃欲大展抱負的小公爺李肅,而不是一將功成萬骨枯的帝王李肅。 王承柔拿著兔子天敵,老鷹的紙鳶,心里直犯抵觸,但她還是不敢不要,只道:“沒有,哪有那么嬌氣,只是不知這是哪里,恐家中奴仆找不到我會擔心?!?/br> 李肅皺眉:“你不知道這是哪兒?” 王承柔心中警鐘狂敲,她該知道嗎?她驚訝的表情雖一閃而過,但李肅還是看到了。原來,她真的忘了。 他聲音沉了下來:“兩個月前,你與我說柳水湖對面有一道天光,你一直想去看看,卻有些害怕不知里面通向哪里,有沒有危險,求著讓我?guī)氵^來。” ?。⊥醭腥釓倪h古的記憶里刨出了這段回憶,這點小事她上一世都快不記得了,更別說是重生而來的今生。 但對李肅來說這只是兩個月前可以算是近期的事,可他竟然記得,還按她說的做了。就是方法太過嚇人,縱馬掠人,倒是符合他一貫霸道獨,。裁的風格。 王承柔心中有很多疑問,她思緒有些亂,但她現(xiàn)在只想趕快離開,至少離開李肅她才能精神放松,才能更好的縷清眼前紛亂。 而李肅想的是,他還以為她提議到湖對面去,是想讓張憲空帶她來這里。 罷了,李肅決定不再糾結(jié)這些,他覺得自己難得對她主動一回,讓她去參加壽宴也算是表明了態(tài)度,以她的機靈勁,該是明白他態(tài)度的松動,不要真被他打擊到,棄了珠玉,而去就和魚眼珠子。 她既不記得想來這個地方,可見當時也就是隨口說說,畢竟他一直冷淡著她,她情急之下隨便找些話題來聊,不記得了也情有可原。 李肅想到她說的對,她那些奴仆若是一直找不見她,肯定會鬧大,于是他牽了馬過來,沒給她自己上馬的機會,攬住她的腰,把她抱了上去。 隨后他自己也上了馬,依然是環(huán)在她身后,放在腰上的一只手并沒有撤下。王承柔感受著腰部傳來的他掌心的溫熱,一時腰板挺得直直地,別扭非常卻也不敢再刺激他。 因為沒有人比王承柔更了解,被人拒絕的李肅,會瘋成什么樣,上一世她受得夠夠的了。 王承柔惴惴不安地任李肅把她直接送回了保帝侯府,她心里記掛著被留在湖對面的張憲空,但比起讓他與李肅在這種情況下見面,還是繞過那里直接送她回來更好。 在回侯府這一路,李肅騎馬的速度慢的很,可以算得上是在閑逛了,王承柔被動的成為了過街花車的待遇。一路都在被人看,這里面肯定有認識他們的。 明日,不,馬上就會有人傳舌了,她好不容易以不再靠近李肅而換來的她與他的新局面,經(jīng)此一趟,全都白廢了。 還有張憲空,他們才剛剛開了一個頭,他會怎么想?他一定看到了吧,她是被何人掠走,他又會聽到什么樣的傳言。 當然這些都是后話,王承柔目前最該擔心與研判的是李肅。 侯府門口下馬車的時候,李肅根本沒給她機會自己下來,腰上的壓迫感與感受到的他手掌的力度,讓王承柔明白,她不能妄動。于是,為了盡快結(jié)束這一切,她順從的任他抱她下馬。 她施禮:“小公爺慢走?!?/br> 李肅:“下月初四,國公府見,去吧?!?/br> 王承柔得到這句許可后,利馬轉(zhuǎn)身,快步邁進家門。李肅看著她干凈利落的一套動作,并沒有馬上離去,侯府門房二人,點頭哈腰的,哪敢在小公爺離開前關閉大門,尤其是眼見著小公爺?shù)哪樕桨l(fā)陰沉后。 李肅收回目光翻身上馬,手揚馬鞭,這一鞭抽下去可不輕,馬兒飛奔起來。 侯府內(nèi),王承柔把手中克她屬相的老鷹紙鳶往地上一扔,吩咐奴仆:“拿去處理掉。” 王承柔失蹤被掠的消息還是驚動了侯府,驚動了父母哥哥。晚些時候,得到信兒的清香清心一路跑回來,在看到她們姑娘完好無損地站在面前時,二人的眼淚都快下來了,可嚇死她們了,以后再不能聽姑娘的,甭管她跟誰約會,她們都要在邊上盯著,寸步不離。 兩個哭唧唧的,圍在身邊,且她哪怕挪動一步,她們都成圓狀地包圍著她,像個移動的囚車似的,令她束手束腳,走起路來都不得勁。 王承柔這一世多的最多的就是耐心,她一點脾氣都沒有的安撫著清心與清香。連被安撫的二人都感受到了姑娘難得的好性兒,可見她這次做得有多過分,連她自己都心虛了。 于是更是借機,把姑娘之前很多在她們看來不安全不穩(wěn)妥不規(guī)矩的事情重提,讓她意識到她們都是為了她好,希望她以后還是聽一聽奴婢們的勸戒吧。 王承柔這一天心太累了,清香清心自然說什么就是什么,她一句都不反駁。終于這邊剛完事,那邊爹娘又把她叫了過去。 一進主房正院,王夫人就迎了上來,上下打量她道:“可有受傷?可有嚇到?” 從椅子上站起來,朝外走了兩步的王亭真道:“娘,您還不知道她嗎,小時候那么淘都沒受過傷,跟個機靈猴似的,您別擔心了?!?/br> 話是這么說,但他還不是在見到她時,立馬就站起來迎過來。前世王承柔可能會忽略掉這些小細節(jié),但現(xiàn)在她不會了,她對別人是如何待她的變得十分敏感,好的壞的都敏感。 “阿娘,我沒事?!?/br> 聞言后王亭真退回去重新坐了下來,一旁的父親道:“你先坐下,說一說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外面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好幾種不同的傳言了。” 王承柔干脆地把她看上張憲空,并與之有過接觸,覺得人不錯想先交往看看,如果合適她想與他談婚論嫁的想法說了,之后才把今日李肅毫無預兆與理由的發(fā)瘋也說了。 一時屋內(nèi)無人說話,直到王亭真一句:“不會吧,我要與憲空兄做郎舅了?“ 王霜看向他:“這人你認識?” 王承柔也說:“對了哥哥,我也正要問你,你跟張公子是怎么回事?!?/br> 王亭真:“也沒啥,就是幾個月前,我在街上騎馬,有人挑著擔子成心往我馬前倒,還想讓我賠錢,我能慣著他嗎,長得瘦瘦弱弱的,文文縐縐的,不想?yún)s是個訛人的無賴,張口就找我要醫(yī)藥費?!?/br> 一說這個王亭真來了精神:“我就跟他吵,眼見他被我嚇的,不是,被我的義正言辭所震撼,正要灰溜溜地跑掉,被巡邏至此的副指揮看到,就是張憲空,他說我在這個時辰本不該上街,先違反了規(guī)制。既嚇到別人,若對方?jīng)]傷,雖不用賠錢,但也該道歉,而不是大聲地叫嚷罵人?!?/br> 王承柔:“那你罵人了嗎?” 王亭真:“我那也叫罵人嗎,不過是說了他兩句,但張憲空聲兒可比我大,那架勢像是我犯了什么國法似的?!?/br> 王承柔:“哦,你罵人了?!?/br> “哎!還沒嫁過去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了是吧?!痹S她拿話擠兌人,就許他回嗆。 “哼?!蓖醭腥釓谋亲永锇l(fā)出個音后,就不言語了。 王亭真繼續(xù):“我就說我憑什么道歉,騙子不比我惡劣多了,他怎么不把騙子抓起來,好清朗整個云京風氣。就是他們這種不作為的兵馬司差人,才令云京匪患泛濫,得不到根治?!?/br> “我這么一說,他臉色青的跟檸果似的,一看就戳到他痛處了?!?/br> 王夫人:“說重點,然后呢?“ 王夫人家的侯爺卻道:“這不說得挺好的嗎,我正聽的得趣呢。” 王夫人立馬一個眼風掃過去,王霜馬上閉上了嘴。 王亭真:“后來就是他把人放走了,我不服氣,越想越氣,追過去后更氣了,原來他倆還是一伙的。” 說到這王亭真看了王承柔一眼:“唉,可見兵馬司是有多窮了,連這種官匪勾結(jié)坑百姓錢的事都干得出來?!?/br> 王承柔同樣給了王亭真一眼風。 “我沖上去就要抓他們?nèi)蠊?,他哪肯束手就擒,我倆就打了起來。最后,打累了,那騙子也早跑了,張憲空才跟我說,那人也是個可憐人,他想給他個機會。本是個讀書人,卻因寡母重病在床,需人參吊著才能得活??杉揖潮揪拓毢?,哪吊得起那玩意,人又是個大孝子,所以才走了歪路。我見到他們時,正趕上憲空在教訓嚇唬他,告訴他以后不許再這樣做。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若盡力了還是留不住,就該認命。把老人好好送走,自己過好日子才是最大的孝順。” 一時,屋里又沒聲了。還是王夫人先開了口:“你在內(nèi)城,不按規(guī)定時間縱馬,你要瘋嗎?” 王亭真不知他娘親怎么會一下子拐到那里去,一急下脫口而出:“固國公府的小公爺今日不也縱馬了嗎,他可是云京楷模,人人學習的榜樣?!?/br> 王霜:“說得有理,他縱得你怎么縱不得?!?/br> 王夫人:“侯爺,您可快閉嘴吧。承承,小公爺為什么掠了你去?” 王承柔:“我剛說了,我不知道啊,是他莫名其妙,我上次見他還是在您這里,您留他午膳時?!?/br> 最后王夫人囑咐王承柔,近些日子老實一些,不要總往外面跑,待那幫嚼舌頭的安生了再說。 “行了,你們回去吧,天夜不早了,都歇著去吧?!蓖醴蛉诵忌⒘?,卻最后叫住王亭真,“你留下,縱馬的事你還沒說清楚呢?!?/br> 一邊王夫人帶著王亭真朝偏屋走去,另一邊,王承柔叫住父親:“阿爹,我還有事想單獨跟您說?!?/br> 王承柔上一世直到最后才知道,父親展現(xiàn)在他們面前的行為作派,并不是真實的他。所以,王承柔想要與父親進行深一步談話,也正好可以探探父親到底裝到了什么程度。 王霜道:“你先過去書房,我給你母親熱敷完就過去?!?/br> “女兒知道了。”王承柔先行離開。 王霜邁進偏屋,就聽王夫人聲音里透著嚴肅:“你再好好打探打探,這人到底怎么樣,不是我勢利,是見過太多這樣家世的孩子,遇到高枝、機會的時候,不擇手段投機鉆營。況且,他認識你在前,后面又結(jié)識了承承,不得不讓人多想。這關乎承承一輩子的婚姻,還是仔細些的好?!?/br> 王亭真面色一樣嚴肅:“嗯,阿娘放心,我明白的?!?/br> 兩人見王霜走進來,都不再說,王夫人攆了兒子出去。 王夫人腰不好,生老大時就落下了病根,都說再生一個就好了,卻不想生完女兒后,腰病更厲害了。所以,隔個兩三日,侯爺都要親自給夫人熱敷一番。 他輕捏著夫人的腰,嘴上說道:“承承的婚事不著急,這孩子性子還沒安穩(wěn)下來。頭一榔頭西一棒頭的,亂竄得讓人怕她磕到頭破血流?!?/br> 王夫人扭身:“難得侯爺嘴上有正事了,我也是這樣想的。又怕她逆反使性子,像小時候一樣越不讓干什么偏要干,所以才沒理她鐘意的那個什么空。先淡化著,再看看吧。” 慢慢地,王夫人在按摩與熱敷的雙重作用下,暈暈欲睡。侯爺幫她把被子蓋好,起身快速往書房而去。 書房里,王承柔等在那里的同時,心里在梳理著今日李肅反常行為的背后究因,她雖十分不愿想起他,但她必須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這關乎這一世她可不可以收獲幸福的關鍵。 可無論王承柔怎么想,怎么不愿面對,她都不幸地發(fā)現(xiàn),李肅好像不討厭她了,甚至開始關注她,并似有鼓勵她如以前一樣可以繼續(xù)纏著他、追著他。 王承柔想到此,坐都坐不住了,就算上一世李肅到最后也敗于她的美色下,但那可是她嫁給他之后,他在她小意溫存,事事遷就,解語疏情的情況下,才慢慢淪陷的。 而現(xiàn)在,她一直在刻意疏遠他,到度哪里出了問題?因為王承柔只是在上一世臨死前,才隱隱覺出李肅暗中養(yǎng)著一股勢力,區(qū)別于軍隊、親衛(wèi)隊的勢力。 她不知道她想的是否正確,只是因為她那個逃跑計劃,做得在她看來已足夠天衣無縫,可為什么他還是提前察覺知曉了,這才讓王承柔有了這樣的猜測。 連上一世最后時刻她都不確定的事,現(xiàn)在的她又怎么可能想到,她的猜測不過是冰山一角,李肅早在登基前,十幾歲的時候就擁有了這股地下勢力。也正是因她誤打誤撞,撞到了這股勢力的“腰眼”上,礙了李肅的眼,也入了他的眼。 王霜邁入書房時,就見他的小女兒在來回踱步,她這是,遇到事了。王霜的眉頭皺了起來。 “阿爹,”王承柔見父親進了來,待他坐下,她才坐下。 “你這是怎么了?坐立不安的?!备赣H問道。 她已經(jīng)有這么明顯了嗎?王承柔道:“阿爹,小公爺今日把別人送給女兒的紙鳶毀了,然后強送了他的那只;他還主動送我回來,一路走的都是熱鬧的地方,很多人在看;再有,下個月是他生辰,他讓女兒過去?!?/br> 王霜靜靜地聽著,待王承柔說完,他問:“你的意思是,小公爺對你上了心,而你有了心上人,不想與他再有牽扯,但怕拒絕會得罪于他?!?/br> “是的,女兒今日所感,小公爺不是個好說話的,他、他有些過于霸道與強勢了?!蓖醭腥嵴f到這,看著她爹又道,“如今朝中,太后正盛,李家正盛,我怕會給家里帶來麻煩甚至禍端?!?/br> “不怕?!焙顮敂蒯斀罔F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