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槿荷停下動作，抬頭看他。

    「我有新的資料要你來整理?！?/br>
    「資料在哪里？」薛槿荷搜尋的眼往下瞟，直至他手中紙頁。

    當她凝看的時候，他無意識翻拿紙頁。有點不確定，但非付諸行動不可。

    楊嘉凡示意性揚手，思考過后將資料遞到她面前。「是這些。你目前手邊有哪些工作？」下秒，他循著她應(yīng)答的視線低臉，瞧往桌面。目前她的工作量適當，不多也不少。尤其她似乎剛結(jié)束一個段落。「我是希望你優(yōu)先處理這份資料?，F(xiàn)在進行的能馬上停下來？」

    「馬上嗎？」

    「馬上?！顾謶┣?。

    薛槿荷宛若回答，看回電腦螢?zāi)唬沂譂L動滑鼠滾輪迅速瀏覽，評估許多，大約是：還沒處理完的部分、暫停后接續(xù)做須耗費多少時間、能不能按時總結(jié)。她的神情既明白也謹慎。

    「我應(yīng)該……」薛槿荷話還沒說話。

    不遠處闖入其他人聲音。

    「她可以?！苟庞嗾f。

    「你這女人，不要不停把工作推給她好不好?。　棺o衛(wèi)的是沉映珊。

    完全沒想到會有兩名同事加入話題。楊嘉凡抬頭瞧說話的兩人。除了薛槿荷外，杜盈青及沉映珊敵我分明、不相上下，氣氛還變得緊張、火爆。幾乎不用想，若要阻止辦公室上演爭執(zhí)戲碼，他必須，開口。

    「我怎么拜託，她都沒拒絕過。」杜盈青已經(jīng)漫不在意、補充說明。

    「就是因為你對槿荷總是這種態(tài)度！她天性善良沒反駁你，不像我想吼就吼，不然你以為你可以繼續(xù)偷懶到幾時??！」

    戰(zhàn)況走火。

    他伸出手急急想制止。可是始終無語的薛槿荷突然間站起身。

    「我會做。這份資料，我會做?！?/br>
    聽了一陣子沉映珊的嘖聲反擊、杜盈青的悠哉應(yīng)對，注意到薛槿荷始終硬著頭皮，最后忍受不住，宛若勸和的宣示。不僅是他，爭吵的兩名女同事隨即頓住聲，不再脣槍舌戰(zhàn)。

    爭執(zhí)也告終。

    他松出口氣。只是這刻情況不容樂觀。杜盈青滿副猜中，無可期待又慢條斯理。而沉映珊斜眼瞪向杜盈青。薛槿荷臉色不太好，微開闔嘴無聲喃唸什么，總感到糟糕。她坐下來，看向他。

    「我馬上停下手邊工作，你說的資料……」薛槿荷低頭，整理未完成的資料。

    若是她還想按自己意愿，完成應(yīng)該完成的工作；若不開心于沒能照計劃處理事務(wù)；她是不是會很難受、憋屈、消沉？尤其兩名女同事爭吵到最末，解開所有情況的薛槿荷，究竟有多少無奈？

    她明明回得很勉強。

    幾分鐘過去，依然沒能從想她的思緒里離開。

    然后，她抬起臉，等不到他開口那樣地迎視，「不是說有新資料？」

    「薛槿荷?！顾麊?。

    「嗯……」

    之后，只是不吭一聲，他無法輕看她臉上的不得已?！肝艺垊e人負責?！寡﹂群蛇€沒反應(yīng)過來，他隨即朝杜盈青問：「資料可以給你處理？」

    杜盈青撥弄紙頁，語氣嚴肅：「我有很多還沒作完?！?/br>
    他想了想，看向沉映珊。

    沉映珊似乎對杜盈青馀怒未消，口氣不是非常客氣：「我一整天都看見她在玩那堆紙，明明間得要命?！?/br>
    杜盈青不置可否聳聳肩，但也不開口反駁。

    實在沒有辦法。

    楊嘉凡進行深度思考，有種獎勵與引誘兼具的說法。他停聲兩秒，對三人宣布：「這是上頭直接命令下來的，因為時間有限，也知道很為難，所以期限內(nèi)總結(jié)完這份資料的人，會給予額外獎金。如果手邊真的沒有比較緊急的，我希望可以先──」

    話還沒說完，視線里已有人舉高手。

    他不禁止住聲。

    「我現(xiàn)在正好無聊到快思考不出生存意義，很需要動力?！苟庞嗟哪抗庖廊粐烂C，卻夾雜金光閃閃。

    「雖然沒有錯；但也不希望僅獎金是動力──」

    「我要獎金?！钩劣成号e手，完全不找藉口，甚至不由自主截斷他話?！妇退悴皇莿恿?，也是十足十的吸引力！」

    他除了有話說話外，還能怎么做。

    張開口，必須說明自己立場。

    「我的話……」薛槿荷先出聲了。可是看著，有點硬起頭皮，不知該不該應(yīng)。

    不論她講出什么；他都因沒能講話而無言以對。望住她，他想聽聽薛槿荷會說些什么。只是她沒有馬上答覆。彷彿他投去目光，她不得已只能說話：「我本來是打算接手──雖然最后表示同意，好像很馬后炮?！?/br>
    「也是基于獎金？」他疑問。

    「如果有獎金?！寡﹂群蓱?yīng)得絲毫沒說服力，無法迎視，理直氣壯不起來。

    縱然她表現(xiàn)得誠惶誠恐，但至少，她的答案與態(tài)度，都讓他感到安心。也許回應(yīng)爭吵時的兩名女同事是不得已，能拿獎金、心平氣和地整理資料完成工作，卻是出于自主。

    他能認為：有審慎思考關(guān)于她，并且令她信賴他嗎？

    身為上司，不能不公。他有沒有資格作為她的上司？那么，為了往好上司邁進，所有的行為又能夠討好到她嗎？

    突然間，他左右為難。疑惑、懷疑、擔憂。

    只是唯一能肯定的是，新資料分配差不多要有最終定案。這還是挺值得放下。

    「誰接資料，你們自己決定?！顾H有笑意。

    沉映珊立刻氣勢洶洶：「我們來猜拳，一拳定勝負！」

    「猜拳太不嚴肅，還是找最有空的人。我，就是最有空的。」杜盈青涼涼回。

    「原本我說要做了?！寡﹂群蔂幦　?/br>
    楊嘉凡觀望一陣，才察覺眼前這場景，已經(jīng)稱得上亂轟轟，觸及他對同事們提出的其中一條準則──他沒有好口才可以處理同事之間的爭執(zhí)?？墒钦嬲蒙砥渲?，卻沒有想象中深惡痛絕。

    耳邊眼前，還有三個自愿者不停商量。

    他替她們決定了：「三個人一起合作?！?/br>
    薛槿荷還有其馀兩個人聽聞，同時將目光投向他。面對三道視線，他必須說：「雖然是想拿額外獎金才自愿，但既然決定了，結(jié)束之后獎金一起分。薛槿荷，有意見嗎？」他尊重地看向薛槿荷。待她搖頭，他繼續(xù)望向其他兩人：「沒有其他意見？」

    似乎有。

    杜盈青的臉有點嚴峻有點臭。

    沉映珊揚揚眉，大概沒有天大的事比杜盈青碰壁更讓人開心。

    薛槿荷應(yīng)該是見眼前兩人反應(yīng)，有些啼笑皆非。

    最后，他掉回視線望向薛槿荷，停留許久。「三個人合力，我在旁邊協(xié)助。有不清楚的，我隨時在。那從現(xiàn)在開始，整理一下手邊還在進行的工作。我也把這份資料分一分，不要和其他的弄混?！?/br>
    注意到薛槿荷不再看向沉映珊和杜盈青，坐正身姿了。他低下臉，專注拆分紙頁，深思分工合作的資料量。當沉映珊走過來時，他將部分資料交付；離薛槿荷和他較遠的杜盈青，也信步來取走。兩名回座位的人開始你來我往：分量太多要交換。

    還有，最后留下的是薛槿荷的部分。

    她站起身，兩手禮貌伸手等著接過。還沒將最后資料放到薛槿荷手上，楊嘉凡抬起臉，對視起那道深凝含笑的目光。她彷彿在說：好上司。面前的薛槿荷嘴角悄然上揚，不知是沒來由笑了，還是，欣然接受駐足眼前的這名，好上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