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1
「這么說的話,你跟那個男的??」羅敬揚吃驚地掩著嘴,「不是戀人?」 「就是這樣。」黎念利用上課前的時間向他說明了那天的誤會,讓他差點跌破眼鏡的是,羅敬揚今天不但出席,而且時間比上週又早了十分鐘。 「所以你們是什么關係?不準說沒關係,陌生男人哪可能出現(xiàn)在你家,還把你壓在床上?」 黎念一時語塞,他本來確實是想說沒關係,畢竟他和殷先生之間太過復雜,殷先生的身份也不是普通人能理解的。早上他出門前,殷先生還在地板上呼呼大睡,口水淌在嘴邊。原以為app變成的人類既聰明又高傲,但相處幾天下來,似乎與普通人沒兩樣,且他身邊這位的心智年齡與自理能力都有待成長。 「我好像知道了?!沽_敬揚突然擺出的認真模樣,讓黎念哭笑不得,但他沒有插嘴。 「那個男人,你叫他什么先生的??他在追你,對吧?」 黎念直覺想要否認,話到嘴邊又咽了回來,「不知道?!?/br> 「不不,我覺得一定是,百分之百肯定是?!?/br> 黎念偏了偏腦袋,表示半信半疑,而得到答案的羅敬揚把注意力轉(zhuǎn)移到手機游戲上。這時,教室前門被打開,黎念不經(jīng)意地說:「助教來了?!?/br> 同一時間,羅敬揚猛地抬頭,就像是被電到一樣,這一切都被黎念看在眼里,他微微揚起眉毛。 剛才羅敬揚雖然問個不停,但黎念并沒有從中覺察到半分惡意或嫌惡,這令他有些意外。就好比早已做好心理準備的死囚,遲遲沒有等到預期中的死亡,還被釋放了一樣。不管羅敬揚的性向為何,黎念對他的友情好感度都提升了。 上午的課程直到午飯時間才結(jié)束。 在黎念離開教室的十分鐘后,氣喘吁吁的殷先生用力推開教室后門,但偌大的教室里,除了講臺上的羅敬揚與江蒔,臺下沒有半個學生。製造了這么大的動靜,羅敬揚和江蒔同時看向跌跌撞撞往臺前走來的殷先生。 殷先生的臉頰上還留著微紅的睡痕,中分的長瀏海全往右斜,顯然沒打理就出門了。 「請問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嗎?」江蒔溫和地問,聲音細緻得像絲織品。 殷先生單手撐在講桌上,背部明顯起伏,還沒有緩過來。羅敬揚見狀繞過江蒔,站到殷先生正前方。 「你不是心理系的學生,我也沒在學校看過你??桃膺x在沒有人的下課時間來想干嘛?」 殷先生微愣,一頭米金發(fā)的羅敬揚擋在溫文爾雅的江蒔面前,像極了護主的黃金獵犬。殷先生真希望黎念也在場,那樣他就能親自感受這里微妙的氣氛。 「我是來找小梨子的。」殷先生不疾不徐地環(huán)視了教室一圈,目光停在江蒔身上,「黎念他剛才上的是社會心理學。有印象嗎?助教。」 不等殷先生說完,羅敬揚直接用身體再次阻斷兩人的視線交流,同時也想起面前的人就是不久前出現(xiàn)在黎念家的男人,并且正在追求黎念。 一下把人撲倒,一下又調(diào)戲江蒔??這人簡直是個渣男! 「你是上次在黎念家的那個人吧?算我好心提醒你,黎念的感情比大多數(shù)人都要細膩,無論你有多少花招,都勸你別用在黎念身上,只會引起反效果。」這是羅敬揚所有的善意了。 「好好,所以他在哪里?」 「不知道!就算知道,我也不會告訴你?!沽_敬揚此刻就像充滿正義感又幼稚的國小生。 殷先生輕輕一笑,也不生氣,悠哉地從前門離開了。帶上門前,他回頭看了兩人一眼,最后停在江蒔的棕色眼眸。他要的東西已經(jīng)到手,之后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更何況,他還看見了比上次更有趣的一幕呢。 * 殷先生剛走上天橋,便看見趴在欄桿上的黎念。 「我就知道你在這!你說,這不是心有靈犀是什么?」他正想趴在黎念身邊,黎念卻一臉嫌棄地往左跨了兩大步。 「你只是看了手機定位?!估枘畎櫫税櫭迹驗橐笙壬逐み^來了,跟橡皮糖似的,兩人的手肘還靠在一起。 「這次可沒有哦?!挂笙壬鷶[出投降的姿勢,也不知道黎念相不相信。他看著斜下方一間商店,伸手指向店門口。 「小梨子,這件事我只跟你說──」殷先生壓低聲調(diào),「其實我原本想從那里直接跳上來,這樣就不用爬又臭又長的樓梯了?!?/br> 「真謝謝你沒那么做?!?/br> 殷先生不屑地「嗤」了一聲,對黎念的反應很不滿意,「我怕你被迷倒才沒跳的?!?/br> 黎念沒有應聲,只是在心底長長嘆了一口氣。 「我是真的在為你心臟著想欸?!?/br> 「是、是?!估枘罘笱艿馈?/br> 兩人趴在天橋的欄桿上,手肘依然靠在一塊,正午的太陽很暖,暖到殷先生覺得自己快融化了。黎念的額角只有細微的汗珠,反觀殷先生,他的瀏海已經(jīng)變成條狀的了。 不知過了多久,炙烈的太陽和無趣的罰站讓殷先生再也撐不下去了。 「你到底在看什么啊??」 黎念瞥了他一眼,只見殷先生像團烤過頭的麻糬,軟呼呼的掛在欄桿邊,模樣還挺好笑的,沒想到削弱他的精力這么容易。 暖烘烘的風迎面而來,黎念望著地面上其中一個女學生,緩緩開口:「觀察人。思考他們在來這里之前做了什么,待會又要去哪里。」 「是心理系的作業(yè)嗎?」殷先生維持著頭和手垂掛在欄桿外的危險姿勢,嘟囔道:「無聊透了,不做也行吧。」 「不是。」 話音剛落,殷先生立刻彈起面對黎念,彷彿遭受了背叛般大叫:「那我們?yōu)槭裁疵刻於家谶@里罰站???」 「這是我親近人群的方式。」黎念說著,想起當年自己因為與林蒼映交往的傳聞,遭到全班、甚至全校排擠。那時候,他多么渴望一個不被打擾的喘息空間,卻沒有人愿意給他,他只好找遍所有角落將自己藏起來。 儘管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需要這么做,但三年的習慣,不是說改就能改的。即使是在羅敬揚面前,他仍然無法完全展現(xiàn)真實的自己,更別提融入周圍的陌生人。 「親近人群啊??」殷先生自言自語,不知道說著什么,忽然,他往欄桿大力一拍,欄桿發(fā)出嗡嗡的共鳴。 「想到了,我們?nèi)ビ螛穲@吧!」殷先生不知何時又活了過來,開始滔滔不絕,「游樂園比這里有趣多了,你還可以盡情觀察你的人類。這附近新開的游樂園搭車一下子就到了,而且現(xiàn)在去也不算太晚,你說怎么樣?」 「票很貴,你有錢嗎?」黎念咬定殷先生身無分文,打算藉此讓他打消念頭。 果不其然,殷先生苦惱的低下頭,黎念的嘴角隱隱浮現(xiàn)勝利的淺笑。 「只有票不行嗎?」殷先生從西裝外套內(nèi)側(cè)抽出兩張紙片,臉上的憂愁未完全消退,似乎是擔心再度遭到打槍。黎念瞇眼一瞧,注意到票的中央有一道摺痕,是羅敬揚那天給他的謝禮,他一直收在抽屜里,也不知道殷先生是什么時候偷偷翻出來的。 「搭公車也需要錢。」 殷先生偏著頭,似乎在思索什么,接著身體又往天橋外探,忽然,像是發(fā)現(xiàn)目標般指著遠方駛來的公車,距離遠得黎念根本無法看清公車前面的數(shù)字。 「就是它!走走走,快點!」 黎念還一頭霧水,手腕已被用力抓起,被殷先生拖著跑下樓梯。腦袋里一片空白,他只慶幸殷先生沒有像剛才說的那樣,帶著他直接從天橋上跳下去。 當他們抵達公車站牌時,公車還在前一個紅綠燈,然而直到公車進站前,殷先生都沒有伸手示意的意思,還是一個男學生攔下公車的。 公車減速,在等待車門開啟的時間,殷先生用氣音在黎念耳邊說:「哪有人把手伸到馬路上?不怕被撞斷嗎!」 「要不是他,公車根本不會停?!估枘罾渎暤溃舅€希望公車直接離開的。 上車時,殷先生學著其他乘客將卡放到感應區(qū),離譜的是他光用手掌就能感應,機器還發(fā)出感應成功的音效。司機也沒注意,就這么被他蒙混過了。 「小梨子,快點上來?。 ?/br> 「是你想去的。」黎念撇過頭,站在公車上的殷先生看不見他的表情。 不一會兒,背后傳來司機不耐煩的催促,殷先生思索片刻,對司機說了聲「等一下」。說完,他走下車,將黎念打橫抱起,然后側(cè)著身上了公車,車門也在此時關上。 被公主抱狹持上公車的黎念過了好一陣才回過神,最先映入眼簾的是殷先生的下巴,他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依然被抱著。左手手肘用力一撞,殷先生吃痛地縮起身體,黎念也順勢回到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