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嗯，他鮮少回來?！?/br>
    顧恪決覺得自己一輩子哄騙人的話怕是全用在了小少爺身上。他不自在地悶咳幾聲，耳廓浮現(xiàn)起一點(diǎn)點(diǎn)薄紅。

    只是外面太黑，元阿笙看不見罷了。

    看顧恪決一臉篤定，阿笙手一揚(yáng)：“好吧，那我就舍命陪君子！”

    “正好，讓我看看阿笙的字?！?/br>
    *

    書房，顧恪決將桌子上顧行書與龐靖抄寫的家訓(xùn)好好收起來。又備了新的紙筆放在元阿笙的身前。

    一舉一動(dòng)慢條斯理，舉手投足全是清雅氣韻。像書里泡出來的，竹林子里熏陶出來的。

    元阿笙坐在凳子上，直盯著站一旁磨墨的顧恪決。

    “你還真的想讓我?guī)湍愠?。?/br>
    “阿笙不是說讓我看看你寫的字？“

    “我寫的字啊……”他目前就會(huì)豆兒書上看來的那幾個(gè)。

    “這樣！”

    “你寫一個(gè)，我跟著模仿?！?/br>
    “好?！?/br>
    顧恪決停下研磨的手，從元阿笙手中接過筆。蘸墨之后，凝神落筆。

    力透紙背，筆鋒銳利。

    即便是元阿笙這個(gè)沒有摸過毛筆的，覺得他寫的好看。

    他坐在椅子上歪了身子，雙手抓著桌沿。直直看著那“笙”字兒。

    “好看誒，比我見過的所有字都好看！這樣一瞧，我覺得我的名字甚至都更好聽了?！?/br>
    顧恪決搖頭失笑。

    “那換阿笙來?！?/br>
    “行?！?/br>
    “我來就我來?！?/br>
    元阿笙隨意扒拉了袖子，學(xué)著剛剛看來的握筆姿勢，現(xiàn)學(xué)現(xiàn)賣。

    兩息之后。

    元阿笙停筆，他看了看自己的字兒，再不甘心地拿著顧恪決的湊近了對(duì)比一番。

    “嘖?！?/br>
    “嘖嘖?！?/br>
    “嘖嘖嘖，簡直不堪入目！”

    “你說是吧？”元阿笙一臉嫌棄地仰頭。

    顧恪決手一抬，托著元阿笙的后腦勺。“阿笙以前沒寫過，這樣已是極好的了?！?/br>
    “極好？”

    元阿笙懷疑似的低頭。

    左邊大，右邊小。說圓不圓，說扁不扁。線條還像是在跳肚皮舞，抖個(gè)不停。

    元阿笙默了默，假笑?！笆前?，我也覺得我厲害?！?/br>
    顧恪決只覺得他縮在椅子上，小小一團(tuán)，毛乎乎的更可愛些。

    “阿笙想不想練字？”

    “你教??？”

    “阿笙不嫌棄的話……”

    “不嫌棄，當(dāng)然不嫌棄?！?/br>
    以前沒時(shí)間也就罷了?，F(xiàn)在這么多時(shí)間，練練字多好。

    “那每日……”

    “這個(gè)你有空了再說，我又不著急，你先把你的懲罰做完了再說?！痹Ⅲ狭ⅠR站起來給他讓位。

    顧恪決：“好。”

    “那阿笙……”

    元阿笙：“哎呀，陪著你陪著你。我說話算數(shù)。我就在這個(gè)屋子里不出去好吧?！?/br>
    “好?！?/br>
    顧恪決將自己的事兒拿出來處理。

    元阿笙本來以為他寫家訓(xùn)的，結(jié)果拿了其他的東西。他湊過去看了一眼。

    文縐縐的。

    比他們以前學(xué)的文言文還難理解。

    掃了一眼他便沒了興趣。

    他干脆拿著剛才的毛筆，在白紙上寫寫畫畫。

    “背挺直，懸腕。”

    “哦。你做你的，別管我。到時(shí)候我好好學(xué)?！痹Ⅲ隙⒅约寒嫷聂~，一臉專注。

    顧恪決凝這小少爺?shù)膫?cè)顏，淺淺笑了一下，溫聲道：“好。”

    寫寫畫畫沒多久，元阿笙的手累了。

    他轉(zhuǎn)著手腕兒，手往后一背。像巡視領(lǐng)地的貓兒悠閑地踱步到顧恪決的身后看看他的情況。然后走的范圍越來越大。

    不過這屋里的東西他都不敢摸，只能四處走動(dòng)著溜達(dá)。

    忽然，床底下窸窣一聲。

    轉(zhuǎn)過屏風(fēng)，他正要去看。又注意到門口過來個(gè)端著東西的人。不是顧冬是誰。

    他壓低步子，飛快走到門口。

    “顧冬啊，送宵夜呢？”

    “是。元少爺?！?/br>
    門外除了屋檐下的燈籠照到的近處又些光亮，其余的地方漆黑。元阿笙看著只覺得困得慌。

    他捂嘴打了個(gè)呵欠。“這會(huì)兒幾時(shí)了？”

    “亥時(shí)過半了?！?/br>
    那就是十點(diǎn)了。

    “給我吧。我送。”

    “誒。不過還請(qǐng)少爺勸勸，讓主子早點(diǎn)睡覺?！?/br>
    元阿笙瞇了瞇干澀的眼睛?！拔铱此诳礀|西，是顧老……顧大人布置的任務(wù)嗎？”

    顧冬一臉樂滋滋：“是啊，大主子可對(duì)小主子嚴(yán)苛得很吶?！?/br>
    “那他好慘。”

    “行，我跟他說?！?/br>
    元阿笙接過顧冬端來的吃食進(jìn)去，他目光落在那青瓷壺上。

    鼻尖聳動(dòng)，好像是酒誒。

    “顧云霽，吃宵夜了?！?/br>
    “我不餓。”顧恪決放下筆，“阿笙吃吧?！?/br>
    “顧冬來了，叫你早睡?！?/br>
    “嗯。”

    元阿笙揭開蓋子，是八寶粥。香香甜甜的。顏色殷紅，熬得軟軟糯糯，勺子舀一下都能牽絲兒了。

    “這么好看，你真的不吃嗎？”

    顧恪決搖頭：“阿笙吃?！?/br>
    元阿笙抿了抿唇。將兩個(gè)碗里都裝上半碗，自己的一份放自己跟前，另一份兒就這么放著。

    隨后，他端來凳子，坐得離顧恪決遠(yuǎn)了些。

    “那我吃了啊。”

    “嗯?！鳖欍Q點(diǎn)頭。

    余光瞥見那一碗粥，想了想，到底是端在了手上。

    元阿笙沖他傻樂，隨后抱著碗慢慢品嘗這八寶粥。

    入口香甜，紅豆、蓮子都燉得軟爛。一抿就散。

    半碗下去，飽腹感是有了。

    但鼻尖頂不住那酒香的誘惑，元阿笙下意識(shí)小心瞥了眼顧恪決，隨后緩緩將青瓷瓶挪到自己跟前。

    只嘗一嘗味道。

    他小心翼翼將壺嘴貼到了酒杯杯壁。

    酒味淡淡的，還有點(diǎn)甜。應(yīng)該是助眠的。

    他這樣想著，先是幾滴，然后是半杯，再一杯接著一杯。

    等顧恪決從手中的事情抽神，驚覺身邊已經(jīng)好久沒有動(dòng)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