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首輔后院種田 第34節(jié)
《清靜經(jīng)》。 冷眸倒映出那暖橘色的身影,像極冰遇見了熾火,碎玉般的冰晶融成了柔和的水珠。 爐子上的水開了, “咕嚕咕嚕”的泡泡聲接連不斷。提醒著坐于榻上不動的人。 顧恪決眼睫輕扇,神態(tài)自若,起身將爐子上的茶壺拎起來放在桌案邊。 …… 元阿笙深吸口氣, 飛速掃了眼正在烹茶的人。 只一眼,心緒起伏被悄然撫平。 和風吹動, 湖邊漣漪上的波光也不及那亭中公子半分。 他垂眸,執(zhí)壺烹茶。 漫不經(jīng)心的動作彰顯出他的謙和、自適。看似平易近人,可在元阿笙直覺他更像江上清風, 天穹霽月, 難以捉摸。 “積石如玉, 列翠如松?!?頭一次, 這句詩在元阿笙腦袋里具象化了。 待回神,元阿笙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何時已經(jīng)像個花癡一樣筆直看著人家。 他后仰,混亂之中重新抓起魚竿。再坐好,目光輕易又被那人抓住。 他干脆自暴自棄,默默道:“這男人是真的絕了!” 誰家的? 反正不是他家的。 要是他不是顧老頭的妾就好了…… 想到顧老頭,元阿笙飛快將人拉出來罵了又罵。 你說你這么大年紀還娶什么老婆,娶了老婆你又不來看??戳四阋膊恍校陕镆?! “姓顧的,你還我單身!” “阿嚏!” 唔?美人剛剛打噴嚏了? 元阿笙悄悄看去。 顧恪決蓋上蓋子,一雙黑眸落在湖岸的元阿笙身上。 與那雙好像洞察一切的眼睛對上,元阿笙沒由來的有些心虛。他咧嘴笑了笑,試探著貓貓招手。 顧恪決嘴角提了提。小少爺?shù)谋砬?,最是好懂?/br> 怕是,在罵誰。 長睫下壓,在眼底投下一道陰影。顧恪決又想到了上次在墻邊聽見的那句話。 小少爺不喜歡顧府,見到自己又心虛,那就只能是罵他了。 小少爺不想嫁。 可那又如何? 尷尬地打了個招呼,結(jié)果人家像沒看見他一樣。元阿笙摸了摸鼻子,安慰自己:陌生人而已。 臭老頭! 元阿笙癟了癟嘴,傾身重新整理好自己的魚竿兒。 他是來釣魚的,不是來交朋友的。他是顧府的男妾,不該跟別的男人又牽扯。 這樣想著,元阿笙全身心投入釣魚事業(yè)當中。 可這線是在跟他作對似的,一連四五次,不是魚餌扔遠了就是沒扔出去。 顧恪決掌根兒抵著額角,見小少爺腮幫子都氣得鼓起來,不免好笑。 目光下移,觸及那顏色微深的衣袖。顧恪決還是沒忍住開口: “小少爺?!?/br> 元阿笙執(zhí)拗盯著魚竿兒,沒聽見。 顧恪決見狀,負手而立,走至欄桿邊。 岸邊魚竿兒輕揚,元阿笙手中的麻線慢了些拋出。順著魚竿兒“噗通”一聲,總算是落對了位置。 顧恪決揚眉。 學得挺快。 “小少爺?!?/br> “什么?”元阿笙緊盯著湖面,聲音低低的,怕嚇跑了他的魚。 顧恪決指了指桌子?!昂缺瑁俊?/br> 元阿笙搖頭。“我釣魚。” “不冷嗎?”半截袖子都濕了。 “不冷不冷,你別說話?!?/br> 顧恪決輕笑一聲,“好?!?/br> 元阿笙聳了聳鼻尖,耳朵在肩上蹭蹭。 臭老頭!他要自由! 顧恪決看了眼籠在小少爺身上的太陽,重新坐回自己的榻上。 茶煙裊裊,一人釣魚,一人看書,也互不打擾。 日頭漸高,元阿笙被曬得暖洋洋的。袖擺漸漸干了,但元阿笙也快瞎了。 他半瞇著眼睛時刻注意著水面,見魚泡被扯動,猛地一拉—— 魚鉤晃悠,鄙夷他似的在水面繞了許久才落到他手中。 毫無意外,魚兒沒上鉤。 元阿笙用力閉了閉眼睛。長睫濡濕,眼眶也變得紅潤。 他正對著東邊,太陽光一出來便落在水面。他傻兮兮地在這里呆了許久,不刺他的眼刺誰的。 元阿笙看了眼木桶,除了水還是水。大上午了,一條魚沒釣到。 “哎!”這破爛技術(shù)。連新手保護期都不起作用了。 小盒子里只剩下半條蚯蚓,元阿笙瞇了瞇眼睛,打算用完再走。 他慢吞吞地蹲下身繼續(xù)掛魚餌。而對面,顧恪決將最后一頁書合上,閉眼轉(zhuǎn)了幾下眼珠才睜開。 現(xiàn)在午時將至,雖說秋天的氣溫不高,但太陽底下還是曬人。 顧恪決端著茶杯輕抿了一口。 目光從小少爺?shù)念~角劃過,唇角彎了彎。還挺執(zhí)著。 修長的指尖摩挲著杯壁,素色的青瓷杯在干燥的大掌中瞧著嬌小可欺。 顧恪決收回視線,重新倒了一杯溫熱的茶水拿在手中,提步往亭外走去。 元阿笙現(xiàn)在已經(jīng)稍顯熟練,魚鉤入水,他屏息專注。 可鏡面一樣的湖泊像有千萬條魚在面上游動,銀光粼粼。 他干脆站起來盯著。 可沒一會兒,耳邊窸窣,像衣料摩挲的聲音。直往耳膜鉆。 待察覺到身邊的動靜,他轉(zhuǎn)頭,看清眼前后手狠狠一抖。 “你!” 顧恪決揚眉,原來小少爺只有自己鼻尖高。 他將杯子遞過去,聲如鳴玉,泛著微冷的質(zhì)調(diào)?!昂赛c茶,歇歇?!?/br> 元阿笙像收了驚嚇的貓,眼睛圓睜。一眨不眨看著男人,警惕地繃直脊背。 可在顧恪決眼里,他更像是一只漂亮而有了小脾氣的白貓兒。 小少爺?shù)拇蕉几闪?,顧恪決又將被子往他跟前遞了遞。 “解渴?!?/br> 這次,元阿笙沒看男人,他低頭,看著面前清透的茶水咽了咽喉嚨。 憑著直覺,元阿笙要去接這杯茶??蛇@隨著這人停留久了,一股淺淡的松雪香氣襲來。 本來被太陽曬得有些暈乎的他像扎進了霧凇林里,一下子便清醒得不行。 他立馬往側(cè)邊走了一步,拎著魚竿兒的手微顫。 “溫的,不燙?!?/br> 小少爺就在跟前,這會兒離得近了,額角的細汗能看得清清楚楚。好似更可憐了。 元阿笙一邊穩(wěn)住自己左手,克制住又想挪動的腳步。 “謝謝,可是我釣魚?!?/br> 他名義上是妾,無論男女,都該保持距離。 哪知男人直接自然接過他手中的魚竿?!安缓任沂稚系囊残校ネぷ永镒约旱??!?/br> 元阿笙抿了抿唇,后退兩步?!澳阒牢沂钦l嗎?” 顧恪決點頭,沒有絲毫的詫異: “小少爺。我?guī)湍憧粗?,去吧?!?/br> 元阿笙瞧著他還端著的茶杯,到底是飛快接過。 顧恪決余光掠過小少爺微微發(fā)紅的臉?!跋矚g釣魚?” 元阿笙雙手捧著茶杯小口小口喝著,聽他問,只雙眼抬起。濕漉漉的眸子像林中小鹿,可欺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