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他吃了好多東西。晚上和穆楠吃完晚餐后，回住處又和葉雨和吃了宵夜。

    穆楠昨晚似乎不高興，點了一堆吃的，結(jié)果后來吃不下都是他把剩下的菜掃光。

    吃完宵夜后他直接在葉雨和家睡下了，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中午，陽光穿過窗簾照在兩人所睡的床上，葉雨和先醒了過來。

    「早安?！?/br>
    褚凡愣愣地點點頭，沒多久又繼續(xù)倒回床上趴著。

    「你要不要吃什么？」

    「......不要。」

    現(xiàn)在聽到吃的他就想吐。

    「我等等要出門去打工，你要睡可以繼續(xù)睡喔?！?/br>
    「如果真的餓了冰箱里的東西自己拿?！?/br>
    「你開始打工了？?！?/br>
    「對啊?！?/br>
    葉雨和跳下床換衣服，不一會走進浴室打開水龍頭梳洗了一番。

    水流的聲音持續(xù)了好一陣子，褚凡才終于決定從床上起來。

    他想打開手機，卻發(fā)現(xiàn)手機螢?zāi)灰恢背尸F(xiàn)黑黑的，估計是沒電了，等等回去再充電。

    葉雨和又走進了房間，外表整理過后看起來整潔許多，穿了一見簡單的白襯衫和黑長褲，將放在書桌上的銀色手錶拿起。

    「這手錶怎么不動了？」

    他敲了敲錶面，最后放棄地把手錶放回書桌上，拿起床頭的手機拔掉充電線。

    「你打工做什么的？」

    「服務(wù)生，在學(xué)校附近那家咖啡廳?！?/br>
    「喔。」

    「反正無聊，假日打工賺個錢。」

    褚凡走下床，也把東西收一收。

    「我和你一起走，順便回家?！?/br>
    葉雨和提著放在玄關(guān)的垃圾，打算出門順道把垃圾處理掉。走出玄關(guān)后掏出鑰匙鎖了門，兩人就在樓梯口道別。

    他走向隔壁回到自己的住處，第一件事就是先把手機拿去充電。

    他滑開和穆楠的對話，最后一條訊息是昨晚到家時傳的。

    quot;我到了。quot;

    穆楠傳了一個貼圖。

    他走到浴室洗把臉，雙手浸在水槽里，浸涼的感覺使他頭腦清洗了些。他想起了昨晚的經(jīng)過。

    『副社長呢？』

    『要和她老婆一起吃啦。』

    他明顯能感受到穆楠不悅的氛圍，使得他想把某些話直接問出口，該怎么說比較好？

    雖然他八成猜到了，但不敢篤定地直說。

    果然是他想得那樣嗎？他喝下一口酒，咳幾聲后鼓起了勇氣。

    『哥，你喜歡他嗎？』

    『誰？』

    『副社長。』

    穆楠伸手去拿醬油瓶，忽然間停滯在半空中。

    『你怎么會這樣想啦哈哈哈?！?/br>
    他否認地乾笑，故作平常地倒出醬油，然而似乎一個失神不小心撒出了碟子。

    趕緊伸手抽了幾張衛(wèi)生紙擦桌子，他大概沒有多想，現(xiàn)在在自己眼中的他，看起來多么慌亂。

    『有人跟你說的嗎？』

    『我自己看出來的?！?/br>
    這次他沒有否認，低頭又抽了幾張衛(wèi)生紙把桌子擦乾凈。

    褚凡回想多次幾個讓他感到奇怪的時刻，他說著自己有喜歡的人的時候，在車上看著李昭川和林幸慈時，微微地皺眉，在商場李昭川勾著他時，驚慌地別開臉逃離。

    他臉上一閃而過的紅暈。

    昨天他站在小林的房門外時，也聽到了他們的對話，證實了自己的想法。

    『沒有很喜歡啦，算是仰慕的感覺?！?/br>
    『畢竟學(xué)長一直以來都很照顧我?！?/br>
    他的眼神飄移，似乎很緊張褚凡會如何反應(yīng)。

    『我不會說出去，放心吧哥?！?/br>
    『真的？』

    他嘆了一口氣，看起來放松許多，又恢復(fù)了往常的樣子，語氣好奇地探問道。

    『不覺得噁心嗎？』

    『喜歡男的一點都不奇怪啊，小林不是也有女朋友?！?/br>
    『好像也是?！?/br>
    『她是什么時候交的？』

    褚凡想著轉(zhuǎn)移話題，希望讓對方更放松一些。

    『好像是上個出版社認識的，一直連絡(luò)到現(xiàn)在，前陣子才在一起。』

    『是喔?！?/br>
    『小林在感情上意外會變得很感性喔，有機會你看到他們兩個相處就知道了?！?/br>
    他抹掉臉上的水滴，從浴室走出來。

    有什么他能幫他的嗎？

    回到家之后突然覺得有點餓，他打開冰箱看見有剩下的白吐司，就把一整包都拿了出來。懶得預(yù)熱烤箱就拿起來直接咬了一口。

    好冰。

    他又走到廚房倒了一杯水，坐在沙發(fā)上打開了筆電。

    最近接了出版社的工作之后，他暫時不接其他單件的工作了，也因此假日經(jīng)常突然空出很多時間。他開啟郵件的頁面，點擊教授傳來的留學(xué)資訊，大致瀏覽了一下。

    看完后他寫了一封回覆的郵件。

    quot;教授您好，

    經(jīng)過深思熟慮后，我決定申請您所建議的英國學(xué)校的留學(xué)計畫。

    后續(xù)若有問題會再請教老師，要麻煩您了。

    謝謝您。quot;

    螢?zāi)簧鲜髽送Ａ粼谒统龅陌存I前。

    他為什么會想幫他呢？

    對他來說，穆楠是什么樣的存在？

    同事？朋友？要好的哥哥？

    他似乎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定位，但他認為看到他很難過，就如同看見朋友有困難會想幫助他一樣，也許就像當(dāng)初穆楠救贖了他心中的某一小塊，如今他也希望能替他做點什么。

    手機突然地震動將褚凡震回神，手下意識地就按下了送出鍵。

    「啊?！顾脨赖啬闷鹗謾C看向來電。

    是方可亙，順勢地接起了電話。

    「喂？」

    「學(xué)長，你現(xiàn)在有空嗎？」

    「你說?！?/br>
    「能不能陪我去商場買個東西？」

    /

    他們約好10分鐘后在學(xué)校附近的公車站見，兩人要一起搭去鬧區(qū)逛街，那里有很多精品商場，服飾、餐飲都包辦了，許多大學(xué)生放假時也會往那邊跑。

    他想起來已經(jīng)有好一陣子沒看到方可亙了。

    「學(xué)長?！?/br>
    方可亙快步跑過來，停在他眼前喘了好一下子才緩和過來。

    她腳上穿了方便走路的運動鞋，簡單的白t配上緊身牛仔褲。輕便的衣著和她活潑的氣質(zhì)很配，變得更長的頭發(fā)綁成了一個半丸子頭，臉上化了適合大學(xué)生的淡妝。

    公車過沒幾分鐘剛好就到了，上了車后他們挑了偏后方的兩人座坐下來。

    「你要去買什么？」

    「我朋友的生日快到了，想去買禮物，本來想找你們兩個，結(jié)果河神要打工?！?/br>
    「學(xué)長最近工作不忙嗎？」

    「假日沒什么事，不用擔(dān)心。」

    假日的人潮比他們所想要來得更多，方可亙身材嬌小，容易一步小心就埋沒在人潮里，褚凡讓她走在前面，他長的高，走在后面看著她兩個人才不會突然走丟。

    人多唯一的好處大概就是能夠溫暖氣氛，人群擁擠的時候就不會感覺到冷了。

    的確放眼望去都是學(xué)生族群，不過假日也有許多一般民眾出來逛街。他們四處逛了很久，拿捏不定該先從什么東西挑起才好。

    最后他們走到一家看起來沒什么人的飾品店，似乎是因為在轉(zhuǎn)彎的巷子口，小小的店面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

    他不是很懂女孩子喜歡什么，所以只有憑自己的感覺給方可亙一點意見。飾品店里不外乎販賣一些首飾、項鍊、戒指，甚至還有訂做、提供特別刻字的服務(wù)。

    「學(xué)長你看這個如何，我朋友是走氣質(zhì)那類型的。」

    她拿起一條項鍊，銀色的細鍊看起來相當(dāng)?shù)溲?，末端有一個月亮的輪廓，里頭是暗藍色的水鑽，看起來低調(diào)不會太顯眼。

    她又另外拿了朋友的照片給褚凡看。

    「我覺得滿適合她的。」

    「對吧！那就決定是這個了?！?/br>
    方可亙轉(zhuǎn)頭去結(jié)帳，請店員用小而精巧的禮盒包裝起來。

    褚凡走到另一側(cè)男士的飾品區(qū)，站在手錶區(qū)前仔細地看著，他想到早上看見葉雨和的手錶壞掉了，平常對方的生日他們不大互送東西，都是一起吃個飯，想著難得送個禮物似乎是個挺好的選擇。眾多的款式讓他眼花撩亂，他盯了很久最后皺起眉頭。

    方可亙結(jié)帳完后走了過來。

    「學(xué)長，你要買手錶？」

    「不是，早上葉雨和說他的手錶壞了，我想說可以買一個送他?！?/br>
    「那我也來一起挑吧?！?/br>
    少女聽聞似乎異常的興奮，兩人的視線在不同款式中穿梭，尋找著他們認為最適合葉雨和個性的手錶。最后褚凡看到了一隻很中意的款式，和他原先的錶一樣是銀色的外型，不同的是里頭的指針和分針作成了針一樣的造型，，用的是更深的土灰色，在錶面的細節(jié)上有一些小花紋，看起來有點俏皮但又不到花俏的程度，與葉雨和的氣質(zhì)不謀而合。

    「這個怎么樣？」

    「不錯欸，學(xué)長很會挑?！?/br>
    他走到柜檯請店員包起來，拿出了現(xiàn)金付錢，方可亙也從她的錢包里拿出錢塞到褚凡的皮夾內(nèi)。

    「我和你一人一半吧。」

    雀躍在她的臉上跳動，不禁讓褚凡想起那晚她被送回家后的后續(xù)。

    結(jié)帳完他們沒有馬上離開，又在四處散步走走，他心想現(xiàn)在說不定是提問的好時機。

    「你們上次后來有發(fā)生什么事嗎？」

    「上次？啊，你說喝酒那天？」

    他點點頭，示意她繼續(xù)往下說。

    「其實我后來跟他告白了?！?/br>
    本以為少女的臉會蒙上一層陰影，想不到她露出相當(dāng)釋然的笑容。

    「但被拒絕了，他說他對我沒有這個意思，只把我當(dāng)成像學(xué)長一樣很要好的朋友?！?/br>
    「我對他發(fā)了脾氣，算是說了他為什么要常做那種容易讓人誤會的事啊，女生很容易想很多，如果不是真心喜歡就不要做那些舉動之類的?！?/br>
    「結(jié)果他很真心的向我道歉，說他沒想過這是這么嚴重的事，你看他個性果然很天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作為朋友這樣罵，他后來很認真的改掉了這樣的個性?！?/br>
    褚凡想起他之前給他看幾乎快被刪光的通訊紀錄。

    「他有跟我說?！?/br>
    「對啊，所以我后來也覺得，被拒絕就被拒絕，沒什么好難過的?！?/br>
    「現(xiàn)在我也只當(dāng)他是朋友了，覺得說出來后輕松很多?！?/br>
    「那很好啊?！?/br>
    也許方可亙能說出這么坦然的話，也是在拒絕之后哭了很久，才漸漸釋懷的吧？倘若真心的喜歡，一定有那么幾個夜晚，是自己躲在被窩里偷偷哭泣的。

    但這就是喜歡，有人告白失敗也有人會成功，數(shù)學(xué)可以算出機率、但喜歡卻只有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的答案，多少人因為害怕聽見拒絕的答案而躊躇不前，又有多少人可以向方可亙這樣坦然地接受，然后繼續(xù)向前邁進呢？

    大概就像冬天會出現(xiàn)的太陽一樣少吧。

    走著走著，他們經(jīng)過了一家盆花店，外頭擺著一桶桶新鮮的花，里頭則賣了許多小盆栽。

    褚凡想起在穆楠房間看到的幾株小盆栽，便向方可亙提出要進去看一看。

    「學(xué)長，你最近有在養(yǎng)這種小植物？」

    「是工作認識的同事有養(yǎng)?！?/br>
    店員向他們介紹幾種適合在室內(nèi)生長的植物，不同的植物還分成需要多曝曬陽光的、需要溫暖潮濕的氣候的。

    最后，他看到一株植物上寫著「愛之蔓」的名牌。

    小小的嫩葉看起來一朵一朵，有著不明顯的愛心形狀，環(huán)環(huán)相扣垂釣而下，看起來像花草編織而成的繩子。他又細看了牌子上的註解，上面寫著，此種植物耐寒能力差，需要放在通風(fēng)良好、散光的窗臺或室內(nèi)，不會讓太陽直射的地方。

    他覺得這和穆楠很像，怕冷、然后笑起來總是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

    像是光一樣。

    「哇，好可愛，看起來有很多小愛心欸?！?/br>
    「請給我這個。」

    他很快就決定買下這株盆栽，打算晚點就拿去送給他。

    店員裝好盆栽后將提手遞給他，他慎重地小心接下，一旁的方可亙將動作都看在眼里。

    走出門后眼看時間不早了，冬天的時候晚上總是來得特別快，他們找了一家小火鍋打算在這里吃晚餐。褚凡從走出花店后就一直小心翼翼得捧著盆栽，方可亙露出了曖昧不明的甜笑。

    小火鍋店面雖然大排長龍，但他們大概等了半小時就有了位子。

    霧氣瀰漫在火鍋的上方，先撈了一碗清湯放在一旁，接著丟下蔬菜、火鍋配料，最后才是rou片。一小鍋豐盛的晚宴正式展開。

    吃飯的時候方可亙終于冷不住開口問道：「學(xué)長，你最近是不是談戀愛了？」

    褚凡塞了一口rou到嘴里，突然這一問燙得他差點沒吐出來。

    「為什么這樣說？」

    「那個盆栽啊，你竟然會買這么浪漫的東西，我還是第一次看到?！?/br>
    「因為對方很照顧我，想買來當(dāng)謝禮?！?/br>
    「那你為什么選這個啊，我看旁邊還有很多其他種類的。」

    為什么呢？他不禁捫心自問。

    他其實沒有想太多，只是看到這株植物就想起他。他只要想像放在他房間的書桌上，陽光會緩緩灑落進房間，然后溫柔地照在植物上。穆楠會躺在床上，呼吸均勻地陷入熟睡，直到被陽光吻醒。他覺得再適合不過了。

    「因為看到這個，就讓我想到他?！?/br>
    食物的熱氣一時竄上升，擋住了坐在對面兩人的臉龐，然而方可亙在霧氣散去的一瞬間，看見褚凡低頭揚起的嘴角。

    「學(xué)長。」

    「嗯？」

    他抬起頭，嘴里還含著一口湯。

    「你是不是喜歡那個人啊？」

    這次他喝得太急，被湯嗆到咳了好幾聲，方可亙抽了衛(wèi)生紙給他，卻也忍不住笑出來。

    「學(xué)長完全沒有想過這個可能性嗎？」

    「這樣講太奇怪了吧?！?/br>
    「為什么？」

    「因為對方是男生啊?！?/br>
    剛說出口，他就想起自己對穆楠說過的話。

    『喜歡男的一點都不奇怪啊?！?/br>
    頓時他臉整個紅起來，方可亙看見在一旁默默起鬨。

    「我是沒差啦，這年頭同性戀也可以結(jié)婚啊?！?/br>
    「不可能?！?/br>
    「可是、」

    「快吃飯?！?/br>
    方可亙低頭偷笑，理解后轉(zhuǎn)了方向改聊其他話題。至于喜不喜歡，留給他自己想好了，她在心里這么想著。

    飯后他們在公車站分開，方可亙一然是那個詭異的笑臉。

    「學(xué)長，之后我要聽進度喔?！?/br>
    「你公車來了?！?/br>
    褚凡無視于她的話，逕自把她推上了公車。公車開遠后，他往后坐在公車站設(shè)置的椅子上。

    他盯著手中的盆栽。

    穆楠在他心里，到底是個什么樣的角色？

    他拿出口袋的香菸，遞了一根放進嘴里，拿出一直放在背包暗袋，許久沒用的打火機。

    這一次，他點燃了香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