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只剩八個人了。

    任務(wù)者們癱坐在地上，他們還沒從剛才發(fā)生的事中反應(yīng)過來。

    在狹窄的通道中，他們根本不知道后面發(fā)生了什么，只能聽見身后人的嘶吼，慘叫，凄厲的哭喊。

    正因為什么都沒看到，才更加恐怖，腦子里充斥著各種詭異的幻想，越是想就越是恐懼。

    原本站在不遠處草地上的村民都消失了。

    那里連個腳印都沒留下，好像他們從沒存在過。

    陽光灑在那片土地上，青色的草葉隨風(fēng)舒展搖曳，生機勃勃，詭異非常。

    梁舒蹲在地上，她雙臂交叉，抱緊自己的肩膀，睜大了眼睛死死瞪著腳下的土地，她在昨天眼睜睜看著謝悠敏被拖走，結(jié)果今天她所在的組只剩她一個人了。

    馮鐘和周哥都沒能出來。

    明明他們是不得不湊成一組，但時間久了，一起經(jīng)歷的事多了，竟然真的生出了類似命運共同體的認同感。

    盲目的樂觀終于消失了。

    梁舒的眼底滿是血絲。

    其他人都死了，下一個是不是就輪到她？

    梁舒緊咬著下唇，把下唇咬得血rou模糊，缺的那根手指似乎一直在提醒她，她也逃不過去。

    她會死在這兒，再也出不去，甚至沒人會知道她為什么而已，死前遭受了多大折磨。

    她的內(nèi)心甚至冒出了一個聲音——如果自我了斷，痛苦就會馬上停止。

    既然活著逃不開恐懼，不如用死亡來逃避。

    村民消失，但村長仍然站在所有人身后，他還是那副樣子，背手弓腰。

    閑乘月若有所感，他轉(zhuǎn)頭朝村長看去，跟那雙陰惻惻的眼睛對視了一秒。

    村長咧嘴朝閑乘月笑了笑，露出一口泛黑的黃牙。

    “我過去問問他?！遍e乘月朝村長走去。

    閑乘月在離開前朝山坡下的河流看了一眼，他的視力很好，能夠看到掛在河邊的竹編魚簍。

    宿硯和陳煒一起看著閑乘月的背影，兩人收回目光的時候正好和對方的目光相觸。

    陳煒笑了一聲：“你運氣可真好?！?/br>
    這話像是感嘆，又像是嘲諷。

    “是啊，我運氣好?！彼蕹幰膊环裾J，他低著頭，陳煒看不清宿硯的表情。

    宿硯的眼睛瞇了起來，在陳煒看不見的角度，他的眸光像蛇一樣陰狠冰冷，但當(dāng)他抬起頭來時，嘴角就已經(jīng)帶上了溫和的笑：“陳先生運氣也不差，閑哥挺照顧你的?！?/br>
    陳煒看了眼宿硯。

    他能跟著閑乘月，是他哥用命換來的。

    宿硯憑什么？

    況且宿硯也幫不上忙，新手，既沒有經(jīng)驗，跟閑乘月也沒有默契，什么都不懂。

    真就只是運氣好而已。

    下次要是沒有閑乘月……

    陳煒笑了一聲，心里舒服了許多。

    已經(jīng)走到村長面前的閑乘月不知道陳煒和宿硯的口角官司，他比村長高不少，村長老了又弓著腰，原本就一般的身高縮了水，矮得只能讓人俯視。

    可村長的氣勢卻不矮，當(dāng)了幾乎一輩子村長，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說一不二，明明只能仰著頭看人，卻總是能顯出高人一等的模樣來。

    “村長?！遍e乘月微微彎腰，“剛剛我們祭祀的是誰？”

    老村長抬起眼皮，朝閑乘月笑了笑，他的笑容總帶著一股陰氣，說話的時候，嘴里飄散出一股腐臭味：“你們祭拜的是我們村的英雄！”

    “它保護了我們村。”老村長的目光掃過閑乘月全身。

    他“赫赫”地笑道：“快回去吧?！?/br>
    “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可是好天氣。”

    老村長背著手，在鑰匙串的配樂中慢慢朝山下走去，似乎他正樂在其中。

    閑乘月站在原地閉上眼睛，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信息串聯(lián)起來。

    夜雨中的怪物，死相奇怪的人。

    腫脹的尸體，卻有玫瑰齒，尸冷緩慢，面部瘀血發(fā)紺。

    奇怪的祭祀，山洞下的河流。

    他再次睜開眼睛。

    在眾人的驚恐目光中，閑乘月獨自走下山洞。

    “閑哥！”陳煒跟上閑乘月，焦急地說，“現(xiàn)在下去太危險了！”

    他伸出手，卻不敢去拉住閑乘月。

    閑乘月走下第一個臺階，頭也不回地說：“你不用跟我一起下去。”

    陳煒緊抿著唇，他不敢下去，也不想下去。

    直到他看到宿硯已經(jīng)跟在了閑乘月身后，宿硯雙腿不利索，只能扶著墻往下走，現(xiàn)在的宿硯就是個半殘，只能拖后腿，幫不了忙。

    宿硯踩在階梯上的那瞬間，兩人的目光交匯。

    陳煒忽然瞪大了眼睛。

    他從宿硯那雙眼眸中看到了不加掩飾的嘲諷與蔑視。

    陳煒咬緊了牙。

    他跟宿硯不一樣，他沒那么傻。

    不會因為賭氣就拿自己的生命去試探，沒必要。

    “之、之前村長說，要等香燭燃完，雞叫停止我們才能上來?！绷置粜⌒囊硪碜叩疥悷樕磉?，她充滿不安地說，“可、可我、我們上來的時候、香燭才燃、燃到一半。”

    “我們是不是失敗了？”

    “失敗了會怎么樣？”

    “我們能回去嗎？”

    劫后余生的放松感忽然消失，陳煒僵硬的轉(zhuǎn)頭看了一眼林敏，然后在兩秒后，他也走下了臺階，走進了山洞。

    是啊，閑哥無論做什么都不會是沒有來由的。

    比起他，閑哥才是那個不可能因為好奇心拿自己生命開玩笑的人。

    山洞里，閑乘月已經(jīng)站在貼了封條的木門前，之前擺在這里的祭品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一股若有似無的水腥氣，封條上的紅色朱砂也還在，他伸出手，敲響了面前的木門。

    里面沒有回音。

    宿硯扶著墻，他輕聲問：“閑哥，這次的祭品不是什么糕點和水，而是我們這些活人吧？”

    閑乘月撕開了那些封條。

    在這個逼仄的山洞中，封條被撕毀的“滋啦”聲格外清晰，甚至被放大了好幾倍。

    “是，雞只是工具?！遍e乘月推開了擋在面前的木門。

    里面積累的灰塵瞬間朝他們撲來，閑乘月捂住口鼻迅速轉(zhuǎn)身。

    等灰塵散開，勉強能說話呼吸之后，閑乘月才拍了拍肩膀上的灰，繼續(xù)說：“我們才是祭品，是人牲?！?/br>
    宿硯：“你從一開始就知道？”

    閑乘月點了點頭，他邁步走進了那扇門。

    門內(nèi)和門外都是一樣的狹小，臟亂，泥土和灰塵共同創(chuàng)造了眼前這個小小的屋子。

    屋子很矮，也沒有窗戶，里面暗不見光，陳設(shè)也非常簡單粗糙。

    一張破破爛爛的床，上面扔著一床爛咸菜一樣的被子，因為灰塵太厚所以看不清被子原本的顏色。

    閑乘月和宿硯在這間屋子里甚至直不起腰。

    除了一張破爛的床以外，就只剩下一張同樣的桌子，床邊擺著幾個箱子，以及一張小床。

    像是嬰兒床，但木頭在這種環(huán)境下已經(jīng)腐爛了。

    閑乘月走到小床旁邊，他伸出手，掀開了小床里的被子，露出被擋在下面的“嬰兒”來。

    “嬰兒”有一個奇怪的腦袋，紐扣縫制的眼睛，粗壯的脖子和鼓起來的四肢。

    閑乘月把“嬰兒”拿起來，“嬰兒”是用碎布縫合在一起的，身體里填充的是砂子和稻草。

    在“嬰兒”的脖子處，補丁打得很厚。

    宿硯則是坐在床邊翻找著箱子，箱子里是些破衣服，但看得出來是女人的衣服，里面還有幾件肚兜，沒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閑哥”宿硯忽然喊道。

    閑乘月把“嬰兒”放回去，走到宿硯旁邊，低著頭看宿硯找到的東西。

    ——一頂被劃破的軍帽。

    宿硯：“我見過這種軍帽?！?/br>
    黃綠色的軍帽，兩側(cè)和后方都有垂布。

    閑乘月聲音很冷：“日軍的軍帽?！?/br>
    宿硯還從柜子里找到了一疊尿布。

    “村民一開始就提醒過我們?！遍e乘月拿起那頂軍帽，他的目光暗晦，叫宿硯看不出他的情緒，他把軍帽丟到一邊，臉上滿是漠然，“祭品是糕點水酒和牲。”

    “是牲，不是禽。”閑乘月看了宿硯一眼，“第一晚死了的人死相像是淹死的?！?/br>
    “黏液和腫脹的身體都是在告訴我們，他們是淹死的。”

    宿硯眨了眨眼睛：“不是嗎？”

    閑乘月：“玫瑰齒和尸冷緩慢，證明他們是被勒死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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