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倍功半……

    陸云柯忽然有些明白，自己前日與同境界的師弟比試時為什么會輸?shù)媚菢討K了。

    這劍，是宋師兄贈他的，想來他也是被人騙了，才會買下這樣的殘次品。

    陸云柯完全沒有多心。

    山中傳來幾聲清脆鳥鳴，日頭偏移，宋括踏入掌門大殿之時，已是夕陽西下。

    他恭敬地坐在上首的陸佑之一拜：“弟子見過師尊。”

    見他前來，陸佑之嚴(yán)肅的面色略松，向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

    抬手示意宋括坐下，陸佑之口中道：“再過數(shù)月便是擢仙試，括兒，你準(zhǔn)備得如何？”

    擢仙試乃是蒼棲州的盛事，由穩(wěn)坐蒼棲州第一宗門千年的天水閣主持，每十年召開一次，唯有年紀(jì)不過三十的修士可參加。

    若能在擢仙試中脫穎而出，不僅獎勵豐厚，更能揚(yáng)名天下。

    但上一次擢仙試前，松溪劍派的精英弟子在歷練中受傷，以致無人得過初試，叫宗門上下大大失了顏面。

    如今擢仙試再開，陸佑之當(dāng)然希望一雪前恥。

    宋括溫聲笑道：“師尊放心，弟子此次絕不會墮了松溪劍派的威名，叫您失望。”

    陸佑之點(diǎn)了點(diǎn)頭，括兒向來沉著冷靜，最是讓他放心，不像云柯……

    想到陸云柯，他忍不住在心中暗嘆了一口氣。

    “我已與眾位長老商議過，決定提前在門內(nèi)舉行一次大比，擇出前十者，由眾長老親自指點(diǎn)之后再前往鏡明宗參與初試?！标懹又鹑ルs思，說起正事?！按耸卤憬挥赡泐I(lǐng)眾位師弟主持，如何？”

    鏡明宗的實(shí)力在清溪郡當(dāng)屬第一，是以郡中初試多年來都在鏡明宗舉行。

    聽他這樣說，宋括心中一動，眾位長老各有所長，平日能得他們指點(diǎn)的，唯有拜在其門下的弟子。

    他立時起身，向陸佑之俯首一禮：“弟子定不負(fù)師尊期望！”

    陸佑之拍了拍他的肩膀，心中很是欣慰：“括兒，如今你與青凝都已入煉氣九重，此次門中大比，你二人定在前十之列。希望經(jīng)過眾位長老指點(diǎn)，你們能在初試之中拔得頭籌?！?/br>
    宋括恭敬答是，心中也篤定自己會是這十個人之一，以他煉氣九重的修為，門中眾弟子中，也唯有大長老最看重的弟子青凝能與他一戰(zhàn)。

    說罷擢仙試，師徒兩人又談起門中俗務(wù)。

    宋括忽然想起什么，猶豫片刻，還是開口問道：“對了，師尊，我今日在殿外遇見師弟，您為何要禁足于他？”

    陸佑之聽他提及此事，仍舊余怒未消：“他不過煉氣六重的境界，竟然就敢孤身前往丹楓林，實(shí)在不將自己的性命當(dāng)回事，如何對得起他九泉之下的母親！”

    以陸云柯的修為，就算遇上一只筑基妖獸，都可能會丟了性命。

    深吸一口氣，陸佑之壓下怒氣，啞聲道：“罷了，是我近日事忙，無暇顧及他，才叫他做出這等不知輕重的事。如今罰他閉門思過，希望他能好好反省自己錯在何處?！?/br>
    說到這里，他看了一眼宋括，嘆道：“倘若云柯有你一半持重，我便能放心了?！?/br>
    世事無常，他或許能庇護(hù)這個兒子一時，卻不可能護(hù)他一世。道途漫漫，多是一人獨(dú)行啊。

    宋括勸道：“云柯年幼，師尊不必對他太過苛責(zé)，想來他已經(jīng)知錯了?！?/br>
    陸佑之搖了搖頭，不愿再說下去。

    見他無意多說，宋括便也只好停住話頭。

    殿外金烏西垂，染紅了天際云霞，宋括走出掌門大殿，仰頭望著夕陽的余暉，嘴邊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良久，他轉(zhuǎn)身，向膳房的方向走去。

    松溪劍派許多弟子的修為都只在煉氣，尚還不能辟谷，宗內(nèi)自然有為這些弟子準(zhǔn)備飯食的地方——松溪劍派還沒有財大氣粗到能為所有弟子都備上辟谷丹。

    見宋括前來，膳房眾人紛紛向他行禮問候。作為掌門最倚重的弟子，門中上至長老下至雜役，沒有人不識得宋括。

    他也笑著向眾人點(diǎn)頭示意，態(tài)度溫和，很是平易近人。

    向掌勺的大廚要了一盒糕點(diǎn)，膀大腰圓的胖廚子看著他笑道：“宋師兄這是又要給云柯帶吃的去？”

    他在松溪劍派干了許多年，自然知道宋括并不愛甜食。

    喜歡吃甜食的，是陸云柯。

    宋括嘆了口氣：“他今日又惹了師尊不悅，被罰閉門思過，我身為師兄，當(dāng)然去看看他?！?/br>
    “宋師兄待云柯師兄可真好！”一旁的雜役聞言，頓時感慨道?！安贿^掌門為何要罰云柯師兄閉門思過？”

    “他此番與人斗氣，孤身前往丹楓林，險些出了意外，師尊如何能不生氣？”宋括說著，搖了搖頭，像是很不贊同陸云柯所為。

    膳房煙熏火燎，他無意在此多留，提著食盒便離開。

    見他走遠(yuǎn)，膳房中有雜役低聲道：“云柯師兄竟然孤身去了丹楓林？”

    “他不過煉氣六重的修為，膽子可真大，丹楓林里可有兩只元嬰妖獸！”

    “不過他去丹楓林做什么？”

    “我聽說，好像是和人賭斗輸了……”

    “沒錯，還是輸給了和他一樣境界的師弟，虧他是掌門獨(dú)子，修為卻這樣低微，真是丟盡了掌門的臉?！?/br>
    “如今掌門知道了這件事，那與陸云柯賭斗的師弟豈不是會被責(zé)罰？”

    “掌門一向公允，應(yīng)當(dāng)不會因?yàn)榇耸逻w怒他人吧……”

    “何況是陸云柯自己賭斗輸了，如何怪得了別人？要怪，就只能怪他自己無用?！?/br>
    另一邊，宋括提著食盒，很快便到了陸云柯弟子居門前。

    他并不急著敲門，而是抬頭打量著這處小院，眼神略深。

    松溪主峰乃是宗內(nèi)靈氣最強(qiáng)之處，尋常弟子是沒有資格住在這里的，而陸云柯因?yàn)槭钦崎T獨(dú)子，哪怕天資平庸，也能長居此處。

    良久，宋括收回目光，上前敲響了竹門。

    片刻后，陸云柯打開門，見了宋括，有些訝然道：“宋師兄，你怎么來了？”

    “師弟擋在門口，難道是不歡迎我來？”宋括含笑反問。

    陸云柯連忙讓開身：“怎么會……宋師兄，請進(jìn)。”

    他將宋括迎到石桌旁，兩人都坐了下來。

    “我聽說師尊令你閉門思過，怕你心中難受，便取了些糕點(diǎn)來與你?！彼卫ù蜷_食盒，露出其中精美的點(diǎn)心?！皫煹?，此番的確是你太過莽撞，不怪師尊生怒?！?/br>
    “即便是我，如今也是不敢孤身前去丹楓林的?！?/br>
    陸云柯低下頭，怏怏地應(yīng)了一聲。

    “你不要埋怨師尊，他也是怕你出事才會如此震怒?！彼卫ㄓ謩竦?，“他事務(wù)繁忙，你我本該為他分憂，如何還能叫他如此擔(dān)心?！?/br>
    陸云柯情緒更加低落，能為父親分憂的，也只有宋師兄而已。

    至于他自己，能不闖禍便不錯了。

    父親見了宋師兄，總是很開心，不像對他，父子兩人相對，竟是無話可說。

    宋括像是完全看不出他的心思，又道：“對了，師弟，今日師尊尋我，道是要提前在門中舉行一場大比，擇出前往鏡明宗參加擢仙試初試的弟子。我想你在禁足，未必知道此事，恰好提前與你說一聲?！?/br>
    門中大比？陸云柯眼神微動。若是他能在大比中取得一個好名次，父親應(yīng)該會高興吧？

    得太上葳蕤指點(diǎn)之后，陸云柯倒是前所未有地對自己有了點(diǎn)兒信心。

    宋括點(diǎn)到為止，沒有就此事多說，隨即又向陸云柯關(guān)心起一些日常瑣事，很是體貼周全。

    直到孤月高懸之時，他才起身離開。

    在他走后，陸云柯坐在石桌旁，久久不能回神。

    “你看了這樣久，這點(diǎn)心上莫不是長出了花來？”樹上傳來太上葳蕤漫不經(jīng)心的話。

    陸云柯抬起頭，眸中不由現(xiàn)出幾分驚訝之色：“前輩，你原來一直在這里？！”

    就連煉氣九重的宋括也完全沒有發(fā)覺，就在自己頭上的枝葉中，還藏了一個人，將他和陸云柯的一席話聽得清清楚楚。

    “你所用靈劍，就是他相贈？”太上葳蕤忽然道。

    陸云柯瞪大了眼睛：“前輩，你怎么知道的？！”

    難道這位前輩其實(shí)還善卜算不成？

    太上葳蕤輕嗤一聲，方才宋括看似關(guān)心的話里，分明暗藏機(jī)鋒，也只有陸云柯這樣心大的傻白甜，才會對此毫無所覺。

    他故意提及門中大比，就是想引陸云柯參加。若是沒有太上葳葳蕤指點(diǎn)，拿著一柄殘次品的陸云柯，能勝得過幾人？結(jié)果大概就是連連敗北。

    宋括此舉，就是想讓陸云柯在眾目睽睽之下丟盡臉面。

    太上葳蕤輕易便想清楚內(nèi)情，卻沒有多說什么。就算宋括可能不懷好意，但于陸云柯而言，他比起自己這個才認(rèn)識不過兩日的人也親近太多，她何必白費(fèi)口舌。

    何況，在她指點(diǎn)之后，宋括若能如愿，才是笑話。

    太上葳蕤飛身而起，樹上枝葉晃動，陸云柯眼前便沒了她的身影。

    “怎么走了……”他撓了撓頭，這位前輩說話怎么老是只說一半，實(shí)在讓人費(fèi)解。

    不過他向來心寬，也沒有多想，將桌上糕點(diǎn)吃了一大半，這才小心收起來。

    第10章

    第二日一早，陸云柯做賊一樣，小心翼翼地摸進(jìn)松溪劍派的藏書樓。

    “你偷偷摸摸地打算干什么？”一道蒼老的聲音響在他背后。

    陸云柯被嚇了一跳，他腳下一滑，后背就撞上了書架，放在上面的書卷與玉簡散落一地。

    手中握著的劍摔在遠(yuǎn)處，被埋在一堆書卷與玉簡中的陸云柯爬起身來，吃痛地揉著頭。

    “余爺爺?！币婎^發(fā)灰白的老者上前，陸云柯顧不得其他，手忙腳亂地向他躬身行禮。

    “你來藏書樓作甚？”老者又問。

    陸云柯老實(shí)答道：“我來尋一卷身法心訣。”

    太上葳蕤之前隨口一提，他如今當(dāng)用合適的身法配合松溪劍法，陸云柯就放在了心上。

    他天資平庸，連一門松溪劍法也沒學(xué)明白，更不敢好高騖遠(yuǎn)，同時學(xué)上幾道法訣。不過現(xiàn)在得太上葳蕤指點(diǎn)，一切又不同了。

    門派大比在即，陸云柯一心想提高自己的實(shí)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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