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棄她們而只劫走了原隨云，按照她肆意妄為的脾性做事，并不是做不出來的。

    戚尋制造的石觀音劫走原隨云的黑鍋，可絕不只是為了讓無爭山莊去和石林洞府斗而已，也正是要再擊潰一道她那三個好徒弟的心理防線。

    “如今無爭山莊莊主聚集了為數(shù)不少的武林豪杰，要往這大沙漠中一行。你說太原三百年聲名的無爭山莊，要想對付一個崛起在大漠不過區(qū)區(qū)二十年的石觀音，即便沒有我?guī)煾覆迨?，石觀音便能有這個抗衡的本事嗎？”

    “我現(xiàn)在還選擇來問一問你要不要來帶路，不過是想給我們此行稍微省一點(diǎn)力，卻不是真覺得有你沒你會造成什么天差地別的影響。”

    “反倒是你，若不趁著這最后的機(jī)會棄暗投明，等到石觀音身死，你們這些個昔日曾經(jīng)是她弟子的人只怕就當(dāng)真沒有活路了。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柳無眉怎么也沒想到會從戚尋的口中聽到這樣的消息。

    但石觀音確實(shí)行事偏激，這是柳無眉親眼所見，她也未嘗不可能在經(jīng)歷了兩個重要棋子喪生之后，做出這樣瘋狂的舉動。

    戚尋也顯然不怕她去跟其他人求證這句話的真實(shí)性。

    反正現(xiàn)在大家都是這么認(rèn)為的。

    就算最后沒能從石觀音那里找到原隨云，也頂多就是變成原隨云誓死不從石觀音，被她一怒之下滅了口之類的。

    等到蝙蝠島的事情曝光，原隨云依然算不上能有什么死后的名聲，甚至還多了一出笑料。

    柳無眉沉默了片刻。

    她再猶豫下去，確實(shí)只會讓自己落到更加艱難的處境之中，還不如干脆一點(diǎn)，在石觀音的覆滅之前，站到一個合適的立場上。

    “我?guī)??！绷鵁o眉飛快地回道。

    她又不是個傻子，為什么不在這個時候賣個乖。

    雖然她更想要的是直接投效到水母陰姬的門下，得到石觀音最恐懼的這位女高手的庇護(hù)，而不是還要重新進(jìn)入大漠之中去面對石觀音。

    但柳無眉想想她這樣也不虧。

    她自從跟隨在石觀音的身邊就生活在沙漠之中，和這些中原武林人士相比，她在沙漠中有著旁人所沒有的優(yōu)勢，即便石觀音占據(jù)了上風(fēng)，她也可以反過來去謀取另一種出路。

    然而正在她有這個想法的時候，她忽然看到戚尋手中冷光一閃，緊跟著便有一道寒氣猝不及防地打入了她的體內(nèi)。

    柳無眉內(nèi)功的束縛還沒有被戚尋解開，現(xiàn)在被這道凝水成冰的攻擊打中，整個人不由自主地一個哆嗦。

    更讓她覺得有股冷意從后背升騰而起的是，她看到戚尋發(fā)出這攻擊的手，正是有兩條小蛇盤桓著的那只左手。

    柳無眉毫不懷疑這東西有毒，她還緊接著就聽到了戚尋的話。

    “這東西名叫生死符，每一道生死符

    打入的位置和手法不同，對應(yīng)的解法也不同，我神水宮的本事你也不必覺得石觀音有這個本事替你解除。我確實(shí)要用你，卻也不是毫無緣由底線地用你，你若想著自己還有當(dāng)雙面臥底的機(jī)會，那么你最好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這個破解生死符的本事?！?/br>
    “說來我也算是手下留情了，或許你還想變成他的樣子？”

    柳無眉一抬頭就看到在這屋中不知道何時又多了個人，這青年低垂著頭，看上去就像是個最為精致漂亮的瓷娃娃。

    從她這個坐在地上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他的眼睛，這雙眼白中帶著一點(diǎn)幽藍(lán)、看起來和那張臉一樣漂亮的眼睛里，沒有任何屬于自己的情緒。

    她不由打了個寒噤，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道寒冰帶來的殘存影響。

    對神水宮本能的畏懼，和戚尋暗藏了摩云攝魂之力聲音的蠱惑，讓她當(dāng)即就打消了那個觀望的想法。

    和石觀音比起來，這個神水宮少宮主的陰晴不定可完全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既然如此，她還有什么好猶豫的。

    “少宮主放心，柳無眉絕沒有這個違抗少宮主的本事。”

    戚尋滿意地點(diǎn)開了她的xue道，負(fù)手走出了這個屋子，眼看著柳無眉很識時務(wù)地跟了上來。

    她又沒有去過天龍八部的世界，更沒有在倚天屠龍的副本中去找縹緲山靈鷲宮的遺址，所以當(dāng)然不會什么天山六陽掌和生死符。

    但反正柳無眉也不知道她這一手也不過是簡單的凝水成冰而已。

    電視劇看多了還是有好處的，比如現(xiàn)在這個表演的效果就很成功。

    柳無眉這個人算不上做了什么大惡，但就是容易惡心到人。

    可一個有些本事的人，若是用得好，未嘗不是一把利刃，而她只要比這個人更毒更狠就行了。

    尤其是當(dāng)戚尋正式以棄暗投明，決定為大家領(lǐng)路之人的身份將柳無眉介紹給了原東園認(rèn)識后，柳無眉更應(yīng)該知道，比起李玉函，顯然還是跟著戚尋混比較靠譜。

    現(xiàn)在便是人手齊備，可以朝著大沙漠進(jìn)發(fā)的時候了。

    而在離開華山的前夜，戚尋做了最后一樣準(zhǔn)備。

    她身上佩帶著的滄瀾·無咎系列的首飾，在此時已經(jīng)又到了冷卻時間結(jié)束，可以再次使用體驗卡的時候。

    在易水江上對戰(zhàn)九幽神君的時候，她的天水神功就已經(jīng)提升到了六重，若非如此，她也無法引雨勢為己用，對抗元十三限。

    她如今掌握的武功雖多，甚至掉落也隨著兩位多才多藝的反派身亡而累積到了一個相當(dāng)可觀的地步，卻也知道貴精不貴多的道理。

    除了以天羽奇劍為核心構(gòu)建的劍法體系之外，天水神功和明玉功相輔相成的控水之法，縱然如今還并不能跟她所看過的水系異能小說一樣直接cao縱血液，卻也勢必是她專精的另一個方向。

    天水神功六重，意味著依靠特殊飾品上的附加屬性，她便可以試試一窺七重的門檻了。

    打從加入神水宮不久那次聆聽水母陰姬端坐水龍卷之上那日開始，戚尋就始終在朝著這個方向展望。

    就算不能結(jié)算出【水母陰姬·觀音法相】這張卡牌，她怎么著也得給石觀音送個驚喜！

    夜深的小院內(nèi)，為了籌備明日的出行，即便是相隔一墻，用來安頓為無爭山莊召令而來或者是吃瓜看戲的江湖俠士的院落中，也已經(jīng)沒什么動靜了，大抵是都在養(yǎng)精蓄銳的狀態(tài)之中。

    也正給了戚尋一個足夠安靜的空間。

    等到這一次的一分鐘體驗卡結(jié)束，戚尋朝著西北方向看去，目光中露出了幾分期待。

    好戲登臺，她這個真正的主策劃和表演者可不能掉鏈子！

    只可惜趙敏的那套cos服裝注定不能再派上用場，來

    個真假石觀音之斗，誰讓她必須以神水宮少宮主的身份結(jié)束這場戰(zhàn)斗。

    不過倒也無妨，到時候當(dāng)個繳獲的贓物就算過了明路了！

    想通了這一點(diǎn)，更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的狀態(tài)，戚尋返回到房中睡了個好覺，非常沒有良心地繼續(xù)讓漂亮手辦背起了她的行囊。

    從華山山腳下離開之時，枯梅大師還拖著還未好全的身體下山來送了個行。

    但就算她身體好全了，大概也并不會跟著她們深入荒漠，畢竟她身為華山掌門，等閑事情絕無可能讓她擅離職守。

    戚尋對枯梅大師沒分去太多的注意力。

    枯梅大師作為一個見證石觀音出現(xiàn)的證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功成身退了。

    對一個昔日為維護(hù)華山門庭而殊死一搏的人來說，不至于落到晚節(jié)不保的地步，已然稱得上是一件幸事。

    她坐在馬上，聽著的是姬冰雁跟原東園提到的往大沙漠里行去的路徑。

    戚尋也并非一點(diǎn)準(zhǔn)備工作都沒有做。

    從西安府往蘭州再到出關(guān)的這一路地名，古代和現(xiàn)代的名字并不相同，為免在言談之中露出任何破綻，讓人覺得神水宮的文化教育出現(xiàn)了問題，戚尋都是倒背如流的。

    她發(fā)覺姬冰雁這個蘭州一豪客在制定路線的時候繞過了一個地方。

    華山在渭水之南，往北上行去，渭水支流涇河的最大支流名為馬連河，正穿在這黃土高原之上。

    避開馬連河流域也就自然會避開馬連河畔分布著的鎮(zhèn)子。

    而若是戚尋沒有記錯的話，胡鐵花正在馬連河畔的某個小鎮(zhèn)之中。

    胡鐵花知道姬冰雁身在蘭州，想來姬冰雁也并不會對這個老朋友，正窩在一家小酒館里追求此地的老板娘這種行為一無所知。

    他要繞開此地，以免這一行隊伍和胡鐵花遇上，便實(shí)在有幾分讓人覺得玩味之處了。

    戚尋收回了看向姬冰雁和原東園的目光，轉(zhuǎn)到了高亞男身上，琢磨著姬冰雁是不是在避免胡鐵花和她的見面。

    也或許他知道胡鐵花這人在感情上讓人覺得有被詬病之處，在對朋友上卻是能替人奔走，甘冒性命風(fēng)險之人。

    他是為了無爭山莊給出的交易籌碼，楚留香是為了什么不得而知，但起碼這人要想走，即便是石觀音也未必能攔得住他，倒也不必?fù)?dān)心，既然如此何必拉另一位至交好友下水。

    不管他是出于哪種心態(tài)做出的這個選擇，戚尋都覺得這對她來說確實(shí)是個好事。

    跟石觀音對上這種戲碼確實(shí)需要觀眾是不錯，但觀眾里多個說有問題也有問題，說沒問題也確實(shí)不是大問題的紅名，就不免讓人覺得如鯁在喉了。

    既然如此，還不如不見得好。

    被無爭山莊請來相助的中原俠士大多有些名頭，即便有些人平素是個游俠，此時以原老莊主急于救出兒子的心態(tài)，也給配上了行動如風(fēng)的駿馬。

    從華山到蘭州幾乎是一路疾馳過去的，只在蘭州姬冰雁的地盤上，他們又稍作停留，配上了出入大漠必要的物品。

    蘭州這個西北最為繁榮的城市，還讓人覺得雖與中原風(fēng)光雖有殊異之處，卻也還算得上是個好去處，但等出了蘭州便大為不同了。

    尤其是才從姬冰雁那一副富貴人家景象的宅邸出來，迎面就是一片卷帶著黃土的烈風(fēng)，稍微反應(yīng)得慢一點(diǎn)都要嗆一臉塵灰。

    “現(xiàn)在實(shí)在不是去大沙漠里的好季節(jié)?！奔П憧戳艘谎鄹诤蠓饺说姆磻?yīng)，跟楚留香說道。

    戚尋離開說英雄世界的時候是入了秋不錯，但在此時此地卻還正值夏季。

    溽暑熱氣混雜在塵灰之中，讓人更覺得這種干燥與酷熱不是等閑人能長時間忍受的。

    即便是武功再如何出眾的高手遇到

    這樣的環(huán)境也實(shí)在很難輕松解決缺水的問題，在熾烈的日頭和風(fēng)沙之中，這些個高手的武功恐怕也得打個折扣。

    “石觀音果然選了個搶人的好時候。”姬冰雁又補(bǔ)了句。

    戚尋有點(diǎn)想笑，她覺得石觀音可能都不太想聽到這樣的夸獎。

    聽到戚尋的輕笑，姬冰雁朝著她看了過來。

    和這些驟然入關(guān)表現(xiàn)出不適應(yīng)的人相比，戚尋實(shí)在是顯得太過自在了一點(diǎn)。

    姬冰雁不是個喜歡讓自己過得不舒坦的人，若非為了在這人群中不至于顯得太過醒目，姬冰雁大約會將他那輛裝了各種好酒好菜，像是連通了個酒樓的馬車給帶上。

    但顯然有人明明沒有馬車，卻帶上了絲毫不遜色于他所想之物的行囊。

    跟在戚尋身邊始終低垂著頭的狄飛驚，只在特定的角度會讓人留意到，他實(shí)在長了一張相貌姝絕的臉，更多的時候簡直就是個一等一的重勞力。

    “少宮主，我記得我之前說過，等我們沿河至老龍灣，就得根據(jù)我的安排來行動停歇。石觀音能在沙漠之中素有威名，絕不只是靠著這幾個行事莽撞的弟子，你若現(xiàn)在就讓自己的隨從將氣力耗費(fèi)在這個地方，進(jìn)了沙漠之后絕不會有人為此替你搭把手。”

    姬冰雁話是這樣說卻也留意到，對關(guān)外風(fēng)沙的沖擊，戚尋所表現(xiàn)出的狀態(tài)要遠(yuǎn)比任何人都嫻熟得多。

    這位神水宮少宮主的面上仿佛始終都籠罩著一層含著水汽的薄光，即便是烈風(fēng)襲來也并不影響她的這種狀態(tài)。

    在這層水色之下，她通身的內(nèi)功氣息也讓人覺得龜息到了幾不可查的地步，就像是自身已經(jīng)形成了一個封閉的循環(huán)。

    這不是一個尋常高手會呈現(xiàn)出的狀態(tài)。

    姬冰雁覺得或許并不能用常理來評估她。

    果然從戚尋這里得到的回答是，“姬老板信不信，我這位隨從的武功在在場中人內(nèi)能排得進(jìn)前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