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笑起床后，呂秀英才去廚房剁餃子餡，咚咚咚咚咚咚，林笑聽到了除夕熟悉的聲音。

    吃完午飯后開始包餃子，林笑舅媽拿了個鋼镚, 用肥皂洗了洗就想包進(jìn)餃子里。呂秀英受不了，連忙攔住, “嫂子，包一顆花生吧！”

    林笑舅媽：“我洗了的?！?/br>
    呂秀英還是接受不了：“包點(diǎn)能吃的東西吧, 別硌著孩子們的牙?！?/br>
    林笑蹬蹬跑到桌邊，從mama帶來的一大袋糖果中挑了一顆巧樂力：“mama，餃子里包一顆巧克力吧！”

    呂秀英笑了：“不行, 巧克力一煮就化了?！?/br>
    融化的巧樂力……那不就是高樂高嗎？

    林笑央求mama：“mama，包一個巧樂力餡的餃子吧，餃子皮捏嚴(yán)實(shí)不會漏的?！?/br>
    呂秀英從林笑手心拿過巧克力：“行, 給你包一個?！?/br>
    呂秀英小心翼翼地把巧克力包在餃子皮里, 把餃子皮邊緣仔仔細(xì)細(xì)地捏緊, “包了也不一定能落在你嘴里, 這么多人呢，你可不一定能吃到?！?/br>
    林笑：“沒事！”

    呂秀英揪了一塊面給林笑：“拿去捏著玩吧?！?/br>
    過年就是不停地做飯吃飯做飯吃飯，林笑不用做飯只用吃，嘴巴就沒停過。

    煮年夜飯之前，呂秀英先在廚房把小黃的年夜飯煮了。過年人都吃好吃的，也得給小黃吃點(diǎn)好的，呂秀英用清水煮了牛rou和雞胸rou給小黃吃。

    小黃高興壞了，一邊吃一邊搖尾巴。

    林笑舅媽看不慣，張嘴想諷刺幾句，又硬生生地憋回去，憋得自己一臉難受。

    年夜飯擺了滿滿一桌子，老家堂屋有點(diǎn)冷，每盤菜都冒著白色的霧氣，看起來熱氣騰騰。

    小小的黑白電視里播放著新聞聯(lián)播，到處都是歌舞升平、歡度新年，大家都沒看，開著電視只為等待春晚開始。

    只有林笑看得最認(rèn)真，她低頭吃一口菜，抬頭看一眼電視。今天全國各地的人們都在迎接新年，原來不同的地方過年的風(fēng)俗完全不一樣，有舞龍舞獅的，有賽龍舟的……那邊的河竟然沒結(jié)冰！

    還有過年不吃餃子，吃湯圓、吃年糕、吃火鍋的……還好老家的電視是黑白的，林笑只有一點(diǎn)點(diǎn)饞，要是彩色電視就更讓人流口水了！

    “mama，我們什么時候吃餃子?。俊绷中柕?。

    呂秀英看桌上的菜已經(jīng)吃了一半了，站起身來：“我現(xiàn)在去煮?！?/br>
    林笑舅媽連忙讓呂秀英坐下：“我去煮，你坐著吃?！?/br>
    林笑舅媽搶著去廚房煮好了餃子，一盤盤白白胖胖的叫餃子端上來，呂秀英提醒大家：“都小心燙，笑笑讓包了一只巧克力餡兒的，不知道誰能吃到，一咬開肯定燙嘴的。”

    林笑姥姥笑道：“巧克力餡兒的餃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味?！?/br>
    林躍飛連著吃了幾只餃子，再夾餃子的時候，看到盤子里露出一只不一樣的。別的餃子的肚子都是鼓鼓的，這只餃子的肚子是扁扁的，而且餃子皮里面透出深色。

    林躍飛伸手一轉(zhuǎn)盤子，把巧克力餃子對著林笑。

    果然，林笑下一次夾餃子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這只特別的餃子，她眼疾手快地夾進(jìn)自己碗里，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我吃到了！”林笑高興地宣布。

    她吃到了唯一一只巧樂力餡兒的餃子！

    姥姥笑了：“看來新的一年笑笑運(yùn)氣好！”

    林笑也覺得自己很幸運(yùn)，那么多盤餃子，這么多人一起吃，唯一一只巧克力餃子被她吃到了！

    林笑小口小口地咬著，吃得很珍惜。

    呂秀英好奇道：“什么味道，好吃嗎？”

    林笑點(diǎn)頭：“好吃！甜甜的！”

    呂秀英搖頭，她想象不出巧樂力餡的餃子怎么能好吃。

    年夜飯吃得差不多了，呂秀英說道：“給文麗打個電話吧！”

    今年春節(jié)回老家，呂秀英原本想著正好能和呂文麗一車回來呢，他們一家可以湊呂文麗的時間，呂文麗也不必去坐長途大巴了。

    沒想到呂文麗今年過年要留在單位值班。

    呂文麗的單位過年值班的傳統(tǒng)是沒結(jié)婚沒孩子的新人來值班，呂文麗今年剛參加工作，是新的不能再新的新人，春節(jié)值班自然是逃不掉的。她索性主動報名，顯得自己態(tài)度積極。

    呂文麗過年自己留在宿舍里，好在單位食堂有個窗口，一直為值班的人員開放，呂文麗吃飯不用發(fā)愁。

    “咱們一家人吃團(tuán)圓飯，給文麗打個電話問問她吃了什么，雖然隔著電話線，也算在一起吃飯了。”呂秀英說道。

    舅媽擺手：“不用打了，村里小賣部過年關(guān)門了，現(xiàn)在沒地方打電話?！?/br>
    呂秀英皺眉：“老閆家不是安了電話？去他家借個電話不就行了。”

    舅媽哼了一聲：“借誰家的電話都不借他家的電話！”舅媽和老閆家的兒媳婦關(guān)系不好，吵過架，在村里碰面誰也不理誰。

    舅舅不說不打電話，也不說打電話，自己坐在桌邊就著酒杯嘬小酒，一副呂秀英和林笑舅媽討論的事情完全和自己無關(guān)的樣子。

    呂秀英看到自己這對哥嫂就來氣，仿佛呂文麗不是他們的女兒一樣，女兒在外工作第一年過年不能回家，竟然連個電話都懶得打。

    呂秀英憋著一口氣：“我去給文麗打電話！”

    呂秀英拿了一個小袋子，往里面裝自己帶來的糖果，剛抓了兩把，舅媽就在一旁不停地說道：“夠了，夠了！就打個電話，給他家那么多糖干嘛?！?/br>
    呂秀英拿來的糖很多都是村里買不到的新鮮樣式，一看就很貴，文建很愛吃，舅媽想留著給文建吃呢。

    呂秀英沒理林笑舅媽，裝了小半袋糖果去鄰居家。

    “笑笑，文麗表姐的辦公室電話是多少？”呂秀英問道。

    林笑就是家里的電話號碼本，她立刻報出七位數(shù)字。呂秀英招手：“你還是跟我一起去吧，省得我到了老閆家又忘了。”

    林笑蹬蹬跑到mama身邊，呂秀英拿起林笑的面包服：“穿上衣服，戴上帽子?！?/br>
    林笑牽著mama的手，穿過村里的小路，農(nóng)村的夜晚比城市的更黑，但是不包括今晚。今晚村里家家戶戶都在門前放炮放煙花，煙花在夜空中綻開，灑下點(diǎn)點(diǎn)繁星，也照亮了村里的路。

    “mama，村里放炮放花的人好多啊?！北却笤豪锓排诜艧熁ǖ娜烁?。林笑有經(jīng)驗，除夕夜越靠近十二點(diǎn)放炮的人越多，現(xiàn)在離十二點(diǎn)還早呢，放炮的人就已經(jīng)這么多了，到了十二點(diǎn)一定更多。

    呂秀英嗯了一聲，“村里放炮是多?！?/br>
    林笑皺起眉頭：“小黃要害怕了?！?/br>
    呂秀英帶著林笑去了老閆家，敲開門送上糖果說明來意，老閆家一大家子正看著電視吃年夜飯呢，連忙熱情地把呂秀英和林笑迎進(jìn)來：“誒呀，來打個電話還帶什么糖，太客氣了?！?/br>
    呂秀英笑道：“給孩子們吃的?！?/br>
    呂秀英走到電話前，“笑笑，撥號。”

    林笑手指飛速移動，撥出電話號碼，“嘟——嘟——喂？”

    電話接通了！

    “姐！”林笑朝著電話喊道。

    呂文麗沒反應(yīng)過來：“請問您有什么事？”

    林笑聲音更大了：“姐，是我呀！我是笑笑！”

    “呼——”林笑聽到電話對面的表姐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呂秀英接過電話，問道：“是不是嚇著你了啊？”

    呂文麗說道：“有點(diǎn)?！?/br>
    她在辦公室里值班，電話突然響了，電話鈴聲一邊響，呂文麗心臟一邊砰砰跳，“我以為趕上我值班的日子，真的出什么事了呢?！?/br>
    呂文麗根本沒想到家人會給她打電話，電話鈴一響就以為是工作的事。大年三十要是有工作，一定是非常緊急的事情。呂文麗腦子里已經(jīng)在飛速思考自己該找哪個領(lǐng)導(dǎo)了，結(jié)果是虛驚一場。

    呂秀英問道：“你年夜飯吃了嗎？”

    呂文麗說道：“吃了，食堂包的餃子，有豬rou餡的、有牛rou餡的?！?/br>
    呂文麗先各打了半份，嘗了嘗，覺得牛rou餡的更好吃，又去打了一份牛rou的，吃了一半剩下一半，剩下的一半明天早晨當(dāng)早餐。

    餃子放進(jìn)飯缸里，倒上熱水，把熱得快放進(jìn)去把水煮開，就是一份連湯帶水的熱乎乎的湯餃了。

    呂秀英說道：“挺好，挺好，現(xiàn)在牛rou這么貴，你們食堂還包牛rou餡的餃子?！?/br>
    呂文麗笑道：“我們單位有回民，我這算是跟著沾光了?！?/br>
    “那你在辦公室里干嘛呢？有電視看不？”呂秀英問道。

    “沒電視，我看書呢，再看一會兒就睡覺了。”呂文麗說道。

    林笑擠到電話筒旁邊，對文麗表姐說道：“姐，我看完春晚，給你演上面的小品?！?/br>
    呂文麗笑了：“行！”

    “姑姑，村里小賣部關(guān)門了吧，你們在哪里給我打的電話啊？”呂文麗問道。

    林笑搶答：“老閆家！”

    呂秀英輕輕瞪了林笑一眼，說道：“我們來閆師傅家給你打的?！?/br>
    呂文麗說道：“那別說太久了，我在單位可好了，姑姑你和笑笑趕緊回去吧?！?/br>
    電話對面一直沒有第三個人的聲音，呂文麗早就猜到了，她爸她媽都沒來，只有姑姑和笑笑除夕夜跑到鄰居家給她打電話。

    掛掉電話后，呂文麗深吸一口氣，微紅的眼圈很快恢復(fù)正常，繼續(xù)平靜地讀書。

    她原本就沒有期待過今晚能接到爸媽的電話，接到姑姑和笑笑的電話已經(jīng)是意外之喜。沒有希望，就不會失望。

    林笑和mama出門的時候，老閆家的兒媳婦硬是塞給她們一大捧瓜子花生，呂秀英推脫著不要，老閆家兒媳婦直接裝進(jìn)林笑羽絨服后頭的帽子里。

    噗嗤一聲，呂秀英笑了。

    林笑伸手去摸自己后頭的帽子，呂秀英說道：“別亂動，小心灑出來。就這樣回家吧，回家我再給你拿出來?！?/br>
    回家的路上，林笑牽著mama的手，兩只腳一起往前蹦，感覺自己是一只袋子里裝得滿滿的袋鼠。

    呂秀英用力攥了一下林笑的手：“別蹦，要灑了?！?/br>
    林笑哦了一聲，一只手伸到脖子后面，扶著帽子慢慢走。

    回家后，呂秀英把林笑帽子里的瓜子花生拿出來，把帽子翻過來仔細(xì)拍干凈。

    舅媽看到后小聲嘀咕道：“那么貴的糖還有進(jìn)口巧克力，換回來不值錢的瓜子花生……”

    呂秀英沒聽清林笑舅媽說什么，但是猜也能猜出來，懶得理會她。

    春晚已經(jīng)開始了，呂秀英給林笑灌滿一個暖水袋，讓林笑抱在懷里看春晚。

    大概不是在自己家里，小黃沒有鉆床底，一直緊緊貼在林笑腳邊，鞭炮聲炸響的時候林笑就能感受到小黃瑟瑟發(fā)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