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正月初五早晨, 天還沒亮，窗外的鞭炮聲就噼里啪啦地響起來了。

    小黃嗖的一下鉆到了床底下，在床底下瑟瑟發(fā)抖。

    林笑被吵醒了, 她揉了揉眼睛：“mama, 怎么這么多人放鞭炮??？”

    呂秀英也有點驚訝，今年正月初五的鞭炮聲比除夕零點更響。

    “初五放鞭炮，送窮神、接財神?！眳涡阌⒔忉尩?。

    初五是要放鞭炮的, 只是最近幾年初五的鞭炮聲一年比一年更響, 今年竟然超過了除夕的鞭炮聲, 呂秀英也很驚訝。

    “看來大家都想發(fā)財啊?！眳涡阌⒏锌馈?/br>
    外面的鞭炮聲太吵，林笑把頭蒙在被子里，捂著耳朵翻來覆去睡不著，最后氣得一掀被子起床了。

    “這么早就起了？”呂秀英問道，“你早飯吃什么？”

    林笑毫不猶豫地說道：“藕盒！”過年mama炸了很多藕盒, 想吃的時候在鐵鍋里倒一點油再煎一遍，就又變得酥脆脆香噴噴了。

    最近幾天林笑的早餐都是“春節(jié)限定款”, 這些平時很少能吃到的東西，過年可以吃個夠。

    林躍飛也被窗外的鞭炮聲吵醒了, 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牙也顧不上刷、臉也顧不上洗，套上皮夾克就往外走：“我去點兩掛鞭！”

    林笑看著哥哥急匆匆的背影, 問道：“mama，世界上有幾個財神呢？”

    呂秀英：“……一個吧？”

    林笑一臉嚴肅地思考，大家爭先恐后地放鞭炮, 她還以為財神有很多個, 誰家先放鞭炮就能迎到一個財神, 先到先得！沒想到財神只有一個啊。

    “那家家都放鞭炮, 財神去誰家呢？”林笑問道。

    呂秀英被問住了，她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啊？”

    林躍飛放完鞭炮，推開門大步流星地走進來：“今年肯定來咱家！”

    太陽漸漸升高，外面的鞭炮聲越來越稀疏，小黃依舊躲在床底下。

    呂秀英叫它：“小黃，出來了，不怕了?！?/br>
    “汪汪！”小黃在床底下動了動，然而并沒有出來，趴在床底下汪汪地叫。

    呂秀英搖頭：“個頭長了那么多，膽子一點也沒長。”

    呂秀英過年剛給林笑量了身高，林笑量完身高，也要給小黃量。小黃一歲多，已經(jīng)徹底長成大狗了，從頭到尾二尺一。

    呂秀英很懷念小黃小時候的樣子，叫聲奶汪汪、走路搖搖擺擺、一只手就能托起來。那時候給小黃做吃的只要做一點，給小黃洗澡也輕松得多。

    呂秀英叫了一會兒，小黃還是不肯出來，在床下一聲接著一聲地叫。

    林笑趴在床邊，歪著腦袋往床底下看，看到小黃的屁股。

    “小黃，小黃，你快出來呀！”

    林笑叫了半天，小黃一直用屁股對著她，不肯轉(zhuǎn)身。

    呂秀英對林笑說道：“別去吵小黃了，等它不害怕了自己就出來了。”

    林笑哦了一聲，跑到客廳看電視。

    快到中午的時候，外面的鞭炮聲停下來了，要放鞭炮的人們上午都放完了，大院里恢復(fù)了往常的寧靜。

    “mama，外面一點炮聲都沒有了，小黃怎么還趴在床底下不出來呀？”林笑問道。

    呂秀英：“小黃得緩一會兒，你別總?cè)┧??！?/br>
    林笑躡手躡腳地走進大屋，趴在床邊看小黃，小黃聽到林笑的腳步聲，突然一陣狂叫：“汪汪汪汪汪！嗷嗷嗷嗷嗷！”

    呂秀英被小黃的叫聲嚇了一跳，連忙走進屋里：“笑笑，你又嚇著小黃了？”

    林笑從地上站起來：“mama，小黃聽起來很著急！它是不是被卡在床底下了？”

    林笑能聽懂小黃的叫聲，小黃在向她求助！

    呂秀英愣住了：“??？卡住了？”

    呂秀英從來沒想過這個可能，然而聽林笑一說，頓時覺得很像。

    “小飛！小飛！”呂秀英連忙把林躍飛叫過來，“咱倆一起把床挪開。”

    林笑上前想要幫忙，被mama和哥哥一起轟走：“你站遠點，別礙事！”

    “一、二、三！”呂秀英和林躍飛一起，把床輕輕抬起來。

    嗖的一下，林笑看到了一道黃色的殘影，小黃飛快地從床底下躥了出來！

    “嗷！”小黃一口叼起出門的狗繩，圍著呂秀英和林笑團團轉(zhuǎn)，然后奔向大門口，向上一跳、爪子一壓，竟然把木門打開了！

    林笑和mama都驚呆了，小黃竟然會自己開門！

    不過木門外面的防盜門小黃就打不開了，它回過頭朝著林笑和mama嗷嗷叫。

    呂秀英回過神來：“誒呦，這是急壞了！”

    “小飛，快出去溜小黃一圈?！眳涡阌⒑傲周S飛。

    來不及換衣服了，呂秀英穿著在家的棉襖，邋里邋遢地出門不像樣，林躍飛這樣出門就沒關(guān)系，反正他在大院里更丟人的事情干得多了。

    林躍飛牽著小黃，在大院里溜了一大圈，回家后搓搓凍得發(fā)紅的手，剛才出門太急，沒顧上戴手套。

    小黃的尾巴在身后搖來搖去。

    呂秀英伸手摸了摸小黃的毛：“舒服啦？高興啦？”

    “多虧笑笑發(fā)現(xiàn)小黃被卡住了?！眳涡阌⑦€一直以為小黃自己躲在床底下不想出來，不讓笑笑去打擾它呢。

    呂秀英伸手點著小黃的腦門說道：“你現(xiàn)在是只大狗了，不能往床底下鉆了知道嗎？你看看你自己多大只，再看看床底下多窄?！?/br>
    突然，呂秀英發(fā)現(xiàn)小黃身上有一大片大一片的灰塵：“這是從哪兒蹭的??？”

    林躍飛立刻為自己辯解：“剛才我牽得它牢牢的，沒讓它亂鉆?！?/br>
    呂秀英：“那就是在床底下沾上的灰?！眳涡阌⒃賽鄹蓛?，家里也難免有衛(wèi)生死角。

    “得洗個澡了?！眳涡阌⒃捯粑绰洌↑S立刻又想往床底下鉆，大概想起自己被卡在床底下的經(jīng)歷，掉頭往餐桌底下跑。

    呂秀英從餐桌底下把小黃拉出來：“躲也沒用！你看看你多臟啊，還不想洗澡？”

    現(xiàn)在給小黃洗澡是個大工程，呂秀英和林躍飛一起上。林躍飛按著小黃，呂秀英給小黃洗。

    廁所門關(guān)著，林笑聽到里面不停傳出乒乒乓乓的聲音，mama哥哥和小黃過了半個小時還沒出來，好奇地推開廁所門：“小黃還沒洗好嗎？”

    “出去！”

    “快出去！”

    呂秀英和林躍飛的聲音同時響起來，然而已經(jīng)晚了。小黃瘋狂甩毛，身上沾著泡沫的水到處飛濺，濺了mama和哥哥一身一臉，剛開門進來的林笑自然也沒逃過。

    林笑的眼睛都被泡泡糊住了，她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臉，睜開眼睛看到廁所里飛起一個個透明的小泡泡，哈哈笑了起來。

    “傻笑什么呢？”呂秀英都想哭了，給小黃洗澡要一個小時，洗完澡打掃廁所還要一個小時。

    而且每次給小黃洗完澡，給小黃洗澡的人也都要洗澡。今天呂秀英、林躍飛和林笑誰也沒逃過，全都被濺了一身的泡泡水。

    呂秀英對林笑說道：“坐在小板凳上看電視，別坐沙發(fā)，等我收拾好了就帶你去洗澡。”

    小黃洗干凈了，家里的三個人都臟了。

    呂秀英一只手拎著澡籃子，一只手牽著林笑，林躍飛手里也拎著一只澡籃子，三人一起向澡堂走去。

    走到澡堂門口，震驚地發(fā)現(xiàn)今天沒開門！

    “怎么回事？”呂秀英站在大門緊閉的澡堂門口，一臉震驚。

    林笑眼尖，一眼看到貼在澡堂門口的通知，她蹬蹬蹬跑過去，又蹬蹬蹬跑回來向mama匯報：“mama，澡堂以后只在周二、周四和周六開。”

    “什么？”呂秀英不可置信地走過去，看到通知上確實是這么寫的。

    “澡堂不天天開了？一個星期就開三天？”呂秀英難以接受。

    從呂秀英十幾歲被招進棉紡廠上班，在棉紡廠大院里度過了幾十年，棉紡廠大院的澡堂都是天天開的。

    在車間干活，棉絮飛滿頭滿身，紡織女工們都習(xí)慣下班后先去澡堂洗個澡，清清爽爽地回家。

    幾十年都是如此，澡堂每天開放、洗澡不用掏錢，在呂秀英心中幾乎成了太陽東升西落一樣的事，她從沒想過這樣的事還會變。

    “這……廠里的效益是真不行了？”澡堂不再每天開門，比食堂的飯菜變得又貴又難吃，給呂秀英帶來的沖擊更大。

    一時間，棉紡廠這個在呂秀英心中矗立在這里永遠不會倒下的龐然大物，身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虛弱的裂痕。

    澡堂沒開門，呂秀英只能帶林笑回家洗澡。

    洗頭和洗澡分開，先穿著衣服洗頭，再站在澡盆里擦洗。

    洗澡水是熱的，但空氣是涼的，呂秀英看到林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立刻加快速度，“冷嗎？”

    林笑：“不冷！”

    呂秀英：“汗毛都豎起來了，還不冷?！?/br>
    呂秀英用最快速度幫林笑擦洗完，用大浴巾把她裹起來，在她背后拍了一下：“快去暖氣旁邊擦，穿衣服動作快點。”

    林笑洗完之后，呂秀英自己洗澡。林笑穿好衣服后跑到廁所：“mama，我來幫你！”

    剛才mama幫她洗澡，現(xiàn)在輪到她幫mama洗澡。

    呂秀英把林笑轟出去：“不用你幫，有你在更慢。”

    林笑垂著頭，踢踢踏踏地走回房間，小黃洗澡不讓她幫忙，mama洗澡也不讓她幫忙。

    mama為什么總覺得她會幫倒忙呢？林笑覺得自己能幫正忙！

    呂秀英自己洗澡的動作也特別快，冬天在家洗澡，空氣實在太冷了，只有挨著熱水的皮膚是熱的，暴露在空氣中的皮膚全都在源源不斷地失去熱量。

    她洗完澡之后立刻去廚房煮了一鍋生姜可樂，給自己倒了一碗，給林笑倒了一碗，剩下一碗給林躍飛留著。

    林笑不愛喝姜湯，也不愛喝紅糖姜茶，不過對生姜可樂的接受度還不錯。

    其實生姜可樂煮完之后，根本喝不出可樂味，里面的氣兒更是跑得一干二凈，呂秀英喝起來和糖水煮生姜沒什么區(qū)別，但是林笑聽到可樂兩個字就喜歡。

    林笑一口氣喝完了一大碗，也不嫌生姜辣了。

    呂秀英自己也喝完了，看到林躍飛洗完澡出來，催促著林躍飛喝下去。

    林躍飛笑道：“我又不是小孩了，洗個澡還著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