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蕓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林躍飛，等著他回答：“笑笑說的是不是真的？你小時候真的……”

    林躍飛現(xiàn)在只能生出一種心思，那就是回家揍林笑屁股的心思！

    他咬牙切齒地說道：“林笑！你完蛋了！”

    沈蕓再也忍不住，在旁邊哈哈大笑：“笑笑說的是真的呀……”

    有呂秀英在，林躍飛當(dāng)然沒揍成林笑的屁股。

    呂秀英瞪他一眼：“你自己干的事情，還不讓笑笑說？”

    林躍飛不僅沒揍成meimei的屁股，還被迫陪meimei玩橡皮泥。

    因為林躍飛的“童年經(jīng)歷”，林笑認(rèn)為他應(yīng)該“有點(diǎn)基礎(chǔ)”，轟哥哥去洗手，然后拿著橡皮泥給哥哥，要求看看哥哥的水平。

    在林笑期待的眼神和呂秀英威脅的眼神中，林躍飛不得不參加這個合家歡的活動。

    他把橡皮泥搓成團(tuán)，放在橡皮泥盒子里帶的塑料模具里壓出形狀。

    橡皮泥里自帶一套塑料模具，有好幾種不同的形狀，還有一個“壓面條”機(jī)。把長條的橡皮泥塞進(jìn)去，轉(zhuǎn)啊轉(zhuǎn)，就能壓出“面條”來。

    林躍飛伸手把模具周圍被擠出來的多余橡皮泥摳掉，打開模具，把壓好形狀的橡皮泥扣在自己手心。

    林躍飛拿出一百分的耐心陪林笑玩橡皮泥，然而林笑并不滿意：“哥哥，你都用模具壓形狀，有什么意思？”

    林笑拿到橡皮泥后，試過一次模具后，就把模具們都扔到一邊。

    她不喜歡固定的模具，更喜歡自己用各種顏色的橡皮泥捏各種不同的形狀。她捏的不止是自己見過的東西，還會捏自己想象中的東西，比如說長著六只腿的雞。

    先捏一個六只腿的雞，再捏一口大鍋。

    林笑一邊捏一邊嘴里念念有詞：“mama一根雞腿，我一根雞腿。”

    “哥哥一根雞腿，我一根雞腿?！?/br>
    “小黃一根雞腿，我一根雞腿?！?/br>
    林躍飛彈林笑一個腦瓜崩：“你倒是不吃虧！”

    呂秀英聽到林笑的話，立刻不捏橡皮泥了，要出門給她買雞腿。

    “是買食堂里的鹵雞腿，還是買生雞腿回來自己做？”呂秀英征求林笑的意見。

    林笑毫不猶豫地說道：“買生雞腿mama自己做！”

    “行！”呂秀英答應(yīng)下來，但她有點(diǎn)奇怪，“你以前不是最愛吃食堂里的鹵雞腿嗎？”

    林笑：“食堂里的雞腿味道變了！現(xiàn)在不好吃了！”

    呂秀英：“也是，食堂里的雞腿以前又大又肥，現(xiàn)在又瘦又小，味道好像也變了，是換師傅了嗎？”

    林躍飛：“是廠里效益越來越不行了，先從食堂里省錢?！?/br>
    呂秀英不相信：“廠里效益哪兒不行了？”

    林躍飛懶得和呂秀英抬杠，說道：“媽你且往后看吧?！?/br>
    這個過程，林躍飛上輩子全都經(jīng)歷過一次，國營紡織廠受到南方私企的沖擊，市場被搶占，車間生產(chǎn)線一條一條地關(guān)。

    一開始，先從職工福利、食堂后勤這些地方開始節(jié)省，再往后連工資都發(fā)不出來了，現(xiàn)在只是剛剛開始。

    林躍飛說道：“食堂里的鹵雞腿不像以前那么好吃了，是因為雞腿變小了，也是因為鹵湯變了?！?/br>
    “舍不得用那么多調(diào)料了，去掉了好多樣，也舍不得用那么多煤氣了，鹵的時間不夠?！?/br>
    呂秀英白了林躍飛一眼：“你知道什么啊？你都多久沒吃過食堂的菜了？”除了早飯之外，林躍飛很少有空在家吃飯。

    呂秀英沒空和林躍飛爭對錯，她急匆匆地出門，去給林笑買雞腿。在菜市場和老板討價還價：“送我一塊雞肝，家里小狗要吃?！?/br>
    晚上，林笑吃到了mama做的紅燒雞腿。

    把橡皮泥仔細(xì)地收好，放在盒子里，否則橡皮泥會被風(fēng)吹干。

    睡覺前，林笑坐在床上翻了兩頁奧數(shù)課老師發(fā)給他們的油印的講義。

    呂秀英靠在床頭，翻看沈蕓送給她的書，瓊瑤的《煙雨濛濛》。

    沈蕓不僅給林笑送了不少東西，也給呂秀英送了不少東西。呂秀英原本不想收的，沈蕓的忙林躍飛本來就該幫，但是沈蕓送給呂秀英的都是書。

    “阿姨，我?guī)湍舻?，我覺得您會喜歡看，平時打發(fā)時間用。”

    沈蕓知道呂秀英平時會看林笑的書，林笑的雜志她每一期都會看。林笑拿回家的書，基本不浪費(fèi)，都是林笑看一遍后呂秀英再看一遍。

    看書的確比織毛衣有意思。

    沈蕓幫她挑了這么多書，一看就用心了，呂秀英雖然不想讓沈蕓破費(fèi)，但是覺得辜負(fù)沈蕓的心意也不好，就都收下了。

    回家剛翻開第一本，呂秀英就漸漸入迷了。

    這些書的確和林笑看的那些小孩子的書不一樣，對呂秀英來說，這些書更吸引她。

    呂秀英看著看著書，抬頭一看表，已經(jīng)晚上九點(diǎn)了，連忙催促林笑睡覺，“別看了！快睡吧！”

    林笑搖頭不肯：“mama，等一等，等我把最后半頁看完?！?/br>
    呂秀英問道：“這是你們奧數(shù)班的作業(yè)嗎？你怎么不早點(diǎn)做完？”

    林笑搖頭：“不是作業(yè)，但周慧敏肯定會看完的，我也要看完，明天我做題不能比她慢?！?/br>
    呂秀英第一次聽到周慧敏這個名字，問道：“這是你在奧數(shù)班交到的新朋友？你在奧數(shù)班交到朋友了？”

    林笑小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樣：“才不是朋友！我們是敵人！”

    “超級大敵人！”

    第88章

    奧數(shù)班上課的模式和學(xué)校里的數(shù)學(xué)課有很大不同。

    只有一小部分時間, 趙老師會給大家講題。

    大部分時間，趙老師都會留給學(xué)生們自己做題目。

    趙老師坐在講臺上，時不時端起紅牡丹的搪瓷缸子喝一口水, 低頭出題、備課, 學(xué)生們自己在下面做題。

    學(xué)生們做完題目之后，不用舉手，可以直接從座位上站起來, 走到講臺旁邊, 把自己做完的題目交給趙老師看。

    趙老師會打勾, 或者畫叉。

    誰先做完題目，誰就能先走到講臺旁邊請趙老師批閱。

    要是做錯了，趙老師會讓學(xué)生回去繼續(xù)想，要是做對了，趙老師會在班里宣布：“好, 誰誰誰已經(jīng)第一個把第某題做出來了。”

    林笑來到奧數(shù)班之后，很快就成為了趙老師口中頻繁提及的“誰誰誰”。

    “好, 林笑已經(jīng)第一個把第一題做出來了。”

    “好，林笑已經(jīng)第二個把第一題做出來了?！?/br>
    ……

    除了第一個做對題目的學(xué)生外, 第二個、第三個做對題目的學(xué)生，趙老師也會在班里宣布。

    后面的學(xué)生則沒有這樣的待遇了，趙老師只會默默地打個對勾, 什么也不說。

    趙老師的這個做法，自然而然地引起了班里同學(xué)們的競爭。

    進(jìn)入奧數(shù)班的學(xué)生，在學(xué)校里全都是成績最好的學(xué)生, 最起碼是數(shù)學(xué)成績最好的學(xué)生——除了林笑。

    林笑來奧數(shù)班之前的幾堂課, 做題最快最厲害的是一個叫周慧敏的女生。

    十次里面有七八次, 都是她第一個把題目寫完, 拿給趙老師看。

    周慧敏有十足的把握時，才會把自己寫的答案拿去給趙老師批改。趙老師每次批改的周慧敏的答案，都是正確的。

    周慧敏是趙老師口中提及頻率最高的一個名字。

    她最享受走上講臺、走下講臺的這個過程。

    奧數(shù)班的同學(xué)們紛紛抬起頭，用驚嘆的目光看著她，低聲說道：“周慧敏又做出來了。”“周慧敏又做對了?！薄爸芑勖籼炝??！?/br>
    會有幾個不服輸?shù)耐瑢W(xué)，周慧敏早就把那幾個同學(xué)都記住了，雖然他們不服輸，但還是一次又一次地輸給她。幾個不服輸?shù)耐瑢W(xué)匆匆抬一下頭，立刻又埋下頭，奮筆疾書，這是有思路的時候。沒思路的時候他們只能苦惱地?fù)项^咬指甲。

    周慧敏非常享受找這個過程。

    她在一所普通的小學(xué)讀書，老師講課的進(jìn)度總是很慢，上課講的題目、作業(yè)題目和考試題目都很簡單。

    周慧敏永遠(yuǎn)是班里的第一名，老師們都很喜歡她，但是周慧敏并沒有從全班第一中獲得多大成就感。太輕松了，她無聊了。

    直到她被選入奧數(shù)班，一個新世界的大門在她面前打開。

    在奧數(shù)班上第一個做出難題，聽趙老師念出她的名字，同學(xué)們紛紛抬頭看向講臺旁邊的她，周慧敏收斂起臉上的表情，但她走路的姿勢還是會暴露她的心情，她抬頭挺胸像一直斗勝的小公雞一樣走回自己的座位上……

    太開心了！太快樂了！

    周慧敏的快樂，在林笑進(jìn)入奧數(shù)班后戛然而止。

    林笑前面缺了好幾節(jié)課，第一次來上課的時候就像一個迷茫的小羊羔。

    周慧敏和其他同學(xué)一起偷偷議論，為什么三年級的林笑能來他們班。

    因為林笑比所有同學(xué)都低一個年級，無疑受到了最多的關(guān)注。周慧敏也一直關(guān)注著她，后來發(fā)現(xiàn)林笑一次也沒有走到講臺旁邊找趙老師批閱題目，周慧敏就收回目光，不再關(guān)注她了。

    沒想到從林笑來的第二節(jié) 課開始，變得不一樣了！

    林笑坐在第一排，趙老師坐在講臺上就能看到林笑寫完答案，他走過去拿起林笑的本子：“寫完之后怎么不來找我批閱？”

    林笑茫然地看著趙老師：“寫完之后要找你批閱？”

    趙老師笑了：“你沒看見其他同學(xué)寫完之后都來找我嗎？”

    林笑這時候才知道奧數(shù)班是這樣的上課模式。

    趙老師在林笑的本子上打了一個勾，在班里說道：“這道題，林笑第一個做出來了?！?/br>
    周慧敏立刻心中一沉，她才寫了不到一半！

    趙老師對林笑說道：“以后寫完了就拿著答案來找我?！?/br>
    林笑乖乖點(diǎn)頭。

    從這節(jié)課開始，趙老師每出一道題，林笑都是第一個跑上講臺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