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晃了晃手里的鉛筆，決定不寫抓青蛙，只寫釣小龍蝦，畢竟老師說過青蛙是人類的朋友。而且青蛙她沒有抓住，釣小龍蝦她可是第一名呢！

    呂秀英只請了三天假，從老家回來就去上班了。

    哥哥林躍飛從老家回來之后，每天起的更早，回家更晚，林笑不明白哥哥踢足球?yàn)槭裁催@么認(rèn)真：“哥哥，你想拯救中國男足嗎？”

    林躍飛正在喝水，噗地一聲噴出來：“你哥沒那么大本事。”

    “你暑假作業(yè)都寫完沒有？”

    “今天的口算和練字呢？”

    林躍飛看不下去meimei歪歪扭扭的字，給她買了字帖，像口算一樣每天布置一頁的任務(wù)。

    “都寫完啦！”林笑領(lǐng)著哥哥走到書桌旁，接受哥哥的檢查。

    暑假一晃而過，林笑馬上就要開學(xué)了。

    林躍飛去紡織廠上班的日子也馬上就要到了。

    最近幾天，他一直尋找向林秀英開口的機(jī)會。雖然他沒能像最初計(jì)劃的那樣考駕照、當(dāng)司機(jī)，但是找到了另外的機(jī)會，也賺到了能證明自己能力的錢。

    只是時間太短……錢還是不夠多……恐怕在呂秀英眼中比不上“鐵飯碗”。

    林躍飛在心里一遍遍排練自己該怎么坦白，然而他還沒來得及說，呂秀英就在廠里聽到了風(fēng)聲。

    “秀英，你知道你家小飛最近天天在外面干什么嗎？”

    呂秀英笑道：“他最近天天在外面踢足球，不喝酒也不打牌了?！?/br>
    對方連連搖頭：“什么踢足球啊，你家小飛在外面幫人收債呢！”

    呂秀英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嘴唇哆嗦著問道：“真……真的？”

    “那還有假？我家大鵬親眼看到的！”

    第14章

    “嘩啦啦——”林笑聽到門外一大串鑰匙碰撞的聲音，立刻伸手捂住眼睛。

    哥哥回家了，mama已經(jīng)拿著搟面杖在門口坐好了！

    “媽？”林躍飛一開門，差點(diǎn)撞到mama身上，他驚嚇道，“你怎么坐這兒??？”

    呂秀英舉起手里的搟面杖，死死盯著林躍飛：“你最近天天往外跑，到底去干嘛了？”

    林躍飛心中一沉，顯然，mama已經(jīng)聽說了什么。

    “媽，你別生氣……”林躍飛看到呂秀英渾身都在顫抖，連忙上前去攙扶mama。

    呂秀英一把甩開林躍飛的手：“你是不是去收債了？”

    林笑雙手捂住眼睛，然后手指張開一條細(xì)細(xì)的縫。

    mama生氣的樣子讓她害怕，但是看不見只聽到聲音更害怕了，林笑透過指縫偷偷往外看，這樣能少害怕一點(diǎn)點(diǎn)。

    “你說！你是不是去收債了？”呂秀英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林笑的身體猛地一抖，哇的一聲被嚇哭了：“哥哥不要去收債！哥哥不要剁別人的手指頭！”

    大人們都不讓小孩看的港片，林笑在小梅jiejie家里偷偷看過，里面收債的人拿著一把刀，一根一根地把人手指頭剁下來。

    “不關(guān)你事，出去玩吧?！?/br>
    呂秀英硬邦邦的話并沒有減少林笑一絲的害怕。她低著頭，不讓mama看到她止不住的眼淚，一步一步往外挪，小小的心里有太多的擔(dān)憂。

    mama手里的搟面杖真的會打在哥哥身上嗎？

    mama臉色白得像紙一樣，是不是被哥哥氣病了？

    mama能管住哥哥嗎？她真的不想讓哥哥在外面剁別人的手指……

    突然，慢慢往外挪的林笑被一根有力的手臂攔住了：“媽，meimei現(xiàn)在這樣跑出去，不安全?！?/br>
    林笑這一哭，打斷了屋里劍拔弩張的氣氛。林躍飛摟著林笑，抓住這個機(jī)會向mama和meimei解釋。

    “我是正規(guī)收債，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不動刀、不動拳頭、一根頭發(fā)絲都沒碰過債主的、一句嚇唬的話都沒說過?！?/br>
    呂秀英不信，她沒吃過豬rou也見過豬跑，收債不都是連打帶嚇唬？好聲好氣地說話那能把債收回來？

    林躍飛以前總是和不三不四的人混，最近她沒看見，還以為林躍飛真的改好了，沒想到更壞了！

    以前林躍飛只是瞎混，現(xiàn)在不知道搭上了哪個黑老大，竟然去做收債這種傷天害理的事了。

    “你收的什么債？賭債？”那些黑老大開賭局、做套、放債、收債，一環(huán)接一環(huán)，讓人傾家蕩產(chǎn)，家破人亡。

    林躍飛連忙說道：“不是不是，是幫建筑隊(duì)找房地產(chǎn)公司要債，要回來的債都給建筑工人發(fā)工資了！”

    呂秀英愣住了。

    “建筑工人？房地產(chǎn)公司？”呂秀英依舊覺得林躍飛在騙她，“這關(guān)你什么事?。磕阋裁磦?？”

    林躍飛攬住mama的肩膀，帶著mama在沙發(fā)上坐下：“媽，你聽我慢慢說……”

    林笑不哭了，她拿出小手絹擦了擦鼻子，跟著mama和哥哥一起到沙發(fā)旁，看到哥哥穿著外面的褲子坐在沙發(fā)上，而mama竟然沒有發(fā)現(xiàn)！

    林笑挨著mama坐，豎起耳朵聽哥哥的解釋。

    “上個月我騎車經(jīng)過正在蓋的鐵路宿舍，看到工地在招工人，反正我在家也閑著沒事干，就去干活賺點(diǎn)零花錢……”

    “什么？你在工地干活？”呂秀英又急了。

    mama在紡織廠車間里練出來的大嗓門震得林笑耳朵疼。她揉揉耳朵，偷偷挪動屁股，坐得離mama遠(yuǎn)了點(diǎn)。

    “你去工地賺錢干什么！買煙，買酒，還是當(dāng)冤大頭請人吃飯？你該不會在外頭欠債了吧！”

    林躍飛連忙保證：“沒有、沒有……都沒有?！?/br>
    “我賺的錢都好好收著呢?！绷周S飛走回自己房間，拉開抽屜，拿了薄薄一沓用白紙包著錢出來，遞給呂秀英。

    呂秀英展開白紙，猛地倒吸一口冷氣。

    這一沓錢雖然薄，但全是百元大鈔！

    新發(fā)行的藍(lán)灰色百元人民幣上印著四位領(lǐng)袖的頭像，呂秀英連忙一張張地點(diǎn)起來：“一、二、三……二十張！”

    “兩千塊錢！”

    呂秀英靠在沙發(fā)上喘不過氣，現(xiàn)在棉紡廠工人工資，一個月一百多塊。這已經(jīng)算高工資，雙職工是妥妥的好日子，家里吃穿完全不愁。像呂秀英這樣一個人掙工資養(yǎng)兩個孩子，雖然緊巴一點(diǎn)，但也勉強(qiáng)夠用。

    林躍飛拿出的這一沓錢，頂呂秀英一年多的工資！

    “這錢真是你賺來的？不是偷的搶的？”想到林躍飛以前做的那些事，呂秀英真不敢相信。

    林躍飛握住mama的手：“媽，你放心，這就是我把賬要回來，建筑隊(duì)老板給我的報(bào)酬?！?/br>
    “我?guī)退貋硎嗳f呢，這兩千塊是我應(yīng)得的?！?/br>
    一開始，林躍飛在工地里當(dāng)小工干體力活，得知這個要賬的機(jī)會后立刻自告奮勇地去了。老板不報(bào)什么希望地同意他去試一試，沒想到林躍飛還真把錢要回來了！

    老板大松一口氣，立刻拿著要回來的錢給手下的建筑工人們發(fā)了拖欠的工資。

    林躍飛有這個本事，老板自然不會再讓他在工地里當(dāng)小工了。林躍飛在工地里干活也只是權(quán)宜之計(jì)，他年輕力壯有手有腳，做不到閑在家里讓老娘養(yǎng)他，哪怕去工地干體力活也比閑著好！

    林躍飛原本打算一邊攢第一桶金、一邊尋找賺錢的機(jī)會。沒想到機(jī)會直接砸在自己頭上，幫老板要了一次債，兩千塊錢就到手了！

    呂秀英聽得暈暈乎乎：“那你是怎么要回來的？別人都要不回來的錢，你就要回來了？”

    呂秀英還是擔(dān)心他用那套混不吝的手段。

    林躍飛看了一眼meimei，湊到呂秀英的耳邊輕聲說：“我就天天跟著欠債的老板，他去公司我跟著、他應(yīng)酬我跟著、他回家我也跟著……”

    林笑小小的身體往前探，哥哥在和mama說什么？為什么突然不讓她聽了？

    呂秀英正奇怪林躍飛為什么要湊到她耳邊悄悄說，就聽林躍飛說道：“老板家里有個女兒，今年也十八歲……”

    呂秀英立刻對林笑說道：“笑笑，去廚房幫mama倒杯涼白開來?！?/br>
    林笑不情不愿地離開沙發(fā)，她明白了，上次西游記播到豬八戒進(jìn)入蜘蛛洞那一集，mama也是這樣叫林笑去倒水。

    其實(shí)mama不在家的時候，林笑早就把那集看過好幾遍了，不就是豬八戒和蜘蛛精們捉迷藏嗎？這有什么不能看的？

    大人們就是大驚小怪，什么都不讓小孩知道。

    趁著林笑去廚房倒水，林躍飛言簡意賅地說完了。欠債的老板臉皮特別厚，林躍飛跟進(jìn)跟出，他一點(diǎn)都不怕的，十分囂張地對林躍飛說反正你不敢碰我，你碰我我就報(bào)警，這里的警察我都熟得很。以前四個彪形大漢跟著我，一個人頂你兩個寬，還不是灰溜溜地走了？

    然而體型頂八個林躍飛的四個彪形大漢做不到的事情，林躍飛很快就做到了。

    林躍飛天天追債，天天見到欠債的老板家里的女兒。

    林躍飛長得好，五官深邃、星眉劍目，要債時放浪不羈的樣子最能惹得少女臉紅心跳。

    老板家女兒看林躍飛的眼神越來越不同。

    老板看得心驚rou跳，自己家精心培養(yǎng)的女兒，可不能和林躍飛這樣年紀(jì)輕輕就輟學(xué)要債的小混混有什么瓜葛！

    “你不要再來了！”

    林躍飛聽出來，老板這次怒斥的語氣都不一樣了，從氣定神閑到心慌意亂。

    林躍飛抱著雙臂斜倚在墻邊，眉毛一挑，露出一個帥氣中透著邪氣的笑容：“只要王老板把錢還清，保證再也見不到我?！?/br>
    王老板的目光停留在林躍飛臉上，狠狠咬牙，自己家養(yǎng)著女兒，長成這樣的林躍飛天天來，時間長了真的要出事情的??！

    身邊的老板圈子里，拆白黨的故事聽多了。那些油頭粉面的拆白黨都能騙得老板的家眷死心塌地，何況林躍飛這樣萬里挑一的長相！

    沒過幾天，王老板就把欠了半年多的款項(xiàng)結(jié)清了。

    拿回欠款的建筑公司梁老板又驚又喜，立刻將林躍飛視為不可多得的人才！

    拿到工資的建筑工人們也都聽說這筆錢是誰要回來的了，沒想到之前在工地一起干體力活的小工竟然能辦成這樣的大事！

    林躍飛再去工地，知道名字的不知道名字的工人們，全都對林躍飛熱情極了，遞煙、買汽水、和他稱兄道弟……

    建筑公司梁老板想把林躍飛留在身邊，林躍飛說要考慮考慮。

    梁老板聽說林躍飛想要學(xué)開車，立刻表示學(xué)車的錢他來出，自己的車不開時就拿來給林躍飛練手。

    “我這里也缺會開車的人才，你學(xué)會之后過來干，我給你開的工資保證不比出租車司機(jī)少?！?/br>
    呂秀英聽到林躍飛的話，感覺自己像在做夢一樣，林躍飛這不是在編故事騙自己吧？

    怎么突然間林躍飛就從無所事事的小混混，辦成了要債這樣的大事，老板搶著要他，工人都感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