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錢是她趙玉蘭掙的嗎，一個子都不掙，還敢干出這樣喪盡天良的事。

    “賣的好，你沒來之前，你這個兒媳婦那可是一天換一件衣裳，那衣裳還不便宜哪，動輒一件褂子就十幾塊?！?/br>
    張美娟真是看不起趙玉蘭那樣的人，窮體面，只講自己穿的好，不講鄉(xiāng)下的公公婆婆還有閨女。

    “對了，她還有一件布拉吉哪，聽說花了二十五塊錢買的，還有小皮鞋……”

    秦銀環(huán)還記得去年這個趙玉蘭剛買那件布拉吉，穿上小皮鞋，在院子里淘菜，她男人的眼睛都給看直了，說人家咋好咋好，那個趙玉蘭還故意來她家找她男人，支使他男人去幫她拉煤。

    拉煤是假，那趙玉蘭就是想勾搭她男人。

    二十五塊錢？？？？

    我的天老爺啊，咋不下來一道雷劈死這個敗家的啊……她秦嫂，啥叫布拉吉啊？”

    王翠芬驚的忍不住睜大了眼睛，隨后用手拍著大腿，罵著趙玉蘭，隨后又問秦銀環(huán)。

    “布拉吉就是一種連衣裙?！?/br>
    趙玉蘭可寶貴她這件裙子了，上次有人往院子里潑水，不小心濺到她那件布拉吉上了一個星點(diǎn)子，她的臉拉了好幾天，大半個月都沒搭理人家。

    “連衣裙？”

    王翠芬仔細(xì)想了想，趙玉蘭的衣裳都是她從柜子里拿出來的，她沒見啥裙子?。?/br>
    “周嬸，你咋了？”

    秦銀環(huán)見周嬸子突然站起來朝趙玉蘭的屋里走去，她和張美娟連忙跟了過去，只見王翠芬打開了趙玉蘭屋里的四腳箱子，把上面壓著的棉被還有紅雙喜枕巾拿開，露出最下面躺著的幾件疊的規(guī)規(guī)整整的好衣裳，其中就有那件布拉吉。

    ……

    趙玉蘭在外面磨磨蹭蹭了好大會，回到家，就見她婆婆陰沉著一張臉，屋里已經(jīng)沒有秦銀環(huán)和張美娟的身影了。

    “娘，她們走了？”

    “老大媳婦，你真是一點(diǎn)都不老實(shí)，這是啥？”

    王翠芬回屋把那四件衣裳砸在趙玉蘭身上，趙玉蘭看到自己放在箱子里最下面的這四件衣裳被婆婆翻找出來了，臉色頓時白了起來。

    “為啥不上交？還想私藏，這些衣裳都多少錢買的？你甭想瞞我，我兒子的錢都讓你買衣裳了，我讓你買，讓你買……”

    王翠芬擰著趙玉蘭，專挑她身上的軟rou下手，擰的她連連求饒。

    “娘，你先聽我說……這幾件衣裳真沒花多少錢，也就八九塊錢……”

    “還敢騙我？我今天不好好給你松松皮，我就不是你婆婆?！?/br>
    王翠芬下手越發(fā)狠了起來，逮住想跑的趙玉蘭，擰著她胳膊上的手就是兩圈。

    “娘，我錯了，我錯了……別擰了……啊……娃都瞅著哪，娘，求你了……啊……”

    趙玉蘭不敢大聲，怕大雜院里的人聽到，最后丟人的還是她，她小聲哀求著婆婆王翠芬，疼的眼淚一個勁的往外冒。

    在外面玩石子的周衛(wèi)紅她們回來了，仨人站在門口，瞅著她們的那個壞奶奶在欺負(fù)她們的媽。

    “姐，她又打咱媽了……”

    老三周衛(wèi)麗吸了吸鼻涕，害怕的不敢上前，怕她奶也揍她。

    老四周衛(wèi)東也是，倆人都站在門口看著。

    “別打了……”

    周衛(wèi)紅弱弱的喊了一句，腳下仿佛長了釘子似的，就是不往前面湊。

    貓蛋在屋里聽著趙玉蘭被她奶王翠芬修理的痛叫，嘴角勾起一絲愉悅的笑容。

    王翠芬眼瞅著快到晌午了，才放過趙玉蘭，趙玉蘭縮抱著身子，臉上都是淚，

    “今個就先放過你，給我割rou去。”

    趙玉蘭不敢不聽話，把衛(wèi)紅她們拉到外面走道，小聲叮囑她們，剛剛那事不要往外說，這才用袖子隨便擦了兩把臉，去想法子割rou去了。

    中午，一家子圍坐在飯桌上，桌子中央擺著一個大瓷盆，盆里有元寶似的餃子，還有寬面條。

    瓷盆旁邊還有一盤窩窩頭，和一碗黑乎乎的咸菜。

    周老摳已經(jīng)從王翠芬嘴里聽說了老大媳婦花了二十五塊錢買了一件破衣裳的事。

    “老大媳婦，你別嫌我說你了，你在城里過了幾天好日子，就把咱鄉(xiāng)下的好德行咋忘的一干二凈。

    你也是打小在村里長大的，吃過苦，挨過餓，這一進(jìn)城，咋就忘了之前挨餓，啃樹根是啥滋味了？

    這二十五塊錢一件的衣裳，說買就買了，日子不打算過了？有你這樣敗家的嗎？誰家日子不是精打細(xì)算的過？

    你要是還這樣，趁早和我兒子把婚離掉算了，你去尋一個好人家，我們周家也不耽誤你?！?/br>
    趙玉蘭聽著公公周老摳這頓毫不客氣的話，眼一熱，她強(qiáng)忍著眼淚，哽咽道，

    “爹，你放心，我往后再也不會了?！?/br>
    這話說完，淚珠子啪啪的往下掉。

    “哭哭哭，也不知道整天那淚咋這么多，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欺負(fù)你了……像啥樣子。”

    王翠芬最不耐煩看到她這個喪氣樣，有啥好哭的，她現(xiàn)在又沒擰她，不就是她公公說了她幾句嗎，咋變得這樣?jì)少F。

    “娘，別說了，吃飯吧?！?/br>
    周向北瞅了一眼媳婦趙玉蘭，打著圓場。

    “哼，就知道護(hù)著她這個敗家精?！?/br>
    王翠芬瞪了一眼兒子，然后用勺子專挑盆子里不帶面湯的餃子往孫女碗里舀，

    “快吃快吃。”

    她一邊催促著孫女，一邊往周衛(wèi)紅她們那瞅著，生怕她們多舀一碗，她的貓蛋少吃了。

    “老二，你少吃點(diǎn)餃子，咸的慌，多吃點(diǎn)面條和窩窩頭?！?/br>
    周衛(wèi)紅吃光一碗，正要舀第二碗，聽到她奶奶這樣說，她的小臉頓時垮下去了，就在她偏要舀夾子的時候，手中的勺子一把被王翠芬奪了過去。

    “來，我給你舀?！?/br>
    王翠芬奪過周衛(wèi)紅的碗，給她連湯帶面舀了滿滿一大碗。

    “吃吧?！?/br>
    周衛(wèi)紅用筷子在碗里一撈，餃子一個沒有，面條也少的可憐，都是面湯，她難受的看向她媽趙玉蘭，啃涼窩窩頭就咸菜，連面條都吃不上的趙玉蘭給她使眼色，讓她先忍忍。

    周衛(wèi)紅看著對面貓蛋碗里的全是餃子，一根面條都沒有，嫉妒的眼都紅了。

    老四周衛(wèi)東吃的慢，碗里的餃子還有，他正夾著餃子蘸醬油，周老摳這才發(fā)現(xiàn)，周衛(wèi)東他們面前有個盛醬油的瓷碗，

    “夭壽啊，醬油咋能這樣吃，吃餃子還蘸啥醬油？真是越窮越燒的慌。”

    周老摳急忙把醬油碗拿了過來，只見碗里的醬油都夠他吃半年的了。

    他在家，都是折斷一根麥秸稈，用桿子尖蘸醬油吃，蘸一次能吃整整一頓哪。

    “這醬油誰倒的？”

    聽到公公周老摳的厲聲質(zhì)問，趙玉蘭身子一顫，連頭都不敢抬，緊張的掌心冒汗。

    周老摳見老大媳婦不吭聲，就知道肯定是她干的好事，

    “老大媳婦，是不是你？”

    剛剛他孫子把一整個餃子放進(jìn)醬油碗里，那樣個吃法，要吃多少醬油啊，肯定都是這個不干好事的老大媳婦這樣教娃的，自己不會過日子就算了，連把娃教的都不會過。

    第17章

    “爹……是我?！?/br>
    趙玉蘭快被嚇哭了，周老摳和王翠芬在這的幾天，她比前面二十多年哭的次數(shù)都要多。

    “家里以前每次吃餃子，娃們都愛蘸醬油，剛剛吃飯的時候，她們吵著蘸醬油，我就給她們倒了點(diǎn)?！?/br>
    趙玉蘭沒說瞎話，這還是以前她和旁人學(xué)的，大雜院里之前住了一戶家境好的，男的是在棉花廠當(dāng)干事，女的是當(dāng)老師的，有次趙玉蘭去她們家串門，發(fā)現(xiàn)她們家吃餃子都蘸醬油。

    自那以后，家里每次吃餃子，趙玉蘭不僅自己蘸醬油，還讓娃們蘸。

    “蘸啥醬油？這餃子吃著多香啊，還蘸醬油，醬油不要錢??？

    看把娃都教成啥樣了，一點(diǎn)都不知道節(jié)儉，等啥時候讓我?guī)Щ厝ィ袔滋鞓淦ぃ詭最D野菜，這些毛病就全好了?！?/br>
    周老摳話剛說完，王翠芬就接了上來，

    “我看，最該改造的不是娃，而是這個老大媳婦，老大媳婦，這次你跟著我們回去，回去給我挑大糞去?！?/br>
    對面的趙玉蘭聽到她這個婆婆讓她回家挑大糞，頓時花容失色，

    “娘……”

    吃完飯后，周向北帶著爹娘閨女逛公園去了，刷鍋刷碗的趙玉蘭等到晚上才瞅到機(jī)會，把周向北拉到自己屋里。

    周向北一被拉進(jìn)屋，就見趙玉蘭急不可耐的脫身上的褂子，他急忙阻止了她，

    “你這是干啥，爹娘閨女還在隔壁哪，能聽到?！?/br>
    趙玉蘭見他誤會了，沒有多說，而是執(zhí)意把身上的褂子給脫了，讓周向北看。

    “看，我身上都是今個你娘給擰的……”

    趙玉蘭說著，讓周向北好好看看她身上被擰出來的青印子。

    “我娘為啥要擰你??？”

    周向北讓她趕快把衣裳穿上，晚上天氣冷。

    “就因?yàn)槟羌鍓K錢的布拉吉，她說家里沒錢，都是被我買成衣裳了……她擰我就擰我了，這些我都能忍著，可今個晌午在飯桌上，她要讓我回老家去挑大糞……我該咋辦啊……向北哥?！?/br>
    趙玉蘭哭訴著撲到了周向北的懷里，她在城里現(xiàn)在也有工作了，讓她丟下工作去鄉(xiāng)下挑大糞，那比殺了她還難受，再說了，她都在城里住習(xí)慣了，再回到鄉(xiāng)下那個破地方，她住不慣，吃不慣。

    真跟著他們回去后，他們還指不定的咋磋磨她哪，晌午就在飯桌上說了，讓衛(wèi)紅她們回去啃樹皮，要是她回去，是不是連樹皮都沒得啃，那樣的苦日子，趙玉蘭是連想都不敢想。

    她說啥也不能回去，回去就是遭罪，遭大罪，她要是在鄉(xiāng)下表現(xiàn)不好，這倆老貨說不定不讓她回城里來了。

    “我娘可能就是嚇唬你的，不會讓你和他們回老家的?！?/br>
    周向北安慰她，心里想著等啥時候找個時機(jī)問問他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