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困境

    第一回

    車子開下了交流道后，很快地?？恳惶幾≌瑓^(qū)。由梁祿搭乘的車作為領(lǐng)頭，后面緊跟著的兩輛轎車也跟著一起停下。

    穆先下了車，梁祿正準(zhǔn)備下車，這時手機響起，他瞄了一眼來電顯示接起，一開口就開門見山地問：「怎么了？」

    電話那頭說了些話，梁祿注意到穆投過來的目光，朝著他示意了一眼，「是嗎？你跟丟她了？」

    穆皺了眉。

    「到處找不到人？算了，萬里你歸隊吧?！沽旱搾斓綦娫捄?，聳了肩，知道穆大概也已經(jīng)知道了，也沒有再多說明什么，逕自把手機扔給了一邊的部下。

    「我們先行動吧?！?/br>
    巷弄的陰影里，俐栩藏身在磚瓦堆成的圍墻上，遠(yuǎn)遠(yuǎn)觀望著萬里講電話，俐栩猜想他大概是回報給梁祿了。萬里講完電話后，也沒有在附近逗留太久，就隨手?jǐn)r下一輛計程車離開了──俐栩并沒有感到太大的意外，一切都在她的設(shè)想中。

    對俐栩而言，要甩掉萬里并不是難事。雖然對他的職責(zé)或許會有些抱歉，但接下來會發(fā)生的事情，她并不想連累其他無關(guān)的人。

    「模慎祭司?！估蛱聡鷫r，順勢抽出了袖子里的刀，「你真的認(rèn)為我會毫無抵抗嗎？」

    幽暗的巷弄深處，墻角里一棵不起眼的老榕樹周圍，悄悄聚集著微光。

    因為是死巷，附近又都是半廢棄的老舊四合院，這一帶恰巧是不太會有人經(jīng)過或到來的地方。

    對俐栩而言，也許也正好是適合他們這樣的人的陰暗之處。

    此時，明明正值不會有風(fēng)的時節(jié)，在她跟榕樹的周圍卻起了陣陣的涼風(fēng)。屬于達(dá)拉也的濕意伴隨這陣風(fēng)而來，那是她既熟悉又感到陌生的故鄉(xiāng)氣息。

    她其實知道，在那天送她回去后，穆轉(zhuǎn)過身的背影里，寫了穆始終沒有說出口的心聲，那是──

    希望你能待在我能夠為你遮蔽之處。

    俐栩望著逐漸成形的模慎身影，臉上短暫地浮現(xiàn)了一抹復(fù)雜的微笑，隨即握緊了刀柄。

    下一秒，幢幢的黑影突地將她包圍，同時間四面八方響起了各式各樣的聲音。

    孩子們的打鬧嘻笑聲、拍打樂器的聲音、酒瓶碰撞的特有聲響，層層堆疊的聲音洗捲起來，那是她已經(jīng)感到非常遙遠(yuǎn)的祭典場域。

    她閉上了眼睛，讓心底放空，用全身的五官去感受周遭的變化。

    陣陣宜人的風(fēng)拂面而來、草地的清新香氣、樹木的濃郁氣味、小溪潺潺的流水聲及清脆悅耳的蟲鳴鳥叫，與此同時，一個記憶自然在她腦海里浮現(xiàn)──

    「聽說吉野家的孩子不見了，吉野家的夫妻很著急呢?！?/br>
    「什么時候不見的？那孩子還那么小，會不會只是跑去哪里玩？」

    「昨天晚上就不見了啊，一直沒有回來，長老會說今天工作結(jié)束后，大家一起去找找，你也把這件事情傳下去吧?！?/br>
    「我先去找她吧。」

    「咦？俐栩小姐？」兩人驚訝的看向碰巧從旁經(jīng)過的那人?！改阋F(xiàn)在去找嗎？」

    「我的工作正好告一段落，畢竟，我也希望能盡早找到她?！?/br>
    「是嗎？我們明白了，等我們工作一結(jié)束，我們也會去幫忙找，就先麻煩你了?！?/br>
    俐栩跟吉野家的孩子并不是很熟悉，只約略知道是個害羞不太愛說話的小女孩，于是她先去詢問吉野家的夫妻，了解那孩子平時會去的地方，便立即出發(fā)了。

    跟大部分達(dá)拉也孩子一樣，俐栩很熟悉達(dá)拉山，她一開始就鎖定了后山，一開始她先搜尋著附近有沒有足跡，接著她靜心傾聽周圍的動靜，一邊走一邊思考，最后在一個小山洞里找到了那孩子。

    不過，她才剛走進那個山洞，就發(fā)現(xiàn)這里不只有她跟那孩子在，從山洞陰影里傳來一陣陣示威地低吼，待雙眼習(xí)慣黑暗后，她看見一條巨大的蟒蛇，正嘶嘶的對著她吐著舌。

    俐栩頓時明白了那孩子離開不了這里的原因，大概是誤闖到這條蛇的地盤，而不知道該如何出去。她凝望著那條蛇，判斷著牠對自己有多少敵意，沒有貿(mào)然抽出刀來。

    蟒蛇本身并沒有毒性，但只要被牠纏身就只有死路一條，所幸那孩子看來毫發(fā)無傷，只是因為長時間沒有進食而顯得有些虛弱。

    「謝謝你沒有傷害她?！估蜉p聲說著，緊繃的臉上緩緩露出笑容，「我也沒有想要傷害你，我只是想帶這孩子回去?！?/br>
    俐栩不動聲色向那孩子移動了一步，那條蛇猛地將頭往后伸，作勢要展開攻擊。

    發(fā)現(xiàn)那條蛇的舉動后，她便不再動作，專心地注視著牠。

    那天傍晚，俐栩揹著吉野家的孩子回聚落時，在路上遇到了其他前來搜尋的族人，把孩子交給其他人后，她說著還有別的事情要處理，就一個人折回了山里。她在路上捕獵了一隻野兔，將野兔扔至山洞的洞口，便轉(zhuǎn)身離去。

    待她回到達(dá)拉也后，天色已暗，幾個等著她的族人迎上前來，圍繞在她身邊，眾人有說有笑的走在街道上。

    此刻，暗藏在那份單純的愉快感里面，卻有一絲絲的敵意。

    俐栩捕捉到了那抹敵意，隨即舉起刀刺了進去，她命中了，雖然感覺上并沒有刺中任何實物，但她確實刺中了核心。

    所有宜人的聲音或氣息瞬間遠(yuǎn)去，她再度回到了城市的巷弄間，面前的是正怒視著她的模慎。

    眼前的模慎沒有影子，身影淡然接近透明，現(xiàn)在的他依舊只是來自達(dá)拉也的殘影。被她突破之后，他的樣子顯得有些狼狽，白皙的面孔上疊著重重陰影。

    俐栩?qū)庫o地望著他，開口時，聲音有些沙?。?/br>
    「當(dāng)初把頭目殺害的人，是你們嗎？」

    模慎先是一愣，隨即露出深意的笑容，「您這是在說些什么呢？」

    俐栩整個人一僵，與此同時，模慎的身影消失了，周遭的氛圍恢復(fù)正常，原本遙遠(yuǎn)的的車聲再度清晰起來，吸進肺里的空氣也變得混濁。

    獨自一個人站在那里的俐栩，第一次露出了悲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