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斯特進(jìn)到艾爾房間，走到三人座沙發(fā)旁，「那么，晚安?！?/br>
    看到溫斯特把枕頭放上沙發(fā)準(zhǔn)備睡覺，艾爾微微皺起眉頭，并指向雙人床，「哥哥，床在那里?！?/br>
    靠近溫斯特，艾爾用略帶魅惑的可愛嗓音在他耳邊低語，「難道哥哥……不愿意和我一起睡嗎？」

    「艾、艾爾……」溫斯特被嚇到，稍稍退了幾步，「你要我和你睡床上？」

    可愛弟弟理所當(dāng)然地點(diǎn)頭，「對呀！『一起睡』的意思，就是你睡在我旁邊！沙發(fā)怎么擠得下？」

    溫斯特在腦中想像那個畫面，雖然不討厭，但總覺得有點(diǎn)奇怪。

    不過面對艾爾失落的神情，還有對他的恐懼，溫斯特也拿他沒轍，只好拿起枕頭，對他笑道：「好，去床上吧?！?/br>
    終于可以跟哥哥一起睡，艾爾高興得跳上床，并拍拍身旁的位置，「這里！」

    上了床，溫斯特緩緩躺下。柔和的月光讓房內(nèi)不那么黑暗，溫斯特轉(zhuǎn)頭就能看見躺在身旁的艾爾，他那張稚嫩的臉蛋上，有著發(fā)自內(nèi)心的滿足笑容。

    看著現(xiàn)在氣氛正好，溫斯特準(zhǔn)備執(zhí)行「減緩對艾爾的恐懼」計畫。

    「艾爾，我可以問問你的事嗎？」終于，他踏出了親近艾爾的第一步。

    艾爾睜開眼，有些驚訝地看向溫斯特，「我的事？」

    「對，像是你做殺手的理由，或是有什么想做的事……之類的?！?/br>
    聞言，艾爾愣住，只是直勾勾地盯著溫斯特。這么近看，才發(fā)現(xiàn)艾爾真的長得很俊美，彷彿天使吻過的精緻五官，勾人的淡粉色眼眸，加上那躺得有些凌亂的淡粉色發(fā)絲，他整個人就像是上帝的杰作。

    見哥哥越來越緊張，艾爾微微勾起薄唇，語氣柔和問道：「哥哥為什么想知道這些？」

    溫斯特人老實(shí)，更不會說謊，把心中的想法直接告訴他，「我想和你親近一點(diǎn)，說不定就不會怕你了?！?/br>
    這個答案讓艾爾很高興，高興得都快流眼淚了。他忍住眼眶里的淚，躺正看向天花板，「我可以告訴你，我當(dāng)殺手的理由?！?/br>
    像是在做心理準(zhǔn)備，艾爾深吸一口氣，緩緩?fù)鲁鰜?，「我有一個……想保護(hù)的人?！?/br>
    「為了保護(hù)他，成為殺手是我唯一的選擇?！?/br>
    溫斯特很驚訝，他一直認(rèn)為艾爾是自愿成為殺手。但從艾爾口中聽來，殺手這條路，對他來說似乎是不得已才走的。

    「如果我不成為『玫瑰』，我最重要的人就會面臨危險的處境，成立殺手排行也是為了保護(hù)他，警告那些排在我之下的殺手們，不準(zhǔn)動我玫瑰的人?！?/br>
    這答案確實(shí)顛覆艾爾給溫斯特的印象。不過艾爾的回答聽來并不完整，于是溫斯特提出疑問，「可是，其他殺手為什么要?dú)⑺?？?/br>
    月光似乎被云層遮住，溫斯特一時看不清艾爾的臉。黑暗中，傳來艾爾斷斷續(xù)續(xù)的回答：「因為我……沒聽『哥哥』的話?！?/br>
    「哥哥？」

    「對，我的親哥哥，他也曾是殺手，你應(yīng)該也聽過他。」

    云層散去，艾爾的臉再次映入溫斯特的眸中，他那哀傷卻沒有流淚的表情，讓溫斯特的心整顆揪在一起。

    「他就是被我殺死的……『曼珠沙華』?！?/br>
    過去的回憶涌入艾爾的腦海，烙印在心中的傷痕再次隱隱作痛。

    艾爾說，從前的自己與現(xiàn)在皆然不同，是個懦弱又膽小的人，不要說殺人了，只要見血或聽到有人在哀號，他就會怕得縮在角落，這樣膽小的他，從有記憶以來都是跟在曼珠沙華身邊，只要他乖乖聽話，曼珠沙華就會保護(hù)他不受威脅，也不會讓他看見恐怖的場面。只是漸漸長大，艾爾發(fā)現(xiàn)曼珠沙華只是在利用自己，因為曼珠沙華的特殊能力有缺陷，而這缺陷，就只有體質(zhì)特殊的艾爾可以彌補(bǔ)。

    「在我小時候，我的世界里只有曼珠沙華，我一直相信他是愛我的，只有他能帶我逃離地獄，回歸正常的生活。」

    「但我沒想到，他只是把我?guī)硪粋€地獄，用家人的名義欺騙無知的我，讓我以為世界上只有他能相信?！?/br>
    艾爾轉(zhuǎn)身側(cè)躺，看著溫斯特，「最后，無知的我很輕率地說出了想要離開他的理由，代價就是現(xiàn)在這樣，我不得不成為『玫瑰』，殺了曼珠沙華好保護(hù)那個人……」他笑瞇起眼，淡粉色的眸中是滿滿的感謝及安慰，「那個在黑暗中……溫柔地對我伸出手的人?！?/br>
    溫斯特驚訝之馀，胸口也隱隱作痛。他不知道艾爾以前的事，更不知道他遭遇過什么痛苦，他無法想像，那天從容地與委託人談?wù)摎⑷藘r碼的玫瑰，也曾經(jīng)是縮在角落哭泣的男孩。到底是多么恐怖、不人道的經(jīng)歷讓他有如此轉(zhuǎn)變，而他口中的那個重要的人，又是為什么會讓他愿意如此犧牲，不惜強(qiáng)迫自己克服殘酷的殺戮，也要從自己哥哥手中守護(hù)住他？

    雖然很想追問下去，但溫斯特知道，這么做或許會揭開艾爾的傷疤。

    「艾爾……那個重要的人，現(xiàn)在過得好嗎？」

    艾爾閉上眼睛，加深嘴角彎起的弧度，「我不能替他回答，我只知道，他現(xiàn)在活在我看得見的地方?！?/br>
    稍微靠近溫斯特，艾爾說了睡著前的最后一句話，「還有……我很幸福?！?/br>
    說完話，艾爾在哥哥眼前睡得安穩(wěn)，睡前的笑意仍殘留于臉上。溫斯特看著艾爾，心中千頭萬緒，胸口更是難受得隱隱作痛。或許是艾爾經(jīng)常微笑待人，溫特?zé)o法想像，他那如陽光般燦爛的笑容后，究竟承受著多大的痛苦及陰影。

    一個人胡思亂想也不會有答案，為了讓明天的工作順利，溫斯特決定先凈空腦袋睡覺。

    閉上眼睛，混亂的頭腦因疲倦很快地放松。艾爾房里的清淡芬芳讓他睡得安穩(wěn)，在寧靜的睡眠中，他很難得地做了個夢。

    在夢里，溫斯特緩緩睜開眼，一片幽暗的森林映入眼簾，四周寧靜地有些詭異。他觀望四周，前方有個人影一步步向自己跑來，那個人在距離他約五步的地方停下，便站在原地沒有動作。

    溫斯特瞇起眼試圖看清他的模樣，但不知道為什么，他的臉糊成一團(tuán)，唯一能知道的，只有他是個身材嬌小的男孩。

    「拜……救……我」男孩說的話如斷訊的語音，只能斷斷續(xù)續(xù)地聽見幾個字。

    溫斯特聽不懂他的話，蹲下身詢問，「你怎么了？不要怕，我會幫你?！?/br>
    隱約能看見男孩在顫抖，溫斯特柔聲安撫他，「先離開這里吧，來，牽著我的手?！?/br>
    其實(shí)溫斯特在夢里說的話并不出于他的意志，彷彿烙印在腦海中的臺詞很自然地被他唸出來，就連動作也是，像是個被設(shè)定好指令的機(jī)器人。

    「他們……要……快……」男孩的手伸到一半，突然像是察覺到什么般轉(zhuǎn)過頭，又畏畏縮縮地收了回去，「我……吵架……沒……」

    哪怕聽不清他口中的話語，夢里的溫斯特還是回得了話，「真的嗎？可是你看起來很害怕……」

    突然，男孩的語氣明顯變得開朗，卻能在里面讀出一絲青澀的逞強(qiáng)，「我先走了！哥哥晚安！」

    一瞬間，男孩的面容和熟悉的人影重和在一起，但在溫斯特快要想起他的樣貌前，他的大腦卻像是在阻止他般刺痛得難以呼吸。明明是夢，但這頭部傳來的痛楚卻十分真實(shí)，像有把銳利的刀刃貫穿他的腦袋，讓他痛苦地叫不出聲。

    「呃——！」

    從夢境中回到現(xiàn)實(shí)，溫斯特起身，輕撫直冒冷汗的額頭。

    「夢……」太過真實(shí)的夢境讓他有些頭暈。

    他拿起床頭柜上的手機(jī)，時間顯示五點(diǎn)十六分。他的執(zhí)勤時間大多是八點(diǎn)開始，一般他都會早一小時去警局，雖然時間還早，他卻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不免有些慌張。

    就是他該怎么去上班。

    之前住的公寓離警局很近，他走路就能去上班，但這里是艾爾家，而且偏僻的離奇，別說公車了，可能連計程車都叫不到。

    轉(zhuǎn)頭想問問艾爾，沒想到身旁的位置早就空了。溫斯特一時慌了，趕緊從床上起來，還沒梳洗整理就往客廳走去，寬敞的宅邸除了他空無一人，艾爾唯一留下的痕跡，只有在客廳桌子上的紙條，和兩串鑰匙。

    溫斯特走到桌子旁，拿起紙條?！冈绨哺绺?！很抱歉沒有準(zhǔn)備早餐。桌上的兩串鑰匙給你，一個是家門的，一個是汽車的，車子停在門口正前方的噴水池前，車?yán)镉袑?dǎo)航，不用怕迷路！」

    整齊的字跡彷彿帶有溫度，溫斯特感到心頭一暖，頭痛的事再次被艾爾化解。

    放心地回去刷牙洗臉，溫斯特?fù)Q上帥氣的警察制服，鏡子前的他無疑是個帥哥，加上那身練得剛好的精實(shí)身材，也難怪他的男同事總是忌妒他。

    拿上鑰匙準(zhǔn)備出門，他決定今天不吃早餐。前腳才剛踏出大門，他的手機(jī)響起了輕快的音樂，拿起來一看，來電顯示的號碼他有印象。

    「喂？是艾爾嗎？」

    「哥哥記得我的號碼嗎？真開心?！?/br>
    一大清早，艾爾的聲音依然開朗。但有別于他可愛有精神的嗓音，溫斯特似乎聽見電話另一頭，有好幾個悽慘哀號的求饒聲。

    「艾爾……你那里……」

    「我這里很好！」停頓了下，艾爾繼續(xù)說道：「我打電話是想約哥哥吃早餐，可以嗎？」

    溫斯特看看時間，五點(diǎn)四十二分。他不確定艾爾家到警局要花多少時間，所以不敢貿(mào)然答應(yīng)，「我很樂意，不過我怕上班遲到?！?/br>
    艾爾沒有馬上回答，電話那頭暫時沒了聲音?！赴瑺?？」

    「抱歉！我在！我家到警局照導(dǎo)航開的話大概五十分鐘，這樣可以嗎？」

    算一算時間可以，溫斯特答應(yīng)了他。

    「好！那么我們約在警局隔一條街的咖啡廳，待會見！」

    「好，待會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