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碰在畫上，觸感很生動，猶如皮膚，點點熱源傳進(jìn)顏勁洪的手心，再傳至手臂，直至全身。

    「哥…我餓了…」顏勁洪小手舉高拉了拉身旁的少年衣擺。

    這里是一處小街，少年拿起紙筆，放好寫生架，地上鋪了不少畫品，還有一張紙寫著『即場繪畫，每次三十元』。

    雖然少年放置在地上的畫作挺漂亮，但走過的路人都只是看他一眼便離開，因為他們都不相信才十三、四歲的少年能畫畫。

    顏勁洪鼓起腮蹲下來，他知道暫時要忍一忍，只要能畫一次，他們便能有錢買食物。

    徐千赫在沒人關(guān)注的時間里也會靜心繪畫，總好過用渴望有生意上門的眼神盯著看途人，少年藝術(shù)家小脾氣他也有。

    生意每天有一單沒一單地混著過日子，自小喪失雙親的徐千赫從沒有過氣餒，由于他們有著年齡的差距，若果進(jìn)孤兒院有機會把年小的弟弟送去第二處地方暫照顧，他不想跟弟弟分開，于是便堅持自己討生活，他總會把吃的留大份給只有六歲的顏勁洪，其實自己也是要長高的孩子，正因為這樣，長期營養(yǎng)不良造就兩兄弟身體比同齡小孩較為虛弱矮小，發(fā)育不良的關(guān)係也讓徐千赫染上疾病。

    他咳嗽著維持開攤繪畫為生，顏勁洪摟著大被子在旁睡覺，這幅凄慘的景像間中有人誤以為他們在行乞。雖然羞恥，但徐千赫為求有溫飽也會接受途人給予的金錢，間中他會把畫送予給錢他們的好心姨姨或jiejie，然后有一天，有位大叔站在他面前。

    「小兄弟，畫得不錯，有沒有興趣跟我走?」男人衣著光鮮，不像是壞人，但徐千赫不信世間還有這好事發(fā)生在自己身上，他拒絕︰「我不能跟你走，我有弟弟要照顧。」

    男人伸出頭看向后方蜷縮的小男孩，眉頭輕蹙，「這小孩太年幼了，要人照顧?！?/br>
    「所以我才說謝謝叔叔你的好意，心領(lǐng)了?！剐烨Ш瘴C感涌現(xiàn)，他開始收起生財?shù)墓ぞ摺?/br>
    男人見狀笑笑說︰「這么怕我?也對，防人之心不可無。但叔叔我真的很有誠意想邀請你回去做我們的畫師，就見你很有才華。」

    徐千赫發(fā)夢都想當(dāng)一位畫家，但自知人窮沒夢想，所以老早放棄了。

    「我雖是小孩子，騙小孩的說話我聽得懂，我不跟你走?！剐烨Ш战K于收好了所有東西，打算拉起顏勁洪，可惜如何地叫喚顏勁洪他也叫醒不來。

    顏勁洪口中喃喃自語，「頭疼……頭暈……餓……」

    他心想是人的生活嗎?根本不是孩子能過的生活啊!

    男人見狀，不管徐千赫如何吵鬧打他，蹲身查看顏勁洪的情況，手一碰小孩的額頭，便立時放手吼道︰「喀，燙!」

    他立即抱起孩子，徐千赫更驚了。

    「你放下我弟弟!你放下他!壞人!」

    男人冷漠地俯視徐千赫，厲聲說︰「你想你弟弟死嗎?他現(xiàn)在需要的是醫(yī)生。」

    徐千赫被嚇唬了。

    他默默地跟著抱住他弟弟的男人向他人生的另一個方向前進(jìn)。

    若干年后，徐千赫是當(dāng)上畫師，就在他十七歲那年他成為『顏靈天水』最新一代的年青畫師。前畫師在她三十歲那年因為身體已不能負(fù)荷大量的工作而離世。女性畫師本來就比男性畫師較挺不住用上血來作畫，天生的貧血是致命點。

    就在那年交接的儀式里，徐千赫第一次看到老祖宗，女裝大佬老祖宗。

    話說畫師不一定要在當(dāng)上畫師時繪畫肖像，特別是年少繼任者，因為老祖宗不喜歡未來的日子里做少年。

    之前帶他們回去顏靈天水的男人是前畫師的姐夫，姓陸。

    陸先生的太太早已過世，他留在顏靈天水幫忙也是因為小姨給他一個與太太告別的機會，他受到感動想?yún)f(xié)助小姨。陸先生也因為近身照顧前畫師，對于老祖宗的事也略知一二。他說︰「你每年畫一幅肖像，前一幅便消毀?！?/br>
    徐千赫問︰「為什么?他不想用我少年時的肖像重生?我看他當(dāng)女人很快樂啊……」

    遠(yuǎn)遠(yuǎn)戲弄堂內(nèi)年輕人的老祖宗在託了下胸口兩團(tuán)rou后，做出一個拋媚眼的動作。

    陸先生嘴角一抽，衝過去一手拉他過來。

    「老前輩，請你莊重一點行嗎?」

    「我沒有?！?/br>
    老祖宗伸手進(jìn)衣服內(nèi)揉回兩團(tuán)rou在中央，呻道︰「跑一下便走位了，煩!」

    顏勁洪仰頭一看，臉紅。

    陸先生怪叫，「請你不要用前畫師的臉做出這種可恥行為!」

    老祖宗也難受，「那為何小凌要畫出這種低胸窄身紅裙子出來，不能畫男裝嗎?」

    小凌是前畫師的小名字。

    陸先生氣死了，「小凌是想至少要這樣子才是女人?！?/br>
    他緊著拳頭，心疼小凌大好年華都留在這門派里，戀愛沒有過，連裝扮的機會也沒有，女性的美好青春都放棄了，所以他了解為何前畫師會畫出這張肖像畫來，但他絕沒想到老祖宗會這樣失禮。

    顏勁洪繼續(xù)托頭欣賞，索啊!

    他拉著jiejie，不對!是老妖怪jiejie，說︰「抱抱……」

    徐千赫︰「……」

    陸先生︰「……」

    顏勁洪得償所愿，整張小臉都埋進(jìn)巨乳的深坑，笑得很幸福。

    他小心摸著小唧唧，想到就這個太小了。

    老祖宗抱住他又出力壓了壓，俏聲嬌笑︰「勁洪，shuangma?」

    顏勁洪點頭︰「爽喔~」

    下秒鐘顏勁洪小臉有點固化，他僵硬地托起小臉看著俏jiejie，不對是老妖怪俏jiejie。

    老祖宗玩味問︰「要跟jiejie我去洗澡嗎?」

    顏勁洪眼睛立即亮起來，歡呼道︰「要!要啊哈哈哈!!」

    徐千赫︰「……」

    陸先生︰「……」

    顏勁洪雖然暫代徐宇的角色，但能吃豆腐的機會不能浪費掉，管對方是誰，香噴噴女體不單止能看還能摸。

    時光飛逝，徐千赫已經(jīng)是獨當(dāng)一面的畫師，幫助了不有心結(jié)的客戶，但由于小時候身體的不善打理，早已落下病根，每次完成工作后都需要躺在床上多天才可復(fù)原。顏勁洪很擔(dān)心哥哥，聽從坊間的說話，他找來很多能補血的食材給他哥哥食用。

    顏勁洪小心地端著杯紅菜頭果汁，說︰「哥，你喝呀，有益喔?！?/br>
    徐千赫對于坊間的食療一向都抱持笑話的想法，但眼見顏勁洪這樣小心求學(xué)為的是想幫他后便心里暖暖地只要是弟弟拿過來的什么都吃進(jìn)肚子里，還要裝作很健康的樣子。他不認(rèn)為自己會活得長久過前畫師多少年，但至少可能年活到三十多歲，屆時顏勁洪都長大成人，懂得自己照顧自己。

    這天陸先生過來找他，手上還握了數(shù)張畫紙，徐千赫知道對方是緊張找尋下位畫師的繼任人。雖說他們門派不是明面上的大門派，但其實『顏靈天水』可是很多人都心照不宣地知道他們的存在，能買下他們所做出來的墨色或朱沙紅都能提升自己門派的名望和實力。正所謂有能者才得到天下之財富，沒半點本事作為又怎能在這種勢利社會里得以立足。這世上沒多少個門派如『清終會堂』般不需要憑借外物來加強自身的靈力，因此大家都默認(rèn)『顏靈天水』的地位是必然存在的。

    陸先生說︰「上一次的身體檢查報告出來了，你暫時是沒問題，但貧血情況還是不見有好轉(zhuǎn)，我想不如招收多些人進(jìn)來繪畫吧。本來顏料的製作也不一定需要畫師當(dāng)家本人來處理，精氣還是多省點，留待客人上門才使用較好?！?/br>
    他把手里的畫遞過去給徐千赫看，這些作品都是門派里的小畫師所繪，能不能製作成顏料還要看小畫師們對世界的觸感體會。

    由于長年作畫的關(guān)係，徐千赫已能憑藉一種觸覺看出誰有實力，誰沒實力。他抽出一張水彩畫，畫紙中繪畫的是顆紅菜頭。

    「這畫很有趣?水彩寫生嗎?」徐千赫欣賞著畫中的精細(xì)筆觸，蔬果的紋理畫得很仔細(xì)，問道︰「這是誰畫的?」

    陸先生表情微妙，不慍不火地說︰「你弟弟，顏勁洪?！?/br>
    徐千赫驚呆了，手里握住的畫紙一松開，它便輕飄飄地落到地面。

    陸先生道︰「想不到勁洪還有點本事，不愧是兩兄弟?！?/br>
    「不可以!」徐千赫喊道，身子抖著，「他不可以當(dāng)畫師?！?/br>
    「為什么?就因為他是你的弟弟?」陸先生全不憐憫對方，說︰「讓他接上你的工作，或許你還能活長一點，至少不會如小凌般早逝。」

    「是嗎?!我身體如何，自己最清楚!底子早已壞了，多活也只是多幾年命，但勁洪不一樣，我想他能結(jié)婚，能有孩子，能有個家庭。他現(xiàn)在才十多歲，我不想他接觸這些事?！剐烨Ш諔C惱道，「你決計不能慫恿他。」

    陸先生嘆了嘆氣，「正因為他年少，而且之前的生活飲食和作息也已經(jīng)把他本來不好的底子也改好了回來，不像當(dāng)家你已補救不回，所以用點時間培養(yǎng)或許他能接任你的位子?！?/br>
    徐千赫動怒了。

    「不要再多說!不可以便不可以!要找出繼任人我自會去找，不用你來cao心。」

    一直偷聽的老祖宗嗤笑了一聲。

    從來繼任人都是一個接一個的，不是死到臨頭才不會有下位的華麗閃亮登場。雖然對繼任人來說并不認(rèn)為被宣告自己是繼任人時是有多華麗，至少徐千赫或者顏勁洪來說并不是，他們都是被逼迫的，只欠被逼迫的程度有多無奈和無辜。

    顏勁洪小時候便被接進(jìn)這間房子里居住。鄉(xiāng)郊的地方?jīng)]多少左鄰右舍，但并不能代表這房子清冷沒人煙。極像管家的陸先生每天都會跟哥哥在別院那間如倉庫般的建物里逗留，每天從早至晚，他說那里是一處畫室，他到那里作畫。顏勁洪曾經(jīng)問過哥哥，為何不留在房子里作畫，而要到那里。

    「我不可以跟你過去嗎?」顏勁洪哼哼唧唧，「之前你都會在我身邊畫畫喔?！?/br>
    徐千赫每次都深沉一會，輕聲答︰「那些顏料很珍貴，不能隨便拿來拿去作畫，我只能在那里畫啊?！?/br>
    「你一個人到哪里不悶嗎?我去陪陪你?！诡亜藕椴焕斫猓刻熘荒茉诔燥垥r間里見到哥哥，讓他心里很不安，「我不想留在這里。」

    「…勁洪，你很快便會進(jìn)學(xué)校，到時你都不會留在屋子里，反倒是我被留下來了呢，所以這就說不通了喔。」徐千赫跟弟弟試著說道理。

    顏勁洪表情驚呆，問︰「大家不都是在這里學(xué)習(xí)當(dāng)畫家嗎?我不想去學(xué)校!」

    他這些年一直都跟住在大宅內(nèi)的小孩吵吵鬧鬧，亦跟他們一樣學(xué)習(xí)繪畫，雖然陸先生也有請家教上門替宅里孩子們補習(xí)社會知識和唸唸書，但這些留在宅內(nèi)生活的孩子們都知道自己是沒人要的孤兒，門派收留他們都只是想培養(yǎng)出良好的畫師，這也代表說繪畫是他們未來人生的方向，除了畫畫，他們便只有畫畫。

    顏勁洪一直跟其他孩子抱持相同的信念，他未來要跟哥哥一樣成為門派里的畫師，所以當(dāng)他聽到哥哥要送他出去讀書時誤以為他被拋棄了。

    他大哭，緊拽住徐千赫的衣服，難耐的說︰「我不要出去唸書，我不要……嗚嗚……」

    徐千赫心里滋味不好受，可能的話他也不想跟弟弟分開，但他真的不想拖顏勁洪進(jìn)這潭骯水里過活。

    顏勁洪憤恨，在離開大宅前，他不斷在畫畫，畫出了很多、很多，都不能得到徐千赫的一次稱讚。

    徐千赫沒有送別顏勁洪的離開，在十日后，他收到弟弟的死訊。

    作者有話說︰

    此章節(jié)的顏勁洪是替代徐宇的身份，下章則反轉(zhuǎn)顏勁洪會成為徐千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