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晚間,向蒔玖下樓倒垃圾,正巧遇見房東阿姨。后者年近四十卻膝下無子,與另一半靠著收租為生,倒也不愁下半輩子的生計。 她整個七月都在國外漂泊,出國這個念頭是忽然冒出來的,她告訴曹琬英那日,人正在機場準備候機。 一個月沒見,房東阿姨不減熱情,手上提著一粒大西瓜招呼她,笑得眼角紋路變得明顯,面容和藹,「meimei回來啦?哎呀,天氣這么熱,要不要進來吃個西瓜?」 向蒔玖揚唇,語氣溫和地推託:「沒關係,您吃就好?!?/br> 費了一番功夫,她才推掉房東阿姨的邀約。 回到租屋處,向蒔玖想起方才曹琬英提起的節(jié)目。「let’sbattle」她亦有耳聞,它爆紅的速度驚人,評價也挺正面的,男女老少都適合看,是很配飯的綜藝節(jié)目。 只是她料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竟能上節(jié)目,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機會。 儘管曹琬英說得簡單,然而向蒔玖討厭打沒有勝算的仗,也不會因不擅長而退縮。所以她挑了幾期節(jié)目,順便找了些游戲相關的影片,當作抱佛腳也好,起碼讓她心中有個底。 然而,在錄製節(jié)目前到來的,是高中班長的訊息。十一月的班級聚會,這才剛邁入八月,對方就早早地來通知向蒔玖。 畢竟,向蒔玖已經(jīng)缺席整整四年──大學四年,她從沒有參加過任何一次。 第一年還能以忙碌為藉口,第二年尚且站得住腳,但要說整整四年都撥不出時間來,便有些離譜了。一般這種人,通常不是有隱情,就是高中時與班上關係不佳。 然而向蒔玖的情況并不屬于任何一種。她的高中生活堪稱多采多姿,參加社團、加入學生會,積極參與校內(nèi)的各項競賽,累積許多人脈,鮮少有討厭她的人存在。 所以大家都不明白,向蒔玖為何屢次缺席。 也不曉得班長是從哪兒得知向蒔玖回k市的消息,大學她在t市就讀,兩者相隔三百多公里的距離。她本身也鮮少發(fā)自己的近況,四年間的限時動態(tài)寥寥可數(shù),如同人間蒸發(fā)般。 或許,是和她同大學的高中朋友洩漏的也說不定。 「向同學,你看你現(xiàn)在也回來了,而且剛畢業(yè)沒多久,前陣子不還剛玩回來?肯定不忙的,對吧?」最后班長甚至直接打了電話過來,顯然是有備而來,連她的行程都掌握得清清楚楚。這幾年過去他口條好了不少,講得向蒔玖險些被他說服。 忙嗎? 望著筆電上定格的影片畫面,瀏覽紀錄已經(jīng)佔據(jù)一整排。下一秒,她面不改色地撒謊,「不對?!?/br> 班長一噎,本來還準備了一大串措辭,信心滿滿的,但前提是她要給予肯定的答覆啊。 隔著電話都能感受到班長的尷尬,向蒔玖不由自主笑出聲,又趕緊斂起情緒。呼出一口氣,才語氣認真地開口:「開玩笑的。我今年會回去,班長?!?/br> 班長哭笑不得,如同以往一樣調(diào)侃,「不會前一天又突然反悔吧?」 電話這頭,她聳聳肩膀,語氣生動活潑,眉眼連帶著染上笑意,「你可以猜猜看???班長?!?/br> 氣氛放松下來,兩人自在哈拉幾句,隨后因為班長還有事,通話到此結束。 高中三年間,向蒔玖和班長一直保持不錯的關係。她原本以為長達四年沒有聯(lián)絡,兩人的關係會生疏許多,對話極有可能充斥著寧靜與尷尬,最終導致不歡而散。 卻沒想到,還是跟記憶中一樣。 突然……有點后悔。那個時候,自己衝動地跑了那么遠。 搓揉了會兒臉頰,直至熱度升起,向蒔玖才松開手。她盤腿坐在椅子上,伸了一個懶腰。 就別再思考那些了吧。 很快就來到錄製那日,因為是以嘉賓朋友的身分上節(jié)目,向蒔玖想要讓觀眾將目光多多放在曹琬英的身上。于是她只化了個淡妝,穿著打扮則是簡單的白色襯衫配上深藍色牛仔褲,再配上帆布鞋而已。 站在全身鏡前,向蒔玖攏了攏披在身后的長發(fā),感覺脖頸微悶。除非扎起來,否則在炎熱的夏日底下,披頭散發(fā)似乎不是個明智的選擇。 今天她起得早,欲調(diào)整回原本的作息,加上班長說得著實沒錯,她并沒有什么事情要忙,今日的拍攝難得算得上一件事。早早化好妝、換好衣服,距離前往拍攝現(xiàn)場還有足足三小時。 于是,當她踏出理發(fā)廳,看到玻璃反射中自己的極短發(fā),向蒔玖本人也有些反應不過來。 ……看來,仍是改不了這衝動的性子。 她搭上公車時,車上正好沒什么人,司機見她青澀模樣,嫻熟地開啟聊天模式,「meimei,你們大學生暑假還上課喔?」 剪了短發(fā)后顯得更年輕,加上向蒔玖今年剛畢業(yè),不過就二十二歲的年紀而已,與大學生沒什么區(qū)別。 她也懶得耗費時間解釋,笑得乖巧靦腆,像不怕丟臉似的,語氣惆悵,「沒辦法,我被當了三科,所以暑假要重修?!?/br> 司機叔叔恍然大悟,緊接著苦口婆心地叮嚀:「原來如此,那下學期要好好上課,不要再被當了啊?!?/br> 向蒔玖并不曉得,在她和司機有一搭沒一搭聊天之際,最后一排右邊靠窗的位置上,有個男生正盯著她的背影,臉色愣怔。 「讓我們熱烈掌聲來歡迎,今天的其中一位嘉賓與她的素人朋友──曹琬英、十九!」 向蒔玖并沒有用自己的本名,雖然十九這個綽號也和本名幾乎沒有區(qū)別。 由于提前做過功課的關係,嘉賓的臉都能和名字對上號,她靜靜地掃視現(xiàn)場,向主持人和其馀前輩打招呼。 原先前一晚,她還擔心自己那么久沒有面對一大群陌生人,拍攝時會不會怯場?然而現(xiàn)在,興許是剪了頭發(fā)的關係,不只是外表年輕了,連帶著她的心態(tài)也回到了高中那時候,天不怕地不怕,面對臺下整整三個年級的同學,舉止從容、毫無怯意。 曹琬英昨晚還擔心她。 所以向蒔玖正想轉(zhuǎn)頭,偷偷告訴對方自己沒有問題,卻沒想到曹琬英目光死死盯向?qū)γ?,眼睛眨也不?!?/br> 耳邊響起主持人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傳遞到全場,「接下來,讓我們掌聲來歡迎──關愿清!以及他的朋友,這位戴墨鏡的墨鏡哥?!?/br> 全場哄然大笑,因為關愿清帶來的素人朋友鼻樑上架著一副深色大墨鏡,幾乎罩住他的半個五官,其綽號簡單粗暴──墨鏡哥。 向蒔玖也笑,眼角馀光卻瞥見曹琬英還是同樣一個表情,呆滯在原地未有反應。主持人同樣察覺,于是將麥克風遞過來,俏皮眨眨眼,打趣道:「我們琬英這么吃驚,是不是沒料到對手是關愿清?。俊?/br> 曹琬英總算回神,也明白自己的失態(tài),不到半秒便將情緒收拾得乾乾凈凈,輕咳一聲解釋道:「原本拍攝之前,我還想說肯定可以早點結束拍攝,趕緊回家吃晚飯呢。嗯……看來是因為我會很快就被打回家啊?」 「啊,那我現(xiàn)在先叫外送囉?」向蒔玖接上,幫她一起化解危機。 主持人大喜,這期邀請的嘉賓會接梗又會拋梗,觀眾喜聞樂見,這期節(jié)目收視率想必不用擔心了。 關愿清是誰? 他目前二十五歲,三年前朋友將他唱歌的影片放上網(wǎng)路,低沉磁性的歌聲配上深邃的五官,被許多路人轉(zhuǎn)發(fā),最后有經(jīng)紀公司朝他拋出橄欖枝,于是他成了一名歌手。關愿清年初開始參加歌唱節(jié)目,顏值與實力兼具,累積了一定的名氣,大家都知道這個大男孩很喜歡玩游戲,在以前的大學還是桌游社的社長。 他的游戲?qū)嵙κ枪J的強。 反觀曹琬英,雖然她身為游戲?qū)崨r主,但是她的知名度主要是因為個性而打起來的,曹晚英時常跟觀眾互動,不端著架子,非常親民與隨和。若真要說她的實力,在女生之中著實不錯,然而要與男生比較,仍是有顯而易見的差距。 所以也不怪曹琬英說出這句話后,全場沒人反駁,大家都默認這次的獲勝方,會是關愿清那一隊。 這期主題著重于游戲,老前輩們大多都不擅長,水平差不多,所以勝負關鍵主要掌握于兩方嘉賓。 十九看上去也不是很厲害。 墨鏡哥看上去……就是墨鏡。 然而,大概誰都沒有料到,最終獲勝的會是由曹琬英率領的那一隊。 「讓我們恭喜──紅隊勝利!」主持人高舉曹琬英的左手,紅隊的人紛紛歡呼,藍隊亦拍手恭喜。大家都完美地控制住面部表情,誰都看得出某方來賓顯而易見的放水,又或者是心不在焉。 整個游戲過程,關愿清被曹琬英壓在地上磨擦。 玩格斗游戲,大招扔空,甚至不小心自摔,盡犯一些低級失誤。 玩狼人殺,前期裝好人把隊友拱出來,結果后期又莫名其妙自爆,將勝利拱手讓給好人。 各種令人費解的cao作,連向蒔玖都玩得比他還要好。 儘管如此,墨鏡哥頻頻製造笑料,和其馀嘉賓一搭一唱,所以拍攝倒還算順利。 曹琬英并不愉快,向蒔玖知道為什么。 拍攝結束,嘉賓各自準備回去,曹琬英迅速收拾好,外套領口有一邊翻起來也沒察覺,壓下急躁的心情,「九九,我們走吧?!?/br> 「好?!瓜蛏P玖背好包包,下意識想將身后被鍊條壓住的頭發(fā)撥出來,當指尖只碰及自己的后背時,才記起早上剛剪頭發(fā)。 留了四年長發(fā),一朝變回高中模樣,她得花點時間習慣。 兩人走沒幾步,關愿清就追了上來,幾番掙扎后,仍是出聲喚:「琬英──」 明明彼此認識,卻在節(jié)目錄製的過程中,宛如陌生人一樣。雖然維持著基本的禮貌,明眼人卻能看出刻意的疏離。 若非是因為錄製節(jié)目,對方可能連基本的禮貌都不愿給予。 「沒人要你把勝利『施捨』給我。」她回過身猛地打斷,隨即調(diào)整好情緒,忍住情緒,似笑非笑的,「另外,麻煩不要直呼我名字?!?/br> 琬英? 他們何時是這種能夠直呼彼此名字的關係?甚至,連稱兄道弟的資格也早已消失。 語畢,也沒等關愿清回應,曹琬英逕自離去。 向蒔玖也朝男人點了下頭,準備跟上自家堂姊。關愿清卻轉(zhuǎn)而叫住了她,并沒有受曹琬英略帶諷刺的話所影響,「啊,十九,你稍等我一下。」 他語氣禮貌,向蒔玖也不好無視,于是望著他靜待下文。 只見他拿出手機翻了下,很快將螢幕轉(zhuǎn)向她。畫面上是一個ig帳號,他開口解釋:「這是一個滿有名氣的畫手,我滿喜歡的,所以有追蹤他?!?/br> 接著,關愿清語氣陡然一變:「你看這畫的──像不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