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師兄證道之后 第10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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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梧桐神木下忽然泛起陣陣漣漪。 棲鳳宮的風緩緩地聚集在梧桐樹旁,緊接著是天地間的靈氣合抱,慢慢地在神木下匯聚成一盞霧燈的模樣。 緊接著,霧燈中祭出一抹碎裂的神魂。 神魂被梧桐神木的靈氣滋養(yǎng),逐漸幻化成一具靈體。 眉眼如墨,膚色如白脂,容顏極為明艷,渺渺茫茫地云霧圍繞中,襯出驚心動魄的顏色。 即使是緊閉著雙眼,也能窺見七八分絕色,如高山白雪不可侵,如皎皎明月不可碰。 雖然時候不對,但不管多少次看到鳳宣的臉。 荊玉的呼吸都會淺淺地凝滯一瞬,三界第一美人,沒人比眼前這位殿下更擔當?shù)闷疬@個稱號。 鳳櫟早已伸出雙臂,接住漂浮在半空中的鳳宣。 他輕輕地擁著靈體,緩緩地半跪在地上,讓鳳宣沉睡地更加舒適一些。 鳳櫟探了探鳳宣的神魂,真真是碎得光是拼都要拼個百十年,不知道得放在神魂燈中溫養(yǎng)多久。心中對那凡人更是恨了一分,記下一筆來日算賬。 又憐惜地將鳳宣鬢邊的一縷長發(fā)挽到耳后,卻不料蹭到了鳳宣眼角的一滴淚珠。 就這么無聲地滑落進云霧中。 鳳櫟久久凝視,然后嘆了口氣: “神魂破碎,情絲盡斷。翎兒這劫,歷得很是辛苦?!?/br> 一時間,梧桐神木下,氣氛驟然沉默。 半晌,荊玉打破沉默:“既然情劫辛苦,帝君不若抹去翎兒在凡間的記憶。就當他這一趟人間,不過是經(jīng)年的幻夢一場?!?/br> 鳳櫟思考片刻,道:“也好?!?/br> 他拂袖,在掌心中幻化出一粒神丹:“此物名為絕情珠。吞下后,從此就可以堅守本心,再也不用被情愛困擾?!?/br> 鳳櫟說完,將絕情珠用神力放入鳳宣的心臟中。 順帶從他的識海中抽出了這一段人間的記憶,正欲打散。 卻不想鳳宣識海中還藏著一只不知道哪兒來的小魘獸,見狀連忙嗷嗚嗷嗚把鳳宣這段記憶給吞進去了,然后嗖地一下不知道竄到了哪里去。 鳳櫟本想去追,結(jié)果他還沒從鳳宣的識海中收回來,就“咦”了一聲。 荊玉連忙問道:“帝君。是如何?” 鳳櫟驚訝:“翎兒竟還有幾片元神遺落在凡間。” - 距離縹緲仙府那一場圍剿之后,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一個月。 可只要是經(jīng)歷過那場圍剿的修士,哪怕是時間過去一年,那地獄般的慘烈畫面也猶如在昨天。 修真界百廢待興,各個仙門都忙于重振自己的門派。 這段時間,除了重振自己的門派之外,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如何處決那個關(guān)在縹緲仙府鎮(zhèn)妖塔中的魔頭戚琢玉。 是的。 那日仙魔一戰(zhàn)之后,修真界本來以為人間的氣數(shù)將盡。 結(jié)果沒想到峰回路轉(zhuǎn),這戚琢玉不知道是修魔走火入魔了還是怎么著,竟然開始發(fā)狂自殘。 殘余的仙門修士見他瘋瘋癲癲,又哭又笑的,好像真的瘋了一般。 就聯(lián)合剩下的仙門,使用萬劍穿心陣法,欲將戚琢玉當場誅殺。 結(jié)果又不知怎么,這魔頭命大。 萬箭穿身都沒死,只好又將他關(guān)押至鎮(zhèn)妖塔中。 鎮(zhèn)妖塔,顧名思義,就是鎮(zhèn)壓妖魔的地方。 戚琢玉雖然是人族,但是經(jīng)此一戰(zhàn)之后,仙門眾人無人再敢把他當一個正常人看。 這人,比妖魔更恐怖啊。 于是,鎮(zhèn)妖塔瞬間被仙門百家安排了諸多大能,層層把守。 就算是當年看押上古妖獸,也沒有看押的這么嚴格的,生怕戚琢玉再暴起搞事。 結(jié)果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 戚琢玉竟然沒有生事,也沒有想逃走,更沒有想再去毀壞結(jié)界。 一個月以來,他只是安靜的坐著,目光望向一處。 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看守鎮(zhèn)妖塔的一個小修士偶爾運氣很好地看到過他一次。 傳聞中毀天滅地,殘殺上萬修士的大魔頭。 竟然不是他想象中的身高八丈、青面獠牙、張牙舞爪、七個頭八個手臂的。 相反,他長得極為俊美,俊美的不似凡人。 只是他臉色又太蒼白,坐在那兒一言不發(fā),像一灘死水一般。不吃不喝,也不療傷,一個月以來,如果不是看到他還在呼吸,小修士都要以為他是個死人了! 可他也確實。 看上去比死人還死人,從內(nèi)到外一寸一寸的碎裂。 好像神魂已經(jīng)死了,只有rou體還勉力活著。 戚琢玉被碎魂誅殺的那個日子定在了七日后,由仙門百家一同見證。 負責押送他的修士里,也包括了這個小修士。 行刑的這一晚,小修士看著戚琢玉從鎮(zhèn)妖塔出來。 他想,他不害怕嗎?總是這樣沒有表情,甚至連冷冰冰都算不上。 從鎮(zhèn)妖塔到懲戒臺,有一段長長的路要走。 月色下,眾人都心驚膽戰(zhàn)地盯著戚琢玉,生怕他下一秒就暴起殺人。 好不容易要押送到懲戒臺的時候,戚琢玉忽然停下腳步。 眾修士被他這一下嚇得魂飛魄散,各個都祭出本命法器嚴陣以待。 結(jié)果戚琢玉卻沒打算殺他們,只是怔怔地望向一處。 小修士也大著膽子順著戚琢玉的目光看,看到的是一處破碎不堪的房屋。雖然看得出這些房屋以前是很精美的,可現(xiàn)在也只是一堆殘垣斷壁。 小修士注意到,戚琢玉的目光不是落在房屋上。 而是落在那院子里,那一棵需要兩三個成年男人合抱的梧桐樹上。 那不就是一棵普通的梧桐樹嗎? 有什么好看的?小修士有些疑惑。 戚琢玉往那棵梧桐樹走去,修士們嘩啦啦連退百丈,用本命法器對著他,如同對待一個洪水猛獸。 只有這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小修士,覺得不能讓戚琢玉這個犯人到處亂跑,傻頭傻腦地跟了上去。 戚琢玉也沒有亂跑,他只是走到梧桐樹下,想坐一會兒。 就像他以前回到竹間小筑,會故意去擠鳳宣的床一樣。 只可惜那張胡床早就被岳渟淵一掌轟碎,只余地上一層灰燼。 戚琢玉就這么怔怔地站了一會兒。 然后眼角有什么白色的東西一閃而過,他蹲下身,在地上撿起了一個沾了灰的小荷包。 織錦纏枝,繡著幾個圓鼓鼓的白桃。 很淺很淺的白桃香似有若無的浮現(xiàn)在他鼻尖,戚琢玉下意識打開小荷包。 里面是瓶瓶罐罐的止血粉,擠擠挨挨的湊在一起。 上面用鳳宣愛使用的小篆乖乖巧巧地寫著什么是止血,什么是化瘀。 這一刻,如同死水一般沉寂了整整一個月的心臟,就那么輕輕地跳動了一下。 只一下,那企圖去遺忘的尖銳疼痛,密密麻麻,一點一點貫穿四肢百骸,灼燒著他的雙眼。 灰色的記憶陡然間生動起來。 那些他以為自己遺忘的畫面一幕幕在眼前略過。 他記得縹緲仙府的山,記得長安采月河的燈,記得歸墟國的沙漠,記得東夷魔族的日出。 記得他說師兄疼要喊出來,記得他讓他以后再也不要受傷,記得他告訴他打不過可以跑,記得他說戚琢玉很喜歡他,記得他說哭也沒有關(guān)系的。 戚琢玉記得那么多那么多事情,同樣也記得。 他早在一個月前,就已經(jīng)死在了他的劍下。 戚琢玉在這一剎那,如同被什么擊中,幾乎是窒息一樣的疼。 疼得跪在地上,蜷縮在那一團胡床的灰燼上。 小修士看管了戚琢玉一個月,從來沒有見到他臉上有這樣痛苦的表情,有這樣碎裂的目光。 他明明看起來那么高大俊美,可是蜷縮在地上的時候,又好像是很小很小的一點,好像成為這世上最小最小的一粒塵埃一樣。 小修士愣愣地站在原地,下一秒,他忽然又抬頭。 他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的這一幕,用手指著:“梧桐樹……” 郁郁蔥蔥的梧桐樹,在無風的夜里驀地散發(fā)著點點熒光。 好像是梧桐樹中的元神被剝離了一般,那點點熒光緩緩地朝著夜空中升起,如同漫天的星光在漂浮,美得驚心動魄,又美得讓人絕望。 戚琢玉緊緊攥著錦囊,又伸手去拘這些神魂。 他神色竟有些癲狂,雙唇顫抖著:“不要,小七。” “小七,不要走?!?/br>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他不知何時滿臉的血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