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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風(fēng)華 第34節(jié)

    “那你的意思是,”沈時硯道,“本王愚昧至極,被人誆騙不說,還同她一起犯了欺君之罪?”

    語調(diào)平緩,神色溫和,卻無端讓人感到背脊發(fā)涼。

    “不是不是,”顧蘭萱惶恐道,“我的意思是——”

    話還沒說完,另一側(cè)的唐易已然注意到這邊的動靜,慌忙跑來,躬身致歉,硬是將顧蘭萱拽走。

    不多時,楚安姍姍來遲。

    “楚將軍,”顧九眺望水流盡頭,“這河水的上流在何處?”

    楚安道:“這是金水河,自汴京城西北往東南流去,上游在咸豐水門附近。怎得,你問這個做什么?”

    “自是找拋尸點了,”顧九解釋道,“仵作說唐婉約是在三四日前死的,尸體皮膚生了些白皰,而那東西多是經(jīng)風(fēng)日吹曬所起,所以尸體大概在河面飄了些時候。”

    他們現(xiàn)在身處的地方離金水門很近,她乘馬車駛來時,觀察到周遭有三四個村莊,百姓日常生活又離不開河水,唐婉若是在這附近跳河或是被害,尸體應(yīng)該很快就會被人發(fā)現(xiàn),不至于在水中泡了那么久。

    楚安向附近村民租了一條捕魚用的船只,三人往河流上游劃去,顧九站在船頭張往四周,行至一處時,忽然喊停。

    顧九指著不遠(yuǎn)處的一座秀山,看向沈時硯:“王爺,我記得柳云苓所葬的地方,是不是那?”

    沈時硯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點點頭:“你覺得殺死吳響的兇手也許和唐婉的死有關(guān)系?”

    楚安劃槳的動作一頓,若有所思道:“雖說唐婉是自殺還是他殺尚不能確定,可一個是未出閣的富賈千金,一個是游手好閑的地痞流氓,如此天差地別的兩人,且可能連面都沒見過,更不要說有什么交集?!?/br>
    “你先往那處靠過去,有沒有關(guān)系,咱們看一看便知。”

    顧九講了自己的猜測:“按四娘所說,劉三和吳響去盜墓那天距今已是三日前,也就是三月二十日晚上。而我記得顧蘭萱昨天說這唐婉也是在兩三日前失蹤的,加上今天,時間恰好和這個日子相近,甚至可能就是同一天。”

    “這世間多數(shù)的巧合,”顧九撩了撩眼皮,輕笑,“都是人為?!?/br>
    那山林附近建有一處木棧橋,船只慢悠悠地靠邊停下,三人上了岸。

    這里山脈相連,地勢崎嶇,比起他們來的地方,算得上人煙稀少。

    顧九環(huán)視四周,河岸與山林相接的地方雜草叢生,很遮擋視線。其余地方,也沒什么明眼能看得出的異常。

    “這里?!?/br>
    沈時硯蹲下身,指著木棧橋最邊緣,顧九和楚安同時湊了過去。

    是一道極淺的泥痕,看著有點像是鞋底摩擦出來的。

    楚安撓了撓下巴:“王爺,有什么奇怪的嗎?”

    顧九靜了片刻,恍然揚眉:“我懂了。”

    狀況之外的楚安:“......”怪我讀書少?

    作者有話說:

    這個算周二的,周三恢復(fù)正常更新時間:晚7點后(雖然說這兩天更新時間有變動,但但但!我有遵守諾言啊,之前請假說周一恢復(fù)日更,我沒有偷工減料qv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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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喜喪

    “說來也巧,這位娘子竟與懷瑾八字相同。”

    三人乘船原路返回, 剛上岸,便見張氏在唐易的攙扶下,急急忙忙地迎了上來。

    “王爺, 您要為我兒做主?。 睆埵峡薜寐曇羯硢?,“婉兒好好的, 不可能突然間尋了短見, 一定、一定是有人害了我兒!王爺,民婦懇求您嚴(yán)查此事, 為我那孩兒的枉死尋個明白!”

    沈時硯溫聲勸了幾句,待人情緒緩了緩,方才問道:“本王聽唐掌柜說,前些日子唐娘子鬧了脾氣,人可是那會兒不見的?”

    “差不多,”張氏用絲帕拭淚, 緩緩道,“三月十九日那天, 婉兒和她那未婚夫起了些矛盾,非鬧著要退婚。我一時氣急,就說了重話。次日傍晚, 人就不見了?!?/br>
    思及此,張氏后悔萬分:“婉兒自幼被我寵得有些嬌縱,養(yǎng)成個受不了半分委屈的脾性。是以當(dāng)時都認(rèn)為她是負(fù)氣離家,又想著她身上帶了錢袋,定會尋處邸店住下,好以此逼我同意退婚?!?/br>
    “自古婚姻大事, 都是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 況且他們二人都已過了納征,豈能隨意兒戲,說退就退?我便狠了心,沒去尋她。婉兒嬌生慣養(yǎng),受不了苦,我想等她身上銀錢花完了,自然就會乖乖回來。”

    “沒想到......”張氏又是泣不成聲,“沒想到竟會如此??!”

    聽到唐婉失蹤的時間,顧九抿了抿唇,竟真和她猜的一樣。

    沈時硯也想到了這點,問起唐易是否認(rèn)識死在柳云苓棺木中的吳響。

    唐易搖頭。

    “......云苓?”張氏哭聲一頓,猛拽住唐易的衣袖,慌忙問道“云苓的墓怎么了?吳響又是誰?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和婉兒的死有關(guān)系嗎?”

    接連幾個問題,讓唐易不知如何作答,只輕輕撫拍張氏的后背:“這事等回家后,兒子再與母親細(xì)說?!?/br>
    沈時硯問:“唐娘子失蹤前最后見過的人是誰?可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

    “是奴?!?/br>
    原本攙扶著孫氏的女子走了過來,欠身行禮:“奴是遠(yuǎn)郎的妾室,叫玲瓏?!?/br>
    “對對,婉兒和玲瓏關(guān)系向來不錯,”張氏道,“她賭氣把自己關(guān)進(jìn)房間不肯出來,我便讓玲瓏去勸她。”

    沈時硯問:“你最后見唐娘子是什么時候?可有發(fā)現(xiàn)她情緒上有什么異常?”

    玲瓏?yán)蠈嵉溃骸笆峭窠銉弘x家那天的晌午,奴過去勸她吃飯。”

    “異常......”玲瓏思索片刻道,“婉姐兒只是說她氣憤委屈,旁的奴沒覺得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br>
    顧九忽然問:“那你們都聊了什么?”

    “就是些女兒家的體己話,”玲瓏頓了頓,像是想到了什么,“不過,奴記得婉姐兒提了一嘴,說想找肖六郎說清楚?!?/br>
    “說清楚?退親?”

    “不是,”玲瓏道,“奴是了解她的,婉姐兒雖說鬧著要退親,但心底是有肖六郎的。若不然,家里也不會委屈她和肖家定親。那些氣話只是她耍些小性子,想讓肖六郎來哄她?!?/br>
    張氏篤定唐婉死于他殺,沈時硯便讓官差把尸體運去府衙。

    “所以,那木棧橋上的泥痕到底有什么問題?”剛坐上馬車,楚安便迫不及待地問,“和唐娘子的死有關(guān)?”

    “暫時只能說不確定,”想到那個時間巧合,顧九沉吟片刻,還是嚴(yán)謹(jǐn)了說辭,“唐娘子要么是自殺,要么是他殺,再要么就是失足落水,只有這三種可能。如果是前者,泥痕多半和她無關(guān),可若是后兩者,那便有可能是唐婉留下的。當(dāng)然,這也僅是我的猜測,現(xiàn)下沒有任何線索,能證明唐娘子去過那里。”

    怕沒解釋清楚,顧九繼續(xù)道:“那泥痕仔細(xì)瞧著,很像鞋底打滑與橋面摩擦所致。只可惜唐娘子在水中漂浮數(shù)日,從繡鞋底上已是看不出什么端倪?!?/br>
    楚安隱隱明白過來了:“正常情況下人若是投河,雙腳離地,自是沒可能鞋底打滑。可如若有人從背后推,或是自己沒站穩(wěn),那就不一定了。”

    顧九點點頭,補充道:“再或者,兇手提前藏在河中,等唐娘子靠近時,從水里浮起,把她拉下木棧橋。”

    楚安略感頭疼:“那我們現(xiàn)在要從哪里查起?”

    “先去趟唐府,”沈時硯開口道,“再去找肖六郎?!?/br>
    唐婉的閨房里沒什么異常,院中伺候的仆從女使也不清楚人具體是什么時辰不見的。后又去了肖家,得知肖六郎這些天并不在府中,時間恰好和唐婉失蹤那天對上。

    肖六郎身邊的一個小廝聽到唐婉死了,方才支支吾吾地說出他的蹤跡:樊樓。

    天色漸暗,華燭初上,五座玉砌雕欄的閣樓亮若皎皎明珠。

    馬車緩緩駛停,流衡從車轅跳下,剛擺好腳凳,余光掠過樊樓門前,動作一頓,趕在帷簾掀起時,忙低聲提醒道:“王爺,楚老將軍在附近。”

    聽到這話,正要起身的楚安虎軀一震,老實地坐了回去。

    “王爺,”楚安苦著一張臉,“你們?nèi)グ桑业羰窃谶@瞧見我,肯定又是一陣不分青紅皂白地訓(xùn)我?!?/br>
    沈時硯失笑,便與顧九一起下了馬車。

    “寧王?”

    一個滄桑渾厚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抬眼看去,迎面走來一個鬢發(fā)斑白但精神鑠鑠的老人。

    沈時硯微微偏頭看向顧九,低聲道:“你先與流衡一道,我稍后便去?!?/br>
    顧九沒問為什么,點點頭,便轉(zhuǎn)身去了,流衡喚來伙計將馬車牽走,緊隨其后。

    楚業(yè)煒注意到這邊的動靜,爽朗一笑:“老夫瞧著和流衡一道離開的,像是位姑娘啊?!?/br>
    楚老將軍身后還跟著兩個官員,躬身行禮后,便杵在一旁,偷偷地打量著眼前這位寧王殿下,不敢貿(mào)然開口。

    “那是我從江陵府帶回汴京的人才,”沈時硯道,“前些日子無頭女尸和骨瓷兩案,她功不可沒?!?/br>
    楚業(yè)煒略一驚鄂,由衷地贊道:“性通暢以聰惠,行孊密而妍詳,我大宋女兒不弱男郎。”

    “說來也巧,”沈時硯淡淡地笑了笑,“這位娘子竟與懷瑾八字相同,倒是緣分?!?/br>
    片縷燭光映在那雙含笑的漆眸中,浮起片刻深意,又轉(zhuǎn)瞬即逝,歸于一湖見底清潭。

    恍若是人自個生了錯覺。

    ......

    樊樓中,跑堂伙計將顧九和流衡引到一處雅閣,推門進(jìn)去,便看到幾個錦衣玉帶的郎君各坐在黑漆象紋翹頭長案旁,嘗著美酒佳肴,抱著軟玉溫香,好不悠哉愜意。

    其中正對房門的位置,一華服男子赤腳躺臥在貴妃軟榻上,手執(zhí)酒盞,醉眼朦朧地看著在房間中央衫袖飄飄的舞娘們。

    顧九定睛一看,長眉蹙起,眼底升起凜然寒意。

    高世恒。

    推門的動靜引起里面一人的注意,往這邊閑閑瞟來一眼,視線掠過黑衣勁裝的少年,停在那穿著墨藍(lán)色素袍,頭束銀冠的姑娘身上,面向眾人笑道:“那是誰的桃花債?又找到這里來了?!?/br>
    聲落,房內(nèi)幾人紛紛看了過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調(diào)侃,眼底盡是狹促笑意。

    唯獨高世恒雙眼微瞇,看清來人后,變了臉色,揮手讓舞娘退下。

    顧九皺著眉環(huán)視一圈,淡聲道:“肖六郎是哪位?”

    立馬,起哄聲響起,最開始注意到顧九的男子詫異一笑:“我就是。”

    “衙門查案,需要問你一些事情。”

    肖六郎面露困惑道:“我近來都在樊樓,你們衙門查案,尋我做甚?”

    顧九半分也不想多呆,言簡意賅道:“唐婉死了?!?/br>
    話音剛落,便見肖六郎渾身一抖,手中的杯盞應(yīng)聲落地,酒水灑了一身。

    顧九側(cè)過身:“勞煩郎君出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