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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日宴會上發(fā)生了什么事，黛安娜已經(jīng)完全不記得了。

    她滿腦子只有那個人魚、她那頭美麗的金發(fā)，以及天籟般的嗓音。雖然手上正捧著翻開的書頁，她卻一個字也讀不進去。

    下次要準備什么，才能夠引起賽蓮的注意呢？上次的偶遇太過突然，自己的表現(xiàn)實在太差了，像個僵硬的石像一樣，太丟人了。

    還有，她的右肩上為什么會有那么大的傷呢？看起來好痛，有沒有什么是她能為她做的……

    「小姐、小姐！」

    被侍女大聲的叫喊嚇了一跳，黛安娜反射性地顫了一下，反倒引起侍女的恐慌。

    「小姐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嚇您的！只是我喊了好幾次，您都沒有反應……」

    「我又沒怪你?！棍彀材刃÷暤剜止??！冈趺戳?？」

    「先前在生日宴會上收到的禮物，要怎么處理呢？有很多漂亮的洋裝、項鍊、發(fā)飾……您要不要挑幾樣喜歡的，我來幫您換上呢？」

    黛安娜瞥了一眼在旁邊堆成了小山的禮物堆，如果從這里面挑一些送給賽蓮呢？可是藍寶石的項鍊不比賽蓮的藍眸閃亮，金色綢緞做的洋裝不比賽蓮的金發(fā)絲滑，鑽石戒指所散發(fā)的光彩不比賽蓮的魚尾眩目，沒有一樣配得上她。

    黛安娜的眼神頓時黯淡下來，以往這些從宅邸外送來的東西總能讓她開心個好幾天，現(xiàn)在的她卻全然提不起勁，一切都變得索然無味。

    「不用了，把它們收起來吧?！?/br>
    「是……」

    侍女觀察著她的臉色，不敢再多說什么，卻也不知道該怎么做，才能讓小姐打起精神。

    約莫是從生日宴會那天開始，小姐便經(jīng)常悶悶不樂的，以前那些能暫時哄她開心的法子，如今都沒有作用。

    這種狀況也不是沒有過，被下令不能出門的小姐，一個月總有幾天會因此而陷入鬱悶，只是這次持續(xù)的時間特別長，癥狀好像也嚴重一些，不過肯定很快就會過去的吧。

    儘管小姐老是任性地讓人頭疼，可是宅邸里的僕役們都對她特別寬容，因為大家都憐憫著這位被囚禁、又隨時可能面臨死期的小姐。

    「小姐，不然我去拿些點心來怎么樣？您之前不是一直說想吃太妃糖，但夫人說會蛀牙，不讓您吃嗎？我去拿一點過來。」

    太吵了。

    黛安娜正想讓侍女出去，卻不料在起身的過程中，不小心被手上的書頁給割傷了手指。

    「唔！」她吃痛地叫出聲。

    血珠自裂口冒了出來，沿著手指滑落，好像割得比平時還深，傷口處有種癢癢的感覺

    「我去拿藥過來?！故膛膭幼骱芸?，立刻拿來一罐藥膏，拉過黛安娜的手替她抹上。「雖然是小傷口，但也有可能會留疤的。這個藥膏涂了之后很快就會好了，連疤也不會留?！?/br>
    黛安娜盯著自己的指尖，很快地想到這正是她需要的東西。

    她挺起身子，眼神中閃著興奮的光芒。

    「這個藥能不能放在我這里？」

    「小姐還有什么傷口嗎？」

    「現(xiàn)在沒有，但就是，或許之后受傷的話可以用到?！?/br>
    「那小姐需要的時候我再拿過來就好啦。」

    侍女收起了藥膏，沒注意到黛安娜絕望的眼神。

    無論是要拿到那罐藥膏，還是再次離開這座囚禁她的城堡，黛安娜都需要一個幫手，而這個攸關她計畫的關鍵人物，不作第二人選，自然是已經(jīng)陪她冒險過一次的杰生。

    「所以，杰生你想辦法給自己弄個需要擦藥的傷口吧！」

    聽完了小姐讓他受傷的理由，杰生只覺得荒謬。

    「小姐想要的藥膏是特別高級的、只有您可以用的，要是我受傷的話，大人只會叫我擦擦口水就好了?！?/br>
    「可是我找不到機會受傷啊！」黛安娜抱怨?！肝蚁胍傺b跌倒，就會馬上被扶穩(wěn)；想要伸手去碰蠟燭，就會有人把燭火吹熄；吃飯的時候rou不用我切，要用剪刀也會被搶去幫忙，我還有什么時候可以受傷？」

    即便杰生才十三歲，他也聽出了黛安娜話里的「炫耀」，但迫于身分，他不能向小姐回嘴。

    「所以你幫不幫？既然受傷沒用的話，那就去幫我偷偷帶出來吧！」黛安娜板起臉?！改阋遣粠臀业脑?，我就去和那些大人說，上次是你偷拐我出去的?！?/br>
    「那是小姐──」杰生覺得委屈，可還是將反駁吞了回去?，F(xiàn)在的他似乎沒有其他選擇了?！感〗阒滥莻€藥膏放在哪里嗎？長得什么樣子？」

    「保管在我的貼身侍女那里，應該在她的房間，一個我手掌大的圓罐子，顏色是淡淡的綠色。」

    「侍女姊姊的房間？唔……」

    「可以辦到吧？」

    黛安娜提出的雖然是問句，但準確來說，這是命令。杰生縱使再不愿意，也只能點點頭。

    「還有，等你拿到藥膏之后，再帶我去海邊吧?！?/br>
    「什么？」

    聽到這個更不合情理的要求，杰生忍不住發(fā)出怪叫，而黛安娜則一臉理所當然。

    「因為我不認得外面的路，你要負責當我的嚮導?！?/br>
    「我以為那就是最后一次……」

    「我和賽蓮約好了，還會再去見她啊。」

    不同于黛安娜陶醉的神情，杰生的手緊拽著衣襬，比方才被命令去偷拿藥膏還緊張。

    那天看到的人魚確實十分美麗，但不知道為什么，也同時散發(fā)出一股讓人恐懼和敬畏的壓力，杰生其實是有些害怕的。

    看著微微發(fā)抖的杰生，黛安娜誤解了他畏怯的原因，安慰道：「只要你幫我，那要是被發(fā)現(xiàn)的話，我也會幫你說話，也會給你獎勵，所以你什么都不用擔心！」

    ＊＊＊

    過了幾天，確認杰生已經(jīng)拿到了藥膏后，黛安娜在午睡時間支開了侍女，輕手輕腳地來到花園的小洞和杰生會合。

    天氣炎熱、太陽頂照，杰生卻一反常態(tài)，穿著長袖和長褲。黛安娜從他手中接過了藥膏，聽說是他偷偷潛進侍女房間里拿出來的。

    她是有點擔心杰生有沒有被發(fā)現(xiàn)，但既然藥膏已經(jīng)安然無缺地來到她手上，她也沒聽說什么sao動，那應該就是沒事吧。

    如計畫的一樣，她很快地鑽過洞口。午睡時間只有兩小時，分秒必爭。

    到了墻的另一邊后，她等了幾分鐘，卻都不見杰生的身影，讓她不耐煩地催促：「你在磨蹭什么？快過來?。　?/br>
    洞的另一邊傳來了杰生怯生生的聲音：「小姐，我可不可以不去？上次出去之后，我已經(jīng)知道您能自己應付麻煩了，我不會告訴其他人的──」

    「我不是說了，要你來帶路嘛！」

    聽到小姐微慍的語氣，杰生只好硬著頭皮鑽了出去。

    到了海邊，黛安娜這回不玩海水，也不玩沙子了，筆直地就朝巖窟前進。

    藥膏的罐子在她的口袋里滾動，就如同她鼓動得越來越張狂的心跳。

    終于到了巖窟口，她有點緊張，如果賽蓮不在里面怎么辦？雖然被允許再來到這里，但賽蓮可沒說自己會等她。

    「可愛的小姐，又見面了?！?/br>
    幸好，她的擔心沒有應驗。賽蓮就在一樣的地方，對她露出歡迎的笑容。

    黛安娜覺得臉頰有些熱，卻發(fā)現(xiàn)人魚的目光不只停駐在她身上，還對著在洞口踟躕的杰生。

    她忽然有股不太愉快的情緒。

    「杰生，你去外面把風，不準進來！」

    直到確認杰生真的離開，沒躲在哪邊偷看之后，黛安娜才把頭轉回來，看見賽蓮朝著她呵呵笑。

    「那孩子叫杰生嗎？怎么不讓他一起過來？」

    彷彿不可能存在于世上的美麗，此刻便真實地在她眼前。黛安娜偷偷捏了自己的大腿，感覺到痛之后，才確定這真的不是夢。

    「他只是跟著我來的，讓他去把風就好。」她被賽蓮盯得有些頭暈腦脹。「我、我今天帶了禮物來給你?！?/br>
    「喔？是什么禮物？」

    黛安娜把手伸進口袋里，卻因為流了太多手汗，讓藥罐子滑開了好幾次，才終于抓牢。

    「這是能治療傷口的藥膏，只要涂在傷口上，就能很快癒合，也不會留疤喔！」她熱情地介紹完后，才想到上次提到傷痕時，賽蓮明顯不悅的樣子，趕緊補充：「我、我只是希望你能快點好起來，因為看起來很痛……」

    她忐忑地觀察賽蓮的神色，出乎她意料地，賽蓮非但沒有不高興，反而主動將頭發(fā)撥到左邊，將原本被發(fā)絲蓋住的右肩露了出來。

    「我沒用過這個，你要幫我嗎？」

    「好?！?/br>
    黛安娜小心翼翼地走到賽蓮身邊，用手指挖起藥膏，像在觸碰什么珍貴的易碎物一樣，謹慎地將藥膏均勻地涂抹在賽蓮的傷口上。

    不習慣藥膏帶來的沁涼，賽蓮皺起了眉，讓黛安娜看了心疼。

    「不擦藥的話，人魚受的傷要怎么好？」

    「在海里受的傷會在海神的恩賜下復原，但若把在陸上受的傷帶回海里，作為懲罰只會越發(fā)潰爛，所以我才會在這里，等它恢復?！?/br>
    「你是怎么受傷的？」

    「被人類砍傷的?！?/br>
    「什么！」黛安娜發(fā)出驚呼，另一隻手氣憤地握緊了拳頭?！甘钦l這樣做的？」

    「……夜晚太暗了，我沒看清楚呢?！?/br>
    看著賽蓮自嘲的笑容，黛安娜有種直覺，認為她大概不是不知道，只是有著其他顧慮。

    為什么賽蓮明明是受傷的那個，卻得這樣遮遮掩掩的，還不能指控那個犯了錯的壞人呢？這讓黛安娜感到心碎。

    擦完了藥，賽蓮新奇地看著自己的肩膀。「我要怎么報答你呢？通常我是會唱歌的，但你大概不會想聽到我唱歌」

    「為什么？你唱歌不好聽嗎？」

    「我是怕你太喜歡，將來要是沒有我要怎么辦?！?/br>
    可是怎么辦呢？我已經(jīng)沒有你不行了。黛安娜想著。

    她不需要回報，只要還能再來見她便好。

    「我每個禮拜都會過來。」她許下承諾?！杆哉埬阋恢痹谶@里，可以嗎？」

    賽蓮沒有回答。

    為了讓心里好過一些，黛安娜只能將這沉默當作應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