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水如她 第133節(jié)
故而赫宴造訪,無疑是破除這份尷尬的第一步。 兩方結親,乃強強聯(lián)合。 只要她答應這門親事,她就是鐵板釘釘?shù)幕屎蟆?/br> 再說,那是皇后。 她唇角繃直,不停的在心中默念,她不應該拒絕,也不能拒絕。 滿目蕭索,她閉上眼睛,不再去想赫宴在赫巡的死中扮演著什么角色,甚至開始無視她對赫宴的厭惡,因為她心中比誰都清楚,情緒是沒有用的。 然后她強迫自己把重點偏移,開始在心中不停重復,那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無邊榮光,那是她的夢。 桑黎還在外面等她,在云楚出來以后,她連忙迎了上去,道:“云楚jiejie!” 她低下聲音,歪著頭問:“你…你不開心嗎?” 云楚覺得迷惑,扯著唇角笑了笑道:“我為什么要不開心?” 誠然,赫巡對她是還算不錯,可他已經死了。 撇除她的無可奈何,她也從沒忘記自己進京目的,更不會標榜自己是個知恩圖報的好人,所以就算她因為赫巡的死有幾分難過,但這并不影響她尋找別的出路。 如今出路就在她眼前。 她告訴自己,赫巡沒死之前,她還要擔心以感情維系的關系不長久,可現(xiàn)在不一樣,所有利益都被擺在明面上,這是最穩(wěn)固的,也是云楚最夢寐以求的關系。 桑黎聞言擺了擺手,道:“我…我還以為…你不想看見七殿下?!?/br> 云楚面上頗不在意,她道:“怎么會?!?/br> 對啊,傻子才會抗拒這個要當皇帝的男人。 只是若是沒記錯,赫宴同沈韞初可關系匪淺。 “對了,最近你家里有讓你做什么嗎?你既然被公主認作女兒,總該讓你發(fā)揮點用處吧?” 桑黎搖了搖頭,心想她就是一個結盟標志罷了,做做樣子就好了,她們根本不會管她的。 云楚若有所思,但也沒再多問。 桑黎留在明府用了午膳,下午時她就纏著云楚玩這玩那,因為不想回去,又拼命的找話題。 但云楚總是嫌她笨也嫌她無聊,不樂意跟這小笨蛋多說。 桑黎大受打擊,最終還是耷拉著腦袋決定走了。 出門時,正巧碰見了一身清冷的明譽。 明譽從始至終都是上京城內出名的高嶺之花,平日不近女色又不茍言笑,以前給桑黎留下最深的印象就是他對明珠的縱容。 從前桑黎總被明珠欺負,所以連帶著瞧見明譽都有點害怕。 她低著頭屏住呼吸,心中暗暗祈禱看不見她,一句不敢吭的從明譽身旁走過。 熟料頭頂忽而傳來一道冷冽的聲音:“慢著?!?/br> 桑黎身形一抖,鵪鶉似的停住了腳步。小心的抬頭,瞥見男人涼如水的目光又瑟縮了一下,快要哭了。 明譽問:“楚楚她今日如何?” 桑黎其實沒聽懂,但她不敢問,于是只得顫顫巍巍按自己理解都說一遍: “云楚…jiejie今…今天特別好,還…還帶我吃了荔枝酥酪,好…好吃。她…她還夸我送的東西好看。她…她最好了?!?/br> 明譽的目光透出幾分不耐煩來。 桑黎更害怕了,又補充道:“楚楚…jiejie今天見了…七殿下,看起來…心情…還可以,好像還…有點開心。” 她頓了頓,想起方才小嘴一癟,不乏委屈道:“…剛才還說我…玩游戲笨呢,叫我…我回去練練?!?/br> 明譽眉頭一蹙:“你在怪她?” 這是怎么理解的? 桑黎大驚失色,連忙擺手。 明譽卻已懶得同她多說,丟下一句“知道了”就闊走進了內院。 明譽進去時,云楚正自己一個人站在窗邊,擺弄著窗邊阮枝前幾日送來的蘭花,眸光低垂,注意力卻并不在蘭花上。 她聽見明譽的腳步聲,回過神來,隨口問了句:“你知道赫宴的事了?” 明譽語調有幾分不滿,“他并未隱瞞此事,我聽說的時候,半個朝堂都知道了?!?/br> 云楚扯著唇角笑了笑,眼睛里卻無半分笑意,道:“那我要是拒絕了,他就不怕被人看笑話嗎??!?/br> 但赫宴其實就是拿準了云楚不會拒絕才如此猖狂,畢竟這就是門穩(wěn)賺不賠的生意。 明譽道:“你若是不想答應,就叫父親去回絕了?!?/br> 赫宴得勢又如何,他也不會允許云楚去做自己并不愿意的事 云楚卻將小噴壺擱在一旁,道:“為什么不答應?” 她對上明譽的眼睛,道:“同赫宴相處起來,其實比跟赫巡要輕松多了?!?/br> 明譽對云楚的性子有幾分了解,但云楚原本就是赫巡的未婚妻,她對赫巡的的真心,明譽并非毫無知覺。 他一點也不想讓云楚步阮枝的后塵。 他神色認真道:“你若是在明家,我也向你保證,只要我明譽在世一天,我就能讓你享一天榮華,你不必勉強自己委身赫宴,若他敢強迫……” 云楚臉上露出幾分不可思議的神色來,她打斷明譽道:“為什么在你眼里,這樣我好像很可憐?” 她搖頭笑道:“哥哥,那是皇后啊,為什么要覺得我不愿意?再說既然必定要成親,我此生必定會‘委身’于一個男人,那找誰不都一樣嗎?” 如今利益擺在明面上,她做皇后,明淮就不僅是內閣首輔還是國公,明家根基之大,就算赫宴日后想要處置外戚,也不是件容易事。 她不會僅將目光局限于眼下的這些男女之事,更不會覺得有多吃虧。 況且,最重要的是,于這件事上,她根本沒有退路可言。 她無比厭惡赫宴,恨不得也讓他嘗嘗赫巡曾所受苦楚,沒人比她更想拒絕這門親事。 可那又怎么樣? 但凡這朝堂里有另外一個能與赫宴抗衡的皇子,她都不會允許自己答應這門婚事。 可是沒有。 這也就意味著,赫宴的權力大的無邊際,她此刻拒絕,無異于是將明家推向風口浪尖,更是使自己進退兩難。 明家公然與皇室對抗無疑是冒天下之大不韙,遲早是會被誅殺。 赫宴又是個瘋子,倘若他打定主意要娶她,就算有明家保駕護航,護的住她一時,卻護不住她長久。 眼下答應,倒還能維持基本的體面。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既然赫巡的死已成定局,她就必須拋卻感性,做出最有利的選擇。 唯有將權勢牢牢掌握,她才能不違背自己的初心。 然而她的被迫清醒與無可奈何,在旁人眼里更像是一種冷酷。 明譽一時無言。 的確,他總是忘記云楚是個什么樣的人。 因為她的喜怒哀樂總是很真實,她為赫巡流過眼淚,他就認為她很愛赫巡,所以在這種情況下一定抵觸赫宴。 可她似乎仍舊如同初見那般,清晰又堅定。 作為她的兄長,他很慶幸云楚是這樣冷漠的人,因為這樣的她,不會被感情所傷害。 可與此同時,他又并不如想象般那樣開心。 “那你要同意嗎?”他問 云楚面色不改,目光看向窗外: “為什么不同意呢?” 秋天一到,街道之上便落滿了枯黃的葉子,寒意逐漸攀升,好似距離有一輪的凜冬也不遠了。 明淮一旦松口,赫宴登基一事就變得順暢許多,邊關戰(zhàn)事趨緩,與此同時,明家大小姐即將嫁與赫宴的消息也不脛而走。 一切好像水到渠成,無一人提及先太子。 那位驚才絕艷的太子殿下,好像才不過寥寥數(shù)月,就從眾人中的記憶中淡去。 根本沒人敢對這份親事置喙什么。 近段時間,赫宴來明府的次數(shù)越來越頻繁,云楚也不再對他避而不見。 不管她心中怎么想,至少明面上必須得做做樣子,她最是擅長如此。在赫宴的眼里,她仍舊是個被利益驅使的女人,所以他不會懷疑云楚有為赫巡報仇的想法,從大局來看,倘若她對赫巡有半分情意,赫宴都無異于養(yǎng)虎為患。 所以只要赫宴不過份,云楚待他向來是笑臉相迎的。 而且赫巡已經死了,她必須得為自己的以后謀劃。 時光一日一日的走著,她似乎開始隨同眾人一起,忘卻那個冷峻又張揚的少年。 赫宴的登基日已經定下,立后大典亦在同一天,禮部正緊鑼密鼓的準備中,上京城在兩次喪葬后,終于開始熱鬧了一些。 直到一天傍晚,天上已顯疏星,幾日前才來過的桑黎再次登門。 彼時云楚已經用過晚膳,下人兩次過來通報道桑黎有急事求見,云楚這才讓她進來。 然而當桑黎進門,云楚這才注意到她身后跟了以為披著斗篷的女子,云楚端坐著,揮退了左右。 女子取下兜帽,是沈韞初。 云楚稍有些意外,挑眉道:“你來做什么?” 桑黎磕磕巴巴想要解釋,沈韞初卻打斷她,盯著云楚直接道:“我有話想跟你說。” 云楚此時還并不在意,姿態(tài)懶散,甚至沒有站起身來,“我同你有什么好說的?” 沈韞初道:“是關于太子殿下的。” 云楚臉上神色一僵,可她不想讓旁人察覺,便掩飾性一般拿起了一旁的瓷杯,面色如常道:“桑黎,你先進暖閣里等著吧?!?/br> 桑黎走了以后,云楚才看向沈韞初,道:“赫巡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