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水如她 第105節(jié)
雪安進去以后,云楚才慢吞吞的轉過身去,然后低聲念叨一句,“真是笨蛋?!?/br> 什么怕她嚇著,她見過的血腥場面可比這多多了,赫巡也太小看她了。 回到花影閣以后,云楚沐浴,換衣,意春遞過來下地溫熱的姜茶,道:“姑娘,暖暖胃吧?!?/br> 云楚接過,只見澄黃的茶水飄著幾片姜片和紅棗,她端著茶水的手臂并不穩(wěn)當,因為心有余悸,這會竟還在微微顫抖。 這是她第一次經(jīng)歷這種刺殺。 茶水因為她手的動作而微微晃蕩,今天白天的場景再次在她眼前浮現(xiàn)。 的確是從一開始就不太對勁,赫巡身邊圍的人雖然多,但那些人大多大多似乎都沒有對赫巡下死手,只是在拖住他罷了。 將赫巡引到遠一點的地方時,才對她下手。 可為什么這些人的目標會是她呢? 她在京城可算不得拋頭露面,同旁人結仇的可能性不大,況且這樣大規(guī)模的刺殺,可不是誰都能組織的起來的。更何況,赫巡在她身邊的時候這些人都敢動手,可見其膽量之大。 撇除一些利益糾葛,如果真要算個人仇恨,這京城里最想殺了她的人肯定是明珠。 云楚直覺這次刺殺跟明珠脫不了關系,可她又隱隱覺得奇怪,僅憑明珠,真的有能力撐起這種連太子都敢傷害的刺殺呢? 若是明家暗中協(xié)助倒有可能,可明家應當不至于這般吧。 云楚啪的一聲把瓷盞放下。 不管怎樣,心中對明珠的厭惡終于達到了頂峰,心里的惡劣又開始翻涌,這次所幸是有赫巡,倘若是她一個人,說不定就魂歸西天了。 原本她對明家并不是很重視,明珠在她眼里也是個“遲早要對付但不是現(xiàn)在”的角色,但經(jīng)此一事,就算明珠被送到了什么尼姑庵,云楚也覺得自己無法容忍她再繼續(xù)存活。 一夜無眠。 第二日一早,云楚就去了赫巡寢宮,恰逢雪安從里面出來,她連忙攔住雪安,房門沒關,云楚探頭往里面看去,然后輕聲問他:“殿下如何了?” 雪安道:“姑娘放心,殿下已經(jīng)好多了?!?/br> 云楚這才試探著道:“那我能否進去看看他……” 雪安面色有些為難,但緊接著赫巡的聲音便從里面?zhèn)髁顺鰜恚骸斑M來吧?!?/br> 時隔一夜,云楚再次看見了赫巡。 他身上著一件薄衫,外頭松松垮垮的罩一件墨色長袍,正坐在窗前,斂聲大概是剛剛同他匯報完東西,在云楚進來時同其擦肩而過。 再見赫巡,云楚一時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措辭了半天,才問了一句:“…你怎么不去床上躺著?” …… 給自己一巴掌吧,問的什么東西。 她又著急補充道:“我是說…趴著也行?!?/br> 赫巡的臉色看不出什么喜怒,淡淡回答道:“這樣好一點。” 云楚點了點頭,然后又往赫巡面前挪了幾步,瞥見他有些蒼白的唇色,心中又開始難過的冒泡。 囁嚅半天,她又低聲道:“對不起……” 隔了一會兒,赫巡才道:“…這話是真話嗎?” 云楚道:“是的?!?/br> 她低著頭,示弱一般將自己一部分真心袒露:“我是說的真的,這次真的沒有騙你,我知道我不應該騙你那么多。” “我跟你發(fā)脾氣也是因為我覺得……” “覺得什么?” “我覺得你肯定不喜歡我了?!?/br> 第73章 綺夢 云楚想, 她這次真的沒有說謊。 但她不知道赫巡還會不會相信她。 云楚耷拉著腦袋,再也沒了上回在馬車里待他那般好像這輩子都不愿意跟他說話的氣勢。 赫巡其實并沒有想用自己的傷來攜裹云楚什么, 在得知云楚的真實面目以后, 他確實在短暫的時間內(nèi)無法接受。 不僅僅是因為她的欺騙,更是因為她是這樣自私狹隘的人。 赫巡靜靜看著面前站著的少女。 她實在是太具有欺騙性,比如現(xiàn)在, 這樣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很容易就讓人覺得不管她做什么都是無辜的, 可是這樣的外表之下, 卻翻滾著一切惡劣的東西, 赫巡最不喜這樣虛偽惡毒之人,更遑論把這樣的人留在身邊。 喜善避惡是人的天性,亦不關乎什么對錯, 滿口謊話, 毫無憐憫之心的人, 不管是因為什么, 都是錯的。 可她也很弱小, 好像輕易就能把她摧毀,那根細弱的脖頸一折就斷,她在這個世上存在的痕跡也能輕易抹殺。 “你這般確實不討人喜歡?!?/br> 云楚聞言抿了抿唇,嗯了一聲。 但換作以前,她覺得自己可能又要對赫巡無理取鬧,因為她不甘愿讓赫巡揭她的丑。 不用赫巡說,她自己是知道的, 只有同類才會吸引同類, 如赫巡這般, 即便他再怎么容忍她, 心中也不會喜歡她這樣的人。 她擔憂也并不是杞人憂天,赫巡興許會因為愛她而為她妥協(xié),接受這樣偽善的她,但他不會真正的喜歡這樣的她。 此刻聽聞赫巡親口說出,云楚其實并不如同想象中難以接受。 大抵是因為自己琢磨明白了的緣故,赫巡因為什么喜歡她根本就不重要,她選擇跟赫巡在一起,也并不是因為自己愛他,這是從一開始就無比清晰的東西。 想明白以后,也就顯得之前的自己追求赫巡對她的完美印象而種種無理取鬧的行為,可笑了許多。 緊接著,她又道了一句:“可我就是這樣子的人,如果我能試著改變的話,我就不會在你面前偽裝了?!?/br> 赫巡并未回答,因為他必須得承認,當初云楚吸引他的,正是她精心編織的甜美外衣。 赫巡招了招手,道:“過來。” 云楚聞言,慢吞吞的移動腳步,然后站在赫巡面前,她下意識想伸手抱他,可是又想起他身上的傷,遂而只能作罷,低著頭站在他的面前。 赫巡緩緩抬手,想要去拉住她的手,云楚看見赫巡的動作,連忙伸手主動握住了他的手,道:“你別動!” 赫巡的傷倒沒有到那種動一下都不行的地步,少女的掌心里帶著細汗,連拉他的手的力道都不敢用大。 她其實并沒有變。 只是從前被隱藏起來的一部分惡劣,被他發(fā)現(xiàn)了而已。 與其說那些和善,溫柔,可愛,是她的精心偽裝,不如說那些也是她性格一面,誰說這些品質(zhì)無法與陰暗共存。正如這世上沒有純白之人一樣,也無純黑之人。 赫巡垂眸看著兩人交疊在一起的手,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有些釋懷了。 關于云楚是個怎樣的人,并不重要。 不管當初吸引他的是什么,都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得是眼前這個少女。 不然世上女子千千萬,溫柔婉約有之,柔美可愛有之,她們不必偽裝,她們生來如此,他怎么偏偏對云楚心動。 赫巡摩挲著云楚的手背,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繼而低聲開口道:“但都沒關系?!?/br> 云楚心下一緊,對上赫巡的目光。 透過窗欞投射進來的日光照在赫巡輪廓分明的側臉,他生了一雙深情眼,哪怕是面無表情的盯著誰的時候,都會叫人覺得這其中翻涌著無法言之于口的情感。 他的聲音靜靜鉆入云楚的耳朵,這是第一次,她意識到,她的心臟在因為赫巡,而不受控制的飛快跳動。 “雖然你不那么討人喜歡了,但孤還是很喜歡你?!?/br> 也很愛你。 也正是與此同時,云楚意識到了她對赫巡的真正殘忍之處。 從來不是什么救命之恩,更不是這什么偽善的外衣,而是那一句“我是真的喜歡你?!?/br> 從頭到尾,她的目標都明確無比,她為什么會勾.引赫巡,為什么會大費周章從湫山來到京城,從來不是因為赫巡本身,而是赫巡所代表的身份地位。 赫巡在她眼里,只是太子而非赫巡。 她從一開始就不曾對此愧疚,如今在赫巡身邊待的久了,反倒開始模糊自己的目的。 這不應該。 云楚緩緩蹲下身子,半跪在地上,然后將自己的臉頰放在赫巡的膝上,長發(fā)垂散在地,輕聲道:“…對不起?!?/br> 赫巡笑了笑,指尖劃過少女溫軟的臉,道:“別再說這種話了?!?/br> 云楚沒有回答,親昵的蹭赫巡的腿。 就算赫巡已經(jīng)知道她并不是個好人,但他一定不會知道,她遠比他想象中要卑鄙。 正如現(xiàn)在,她想跟赫巡說,雖然救命之恩是假的,善良可愛是假的,但我愛你是真的。 她說不出口,因為連我愛你都是假的。 但這不重要。 就讓這場名喚榮華與利益的愛情綺夢,永遠籠罩在他身上吧。 * 赫巡正值年輕,加之他的身體本就比同齡人要好一些,所以傷口恢復的很快,連續(xù)換了三天的藥以后,傷口已經(jīng)有要結痂的趨勢。 藥也從一天一換轉為三天一換,自從云楚在赫巡面前卸下偽裝以后,她人其實并沒有怎么變化,只是同赫巡說話時隨意了不少,不必再顧忌這個又顧忌那個。 好在這次春狩赫巡是提前回來,消息封鎖以后,除卻東宮的人,也沒個人知道赫巡遇刺受傷。 云楚很不滿意,她心中氣憤,纏著赫巡道:“那你的傷就這樣白受了?” 恰逢這時斂聲進來,云楚識趣的退到一旁,她琢磨了好幾日,越發(fā)肯定這件事明珠一定知情。 興許明珠還有一個幫手,但她不知道是誰,因著對明珠的偏見,她已經(jīng)暫且將仇都記在了明珠頭上。 等到赫巡同斂聲說完話,赫巡才把云楚拉到懷里,低聲道:“此事并不簡單?!?/br> 那些人的確是狩月樓的人,但問題在于,狩月樓從來不會公然與朝廷作對,云楚作為他的枕邊人,太子妃的不二人選,她的存在本身就關乎朝堂勢力分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