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水如她 第8節(jié)
林越本就沒有細說那些,主要還是云秋月那些話傳出去實在是讓他丟人,聞此林越不由正色道:“你知道?” 云楚臉色為難,道:“表哥,我說出來你也不要介意?!?/br> 林越心中著急,道:“meimei但說無妨。” 云楚這才道:“實不相瞞,中午你同jiejie在西廂爭執(zhí)的事,半個云府都知道,也不知是誰傳出去的。說是jiejie堂而皇之往家里帶了個男人,還說你……” 云楚剩下的沒說出口,但林越顯然已經(jīng)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萬萬沒想到云秋月竟如此羞辱他,竟放任這件事傳出去,他面色鐵青道:“這個女人真是狡詐又陰毒!” 云楚安慰道:“……jiejie興許也不是故意的?!?/br> 林越揚聲道:“云楚meimei你不必替她說話,她這般惡毒的女人自是不能同你比,這將來若是把她娶回去,還不知會鬧成什么樣?!?/br> 林越原本并不如云秋月說的那般不堪,他家里做的是水運生意,云家一半的茶葉運輸都要靠林越家里的船只,否則云道也不會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他。 只是近幾年,云家因為朝廷減免茶葉稅收而得了利,這才有蓋過林家的意思。但他們歸根到底營生的不是同類競品,本就是相互依存的關(guān)系。 云楚也無聲的嘆了口氣,道:“表哥,還望你別怪我多言,我jiejie這次屬實太過分了。你們還沒成親,她就從外面帶男人回來,日后若是成親了,還不知是什么樣?!?/br> 是啊,林越心道,他忍得了云秋月的刁蠻,可他如何忍得了她這般大肆紅杏出墻,到時他還不淪為整個湫山的笑柄,這讓他尊嚴(yán)何在? 云楚看向林越的神色,繼續(xù)憂傷道:“jiejie帶回來了的那個男人我也瞧了,不過長了一張還算過得去的臉,其余比不上表哥半分?!?/br> 林越越想越不是滋味,云秋月這般弄的像是他求著她結(jié)親一般,再說他原本喜歡的就不是云秋月,而是…… 林越沉沉呼出一口氣,握緊了拳頭,心中暗下了決心,他看向云楚,眼帶柔情道:“多謝云楚meimei?!?/br> 云楚眨了眨眼睛,道:“表哥謝我做甚?” 大概是想清楚了,林越的臉色緩和了很多,道:“謝你讓我認(rèn)清了自己的心,云楚meimei,我這邊還有事,先不叨擾你了?!?/br> 云楚善解人意道:“那表哥你先去忙吧?!?/br> 目送著林越走遠,云楚站在原地抱著自己手里的梅花,暖暖的日光照在她身上,像極了一副不似人間的美人圖。 她美麗又瘦弱,這樣一張奪目的臉生在一個受盡欺辱的孤女身上,本該是一場禍?zhǔn)隆?/br> 但她就是要把災(zāi)禍,變成手里的利刃。 * 夜色如潑墨,偌大的府內(nèi)昏黃的燭火一點一點的熄滅,冷風(fēng)刮過窗紙獵獵作響,冷意無孔不入。 云楚吹熄蠟燭,像往常一般躺在床上然后閉上了眼睛。 她的住處在府內(nèi)的西南角,偏僻又無人問津。但今日,夜半時分,一道黑影卻動作利落的從云楚那間破房翻窗而入。 他進去后,倒是沒有順手把窗戶再次關(guān)上,大概是覺得困惑,進來以后先去床邊確認(rèn)了一下才回頭關(guān)上了窗。 赫巡第一回 干這種夜探閨房的事,不太熟練。 原本他想著,他進來只放下藥走就可以了,但真當(dāng)他進來了,房內(nèi)充斥的霉味,凹凸不平的墻壁,缺了腿只能靠著墻才能站穩(wěn)的圓凳,每一處都與云楚這富商府中二小姐的身份格格不入。 唯二生動的是整潔的八仙桌上一束挺立的梅花,還有床上蜷縮著,呼吸平緩的小姑娘。 赫巡將手上的瓷瓶輕輕放置在桌上,修長的身形同這低矮破舊的房屋格格不入,他靜靜的站在床邊,毫無顧忌的垂眸看著床上的人。 她是和著衣裳睡的,身上蓋一層薄被,熟練的縮成一小團,雙手都收攏在被子里,露出一張雪白柔軟的小臉來。 藥已送到,赫巡覺得她每天這樣睡應(yīng)該習(xí)慣了,他用不著多管閑事。 轉(zhuǎn)了身,身后的人卻動了動。 他沒多猶豫,動身從這破屋里翻了出去。 不一會兒,原本出去的人又從窗戶翻了進來,只不過這次,肩上扛了一床與其氣質(zhì)十分不符的棉被。 待到他回來,床上的人縮的更小了,夜間寒冷,她一個女子,日后落下病根可怎么辦。 算了,再怎么說,也是他的救命恩人。 赫巡將棉被撐開,彎下腰輕輕的蓋在云楚身上,寂靜的房間里僅聞細微的,衣料摩挲的聲音。 借著柔和的月光,少女長長的睫毛在眼睫下投下暗淡的陰影。他從小到大沒干過這種伺候人的活,自己琢磨了一下怎么蓋最暖和,遂將這粉色的棉被把云楚包裹的嚴(yán)嚴(yán)實實,生怕漏了丁點風(fēng)進去,活像一個大大的烏龜殼。 弄完這些,赫巡才站起身來,將桌上的藥瓶推到了更顯眼的地方,這才從房間里離開。 木窗被靜靜放下,房間內(nèi)恢復(fù)如初,靜的仿佛沒人來過。 而床上一直緊閉雙眼的少女,在赫巡離開之后緩緩睜開了雙眼。 她動了動身體,只覺得身上這床被子太厚壓的她難受,抬手將蓋到她下巴的被子往下拉了拉,然后看向了八仙桌上那個小小的瓷瓶。 除她以外無人知曉,在她現(xiàn)在的柜子里,除卻四五瓶凍瘡膏,還堆了足有半人高的被子,從棉花到鵝絨的都有,顏色也各有差別,但赫巡確實唯一一個給她送粉色被子的人。 除了長的好看,品味也算是與眾不同吧。 一夜無夢,云楚安安穩(wěn)穩(wěn)的睡到了第二日的清晨。 赫巡送來的這床被子屬實是厚實,也不知他是從哪弄的。她又將那瓷瓶翻來覆去的看了半天,推斷出大概是赫巡自己出去買的,釉白的瓷,打開封口,里面散出淡淡的連翹香,才一涂上手,便頃刻間化在了手上。 傷那么重還能躲過云家護衛(wèi)出府,倒是不簡單。 云楚彎了彎唇角,將瓷瓶揣進袖子里,再次無視父親給她的禁令,堂而皇之的走出了門。 作者有話說: ps:小赫選粉色是因為他覺得女孩子都喜歡粉色,可不是他喜歡啊 小赫是猛男! 明天見 第9章 長跪 這幾日出了太陽,前幾日積的雪開始融化,路總是濕漉漉的,云楚心情還算不錯,路上碰見臉熟的還會主動打招呼,這府里到底沒幾個討厭她的人,大多都會替她遮掩。 她一路雀躍著走到了西廂房,還在心里琢磨著赫巡的病什么時候好。 那人好生奇怪,當(dāng)初流了那么多血,沒人醫(yī)治他自己醒了也就罷了,居然還能走能說的,若非是她刻意觀察,都看不出他受了很重的傷。 她捏著小瓷瓶,心道待會要把這個瓷瓶拿給他看,直接問他為什么要偷偷給她送藥,他的反應(yīng)肯定很有意思。 她愉悅的想著,便不自覺已經(jīng)走到了西廂房外的長廊旁,腳下是有些硌腳的石子路,只差一步就能走上去。 只是這時,她聽見了自己最不想聽見的聲,悠悠的從轉(zhuǎn)角處傳過來。 臉上一直帶著的輕淺笑意瞬間收斂了回去,她收回腳步,想也不想就快步往回走。 那是云秋月的母親,蘇筠。 她很害怕蘇筠,從小就怕。讓她印象最深的,是蘇筠那張唇峰明顯的,肥厚的鮮紅嘴唇,云道最喜歡的好像就是她的嘴唇,但云楚最怕的就是就是這張嘴。 這張嘴輕易的張合,就能決定她的命運,不管她怎么掙扎,怎么反駁,用什么樣的借口,計謀,都難以逃脫。 她記事早,幼時那些記憶也并未隨著她年歲增長而變得模糊。 云楚五歲的時候還是一個面容精致,說話奶聲奶氣的雪白小娃娃,她還不知道這個突然來當(dāng)夫人的陌生女人代表著什么。她娘親剛剛失蹤,父親就叫她喊另一個女人娘,她自然不樂意,故而對蘇筠多有抵觸。 蘇筠卻絲毫不把她的抵觸放在眼里,對她表露的關(guān)心也并不是因為想獲得這個小孩的認(rèn)可,而純粹是想欺負(fù)她而已。 有一次蘇筠給她送了一碗guntang的蓮子羹,她覺得好燙,不想喝,蘇筠卻非要她喝。她年紀(jì)小,還不懂的察言觀色,以前母親又寵她,說不喝就是不喝。爭執(zhí)中,蘇筠將蓮子羹打翻,灑在了她身上。 guntang的羹湯頃刻間就把小孩嬌嫩的皮膚燙的通紅,她放聲大哭,蘇夫人卻不許她哭。 不僅如此,她還把讓人云楚養(yǎng)的狗小黃抓進來,小黃已經(jīng)兩個月大,胖胖的,那下人卻粗暴的拎著小黃的后頸皮,小黃疼得直叫喚。 她告訴云楚如果再哭就把小黃的皮剝下來。 小黃是云楚最好的朋友,云楚立馬止住了哭聲,抽抽搭搭的跪在地上求蘇筠不要傷害小黃。 云楚現(xiàn)在還記得蘇筠的那個模樣。 慵懶高傲的坐在圓椅上,雙腿交疊,紅唇張合,叫她把地上灑的蓮子撿起來吃下。 云楚那時不知這樣的行為帶有怎樣羞辱的意味,她只是想保護小黃而已,所以年幼的她就跪在地上用粉嫩短胖小手,忍著眼淚一顆一顆的撿起guntang的蓮子,然后送進嘴里。 這種事情不勝枚舉,她小時候一度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也試圖去改變,希望乖巧一些就可以討人喜歡,可是后來她發(fā)現(xiàn),有時別人的惡意并不一定是自己做錯了什么,也可能是因為純粹的討厭她而已。 后來云楚漸漸長大,學(xué)會了討好她,她嘴甜又聽話,讓人挑不出來錯處,蘇筠就不怎么會懲罰她了,但云楚仍然害怕她,每每見她都伴隨著幼時所有孤立無援的記憶。 “我可是聽說了,你最近往家里帶了個來路不明的男人回來,你做這些可征詢過我跟你父親的同意?” 云秋月?lián)еK筠的胳膊,撒嬌道:“哎呀娘,我不就是救個人嘛!救人還不好。” 蘇筠哼了一聲,道:“平常怎的不見你這么有善心,我倒是不明白,是長成了什么樣把你迷成這副模樣,我要見你都不讓我見?!?/br> 母女倆的聲音越來越近,云楚加快腳步,可這附近竟無藏身之地。 而下一瞬,蘇筠的聲音便在云楚后面響起:“云楚?” 云楚猛然頓住腳步。 原本緊繃的肩膀放松下來,她無聲的嘆了口氣,然后轉(zhuǎn)過身去,臉上帶著驚喜的笑容,語調(diào)上揚:“娘,jiejie,你們也在這?!?/br> 蘇筠能讓云道在她母親失蹤不久就把她接進來必定是有幾分姿色的,配上那豐滿的紅唇,顯得整個人頗有韻味,她懶懶的看了云楚一眼,輕點了點頭。 反倒是云秋月皺著眉看著云楚,道:“你不是在關(guān)禁閉嗎?” 云楚心道自己今日果真是出師不利,還沒想好編什么理由,云秋月便繼續(xù)質(zhì)問她:“你來這邊做什么?不會也來找陸巡吧?” 云楚連聲否認(rèn):“不是的jiejie,我只是在房里待久了,覺得悶得慌,到處走走……” 云秋月笑了起來,道:“你是一點都沒把父親說的話放在眼里?!?/br> 云楚反駁不不了,只得沉默的看著云秋月,顯得柔弱又無助。 “哈,果然是的啊?!痹魄镌履樕蠋е爸S。她總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云楚就算是在房里待久了出來散散步,為何要來同她房間離那么遠的西廂房? 她可是記得,當(dāng)初輕連回來跟她稟報,說她帶人趕過去的時候,云楚正抓著陸巡的手臂。 云楚不想再繼續(xù)呆在這跟她廢話了,若是只有云秋月便罷了,還有一個蘇筠,她輕聲:“jiejie,我知錯了,這就回去。” 蘇筠淡淡叫住云楚:“等下?!?/br> 蘇筠上下掃量了她一眼,大概是云楚身上的衣著太過于廉價,她不滿道:“怎么穿成這副模樣,家中這段日子生意不好,縮減開支,可你自己不是有錢嗎,穿成這副模樣出去丟云家的人?!?/br> 云楚心道她哪來的錢,為什么穿成這樣這母女倆心里再清楚不過,還這般假惺惺問她。 云楚面上仍然帶笑,道:“多謝阿娘關(guān)心,我待會回去就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