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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修風(fēng)評被害后 第133節(jié)

    “自然錯了?!毙γ娣鹜雍V定道:“我非佛門叛徒,而是,佛門正統(tǒng)。”

    語氣云淡風(fēng)輕,就好似在說一句眾人皆知的真理。祁執(zhí)業(yè)竟然啞然,搖頭道:“我不明白?!?/br>
    “我之所以點醒你,是因為你有悟根?!毙γ娣鹜拥溃骸爸徊贿^是中途走了彎路,需要改正。你為何總是想著報仇雪恨?”

    祁執(zhí)業(yè)冷笑道:“殺人償命,天經(jīng)地義,我為何不能報仇?”

    “所以我才說,你還是不明白?!?/br>
    和笑面佛陀說話真是一場折磨。就好像拼盡全力的一擊打進(jìn)了棉花里,她絲毫不在意任何冒犯和攻擊,只是一直用那種包容孩子的眼神看著對方,只是看著,好像對方尚小,所說的一切都是童顏稚語。

    祁執(zhí)業(yè)握緊拳,半晌,才突然啟唇道:“那我問你,你想要我怎么做?”

    “自然是忘卻。”笑面佛陀道:“忘卻一切,舍去塵緣,再修大愿,為世造福。”

    祁執(zhí)業(yè):“像外頭那些人一樣?”

    笑面佛陀淡笑:“你是佛門中人,又怎會只和他們一樣?”

    祁執(zhí)業(yè):“說得輕巧,誰傷了你,你也能忘,也能舍?”

    笑面佛陀:“為何不能忘?為何不能舍?一切交于天罰,方能大同。你報仇,我也報仇,人人互相屠戮,各自都仿佛很有理由。他人不懂,你還不懂么?要讓仇恨終止,只能讓其了結(jié)在自己之手?!?/br>
    祁執(zhí)業(yè)冷笑一聲:“若誰殺了你爹娘,燒了你家,你也能輕飄飄說出這句話?!”

    笑面佛陀神色微微一動,像是悄然無聲開裂的冰面。

    寂靜中,她方才淡笑道:“我俗世父母皆受天罰而亡,死不足惜?!?/br>
    “……”

    眾人皆瞳孔微縮。

    受天罰而亡,說的好聽,那不就是……她自己殺的?!

    原來當(dāng)年明仁的父母失蹤,是出于這么荒唐的原因!

    旺財聽得半懂不懂,懵懂道:“喂,什么意思啊,三丫?什么天罰?怎么神神叨叨的,聽起來怪恐怖的呢。”

    云閑正在往自己袖口里掏什么東西。

    旺財又道:“怎么不理我?所以你讓我不出手,是因為這個原因嗎?會有雷劈我?”

    “不是?!痹崎e站起身,道:“我讓你不出手,是因為我要出手?!?/br>
    旺財:“??!”

    就在此時,一道無上凌厲劍光暴射而出,劃破空間,直直朝明仁襲去,她眼神一厲,閃身而過,卻因為始料未及,仍是被劃破了虎口。

    泛黑鮮血流淌而出,大殿之內(nèi)一片靜默。

    其余五人都事先知道,現(xiàn)在正神經(jīng)緊繃,觀察動向,而張鶴嚴(yán)那撥人正在捧著《心經(jīng)》如癡如醉地讀《金剛經(jīng)》,完全沒有被外部事物影響,只有旺財一副受到欺騙的震驚模樣。

    那對老奶奶老爺爺都快暈過去了,顫抖道:“三丫,你你你……在大殿里,你怎么敢的??!”

    笑面佛陀垂眼看著自己血流不止的手背,有些困惑地側(cè)了側(cè)臉,估計也在思考同一個問題。

    她抬眼看向云閑,道:“孩子,你在做什么?”

    云閑不發(fā)一言,又是捏碎幾張劍符,劍氣鋪天蓋地鉤成一張劍網(wǎng),毫不留情地朝笑面佛陀直直沖去!

    大殿狹窄,身后便是那尊背對佛像,笑面佛陀想要閃避,但又不能讓云閑毀了佛像,一時之間束手束腳,強(qiáng)笑道:“三丫,你太調(diào)皮了!”

    云閑早就想把這佛像一劍劈了,又兩指夾住一張劍符,無甚神情地問了句什么。

    笑面佛陀尚未聽清:“什么?”

    云閑關(guān)心老年人身心健康:“你生氣了嗎?”

    笑面佛陀:“…?”

    “我還有很多。”云閑說一句,便催動一張劍符,聒噪程度堪比剛抱回家的狗:“生氣了嗎?生氣了沒有?還沒生氣嗎?我在故意找茬,你真的還不生氣嗎?真的真的不生氣嗎?”

    這下連張鶴嚴(yán)都看傻了,短暫地清醒了一瞬,目瞪口呆。

    他短暫的生命中何德何能看到這般詭異的景象,合體期的佛修能被出竅還不穩(wěn)固的劍修追著上房梁打,還一聲不吭不還手,這看起來也太……

    也太缺德了吧!!

    他無語凝噎。

    無論怎么說,笑面佛陀看起來就是個頭發(fā)花白笑容慈祥的奶奶,若是在外面,他坐馬車都得給人讓座,而云閑怎么看都是一個身強(qiáng)力壯生龍活虎的青少年,現(xiàn)在畫面極其難以直視,跟英武二字半毛錢關(guān)系都沒有。

    若是給乾坤城那群人去寫報紙,題目他都想好了:

    《震驚!花季少女當(dāng)眾毆打六旬老太,血流不止無人阻攔,背后的隱情讓人暖心》

    “別打了!別打了!”老奶奶沒修為上不去,看笑面佛陀在天上亂飛,痛心疾首道:“太荒唐了,快下來!”

    云閑一捻劍符,眼看用了三分之一,也差不多了,終于停手。

    “……”

    笑面佛陀緩緩落到地面。

    分神期劍符威力無匹,即使是她也不能輕松接下,現(xiàn)在發(fā)絲衣物散亂,身上多處緩緩滲出鮮血,竟有些狼狽之態(tài),但也只是如此了。

    想靠這些能傷及她性命,幾乎不可能。

    云閑鎮(zhèn)定地再將劍符捏好,強(qiáng)行忽略自己內(nèi)心那少許來自良心的譴責(zé),而是繼續(xù)問:“生氣了嗎?”

    笑面佛陀搖頭道:“沒有哦?!?/br>
    云閑:“真的,真的不生氣嗎?”

    笑面佛陀:“小孩子喜歡打打鬧鬧很正常,只是下次要注意場合,若是傷及到佛像,就麻煩了?!?/br>
    云閑定定看著她,當(dāng)真從她臉上看不出一絲惱意。

    氣氛有些僵直,就在此時,旺財手下一個少年像是鼓足了勇氣,也跟著提刀上來,便要喊打喊殺,云閑阻止不及,笑面佛陀甚至連頭都沒轉(zhuǎn),就這么看著他一刀砍在自己腰間。

    “所以,有壞習(xí)慣就得第一時間糾正?!狈鹜哟群托Φ溃骸昂⒆邮亲钕矚g模仿的。”

    無論如何使勁,那少年的刀都根本沒不進(jìn)去,像是砍在了什么金剛之上,頓時惱道:“把立根交出來!是不是你們把他害死了?!”

    “立根?”佛陀道:“那是誰?”

    少年:“我明明看見他來了你們這里??!”

    對刀口舔血的人而言,交戰(zhàn)是家常便飯,在這種他無法理解的詭異情景之下,心中那點想要自保的本能就瞬間被激起,從而轉(zhuǎn)化為——

    對敵人的殺意。

    就在這殺意即將要升騰而起的瞬間,笑面佛陀的神色霎時冰冷,那道常人不可見的紅色枝條連接著面前少年的太陽xue,緩緩蠕動起來,便要發(fā)作,而近在咫尺,一道魔光帶著鋒銳之氣襲來,笑面佛陀冷嗤一聲,太平劍尖叫著被彈飛出去,短短幾個來回心里怒罵了三十句云閑混賬吃便便,最后撞上墻壁,一個倒栽蔥摔進(jìn)了不知何時就在旁偷窺的即墨姝懷里,對視一瞬,一魔一劍都挺尷尬。

    寂靜中。

    太平劍:“你也覺得云閑腦子有病吧?”

    即墨姝:“你才腦子有病,干什么罵她?”

    但太平被彈飛,還有劍符,云閑抓緊這電光火石般的機(jī)會,幾道劍符連發(fā),次次都砍在一個精準(zhǔn)點上,那枝條似人般的哀叫一聲,從切口處齊齊斷裂!

    所以她昨日才說,只能由她來。她有魔劍,能開邪眼,又是劍修,能御劍符,這要真換了祁執(zhí)業(yè),估摸著只能在這大眼瞪小眼。

    少年渾然不覺自己避開了如何慘烈的結(jié)局,只覺得方才一瞬快要凝滯的血液終于流動起來,被旺財一腳踹到旁邊,愣神了。

    丑陋的枝條躺在地上,最后彈動兩下,枯萎成了一條細(xì)瘦的花。

    殿內(nèi)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那枝條上,包括笑面佛陀。

    她的表情僵在笑上。

    像被當(dāng)場戳破了夢幻泡影。

    “……天罰?”

    云閑道:“明仁前輩,或許你從前很勇敢,你經(jīng)歷過很多事。但現(xiàn)在,你真的很懦弱。懦弱到不敢承認(rèn)是自己動的手,自己殺的人,把一切推給天,是天在懲罰,所以這不是你的罪孽,你無需承擔(dān)。”

    笑面佛陀木然道:“你在說誰?我不是明仁?!?/br>
    云閑:“你為什么執(zhí)著于祁執(zhí)業(yè),因為你想要一個能貫徹你思想的傳人??珊象w期少說能活五百歲,你為什么要這么快就開始找傳人?”

    笑面佛陀指尖微微蜷縮:“我說,我不是明仁!”

    “你明明就是?!痹崎e道:“因為你自己也說服不了你自己,你太矛盾了!這些人是當(dāng)年法喜國你沒有救下的人嗎?還是你熟悉的人?你覺得她們是好人,你愧對她們,所以你在自己的領(lǐng)域中給了她們拯救者的角色,一邊殘殺一邊拯救,你到底想做什么?不,我不能問你。你要是知道,也不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了?!?/br>
    笑面佛陀抬起眼,臉上的神情堪稱恐怖。

    或許這才是她原本的模樣。

    只是旁觀人都感到呼吸一滯,威壓如山倒來,更何況正處中心的云閑,冷汗已是滑落。

    笑面佛陀向前走了半步,冷冷道:“你又知道什么。”

    云閑:“我……”

    笑面佛陀一步一步向她逼近:“我問你,你又知道什么?!!”

    她的怒聲如雷,神色控制不住地逐漸猙獰,身后枝條蜷曲涌動,蓄勢待發(fā),云閑沒動,而是靜靜看著她。

    有些悲哀。

    云閑問:“你現(xiàn)在的表情,是想殺我嗎?”

    笑面佛陀徹徹底底僵住了。

    就在這呼吸間,她面孔上綻出一道同樣的血rou蓮花,渾身開始崩裂,鮮血溢出,她匆忙捂著自己的臉,狂亂:“不……不能殺……不能殺?。〔荒軞ⅲ。 ?/br>
    眾人胸前的木制佛像開始間斷發(fā)亮,火炭般灼燒,整個大殿轟隆作響,忽明忽暗,在這混亂之際,竟能看出兩個空間的交界。

    那尊邪佛像被推倒在地上,紅蓋頭掉開,金身破碎,卻仍突兀微笑,嘴邊還沾染著人腥臭的血rou,供桌前死尸遍地,年代久遠(yuǎn)的都快變成腐朽白骨,舉目望去全是黑壓壓的人頭,數(shù)都數(shù)不清。

    這可怖之景與光亮堂皇的佛寺大殿來回爭奪出現(xiàn),時而鮮血遍地,時而滿目梵香,交替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眼看就快要混亂到一個極致!

    云閑沉眼,看向渾身浴血的笑面佛陀。

    想要破壞結(jié)界,不一定只能從結(jié)界上下手。本人若混亂,結(jié)界又焉能共存?

    她習(xí)慣性往腰間一摸,愣了。

    咦我那么大一個太平呢?

    就在此時,笑面佛陀終于靜靜抬起眼,云閑和她對視了個巧。

    云閑背后雞皮疙瘩起了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