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杳歸霽/奶鹽 第15節(jié)
“杳杳……” “就因?yàn)閙ama生病了,什么都不記得,你就不愛她了嗎?”蘇稚杳哽聲追問。 她小時候,他們明明那么恩愛,現(xiàn)在呢,兩個靈魂漠不相關(guān)。 他換了新的愛人,多了一個女兒,在她十歲那年,他有了新家庭,對她的愛也分了出去。 蘇柏失聲良久,語氣放得很柔:“杳杳,爸爸mama之間的情況不是你想的那么簡單,爸爸mama雖然分開了,但我們依然很愛你,你永遠(yuǎn)都是爸爸最疼愛的女兒?!?/br> 最疼愛的女兒。 這幾個字在蘇稚杳聽來,諷刺又可笑。 因?yàn)樽钐蹛?,所以給她簽賣身契,連解約都不答應(yīng),明明知道她不開心。 因?yàn)樽钐蹛?,所以要想盡辦法勸她聯(lián)姻,嫁給不喜歡的人。 騙子。 口口聲聲一生摯愛,卻經(jīng)不住人性的碰撞,一擊就碎……她不會再被打動,不會再相信了。 蘇稚杳胸口隨呼吸長長一個起伏,偏過臉去。 人的感情這么假。 那她就做個自私的壞孩子。 一小時后,劇院茶室。 賀司嶼坐在那把太師椅,開完總部會議,合上筆記本,掃了眼腕表后,他拎出一瓶龍舌蘭,淡金色酒液倒入雕花玻璃杯中,發(fā)出清響。 他抿了口酒,閑適地取出盒中一支雪茄,剪去茄帽,又頗有雅興地點(diǎn)燃雪松木片扔到煙灰缸里,握著雪茄慢慢轉(zhuǎn)動,均勻受熱。 徐界出現(xiàn)在樓梯口,輕叩兩下玻璃墻:“先生,蘇董帶蘇小姐過來了,想見您一面?!?/br> “嗯?!?/br> 賀司嶼抽了口雪茄,慢慢悠悠吐出煙霧。 蘇稚杳跟在蘇柏身后,被徐界領(lǐng)到茶室。 “坐?!辟R司嶼磕了磕雪茄灰。 在商圈沉浮幾多程,蘇柏見過世面,能屈能伸,最善言辭,他清楚這時候不該坐下,只站在那張?jiān)咀缹γ?,雙手交握在身前,客氣兩句,而后直言來意。 蘇柏向他表達(dá)歉意,說自己女兒年紀(jì)還小,不懂事,并非成心給他添堵,請他高抬貴手原諒。 “賀先生,等拍賣方完成交付流程,那對粉鉆蘇某一定親自送到您手上?!碧K柏誠心說道。 賀司嶼搭著腿,握著雪茄后靠到椅背,扯了下唇:“哦?蘇小姐舍得割愛了?” 他今天一身的黑,黑色絲質(zhì)襯衫,黑色西服套裝,氣質(zhì)和外面的雪天一樣,冷得透心,冰山下的氣場使得眼前的情景,形成一個君臣覲見的畫面。 對面的男人很淡地笑了一聲。 松弛,低啞。 蘇稚杳凝眸,對上他饒有興趣的眼神,而他只是施舍了她一眼,便就耷下眼睫,去抽雪茄。 她的出現(xiàn),他臉上看不出絲毫的始料未及。 蘇稚杳若有所思,默默捋了遍細(xì)枝末節(jié),昨夜那稀里糊涂的思緒一下子豁然開朗。 難怪昨晚他走得那么不帶商量,就是因?yàn)樗銣?zhǔn)了,今天她肯定會自己再送上門。 “杳杳。”蘇柏低聲提醒她認(rèn)錯。 蘇稚杳抽回神識,話到嘴邊轉(zhuǎn)了好幾個來回,心里頭沒法服氣,話鋒一轉(zhuǎn),她問:“我能單獨(dú)和……賀先生聊幾句嗎?” 蘇柏驚愕:“你這孩子,說什么呢?你……” “可以?!辟R司嶼反握雪茄,慢條斯理放進(jìn)盛著龍舌蘭的酒杯,微微蘸濕煙蒂。 話已至此,蘇柏縱使再不放心,也只能眼神示意她不要亂說話,一步三回頭地走出會客室,留蘇稚杳獨(dú)自在這里。 樓下的門一關(guān)響,蘇稚杳便開口質(zhì)問:“你是不是故意的?” 賀司嶼含住雪茄那頭,混著濃郁的酒味吸了一口,盯著她的眼睛,事不關(guān)己地吹呼出氣。 一片淡藍(lán)色煙霧朦朧在他們之間,又慢慢消散。 這是默認(rèn)了。 看他這運(yùn)籌帷幄的模樣,蘇稚杳腦中靈光閃過,細(xì)思恐極地驚道:“你給我選擇,給我開條件,都是在算計(jì)我對不對?” 斷定她別有用心,不會爽快答應(yīng),一來一回勾著她落網(wǎng),再以退為進(jìn),到最后他只需要大度地告訴她,你看,機(jī)會我給過你了,是你自己不珍惜,不能怪我。 蘇稚杳總算恍悟到眼前的男人有多陰,城府又深又重,他們加起來,簡直八百個心眼子。 她負(fù)八百,他一千六。 “你怎么這么壞?。 碧K稚杳惱嗔。 她嘴角下沉,鼻子皺起來,那雙桃花眼瞪人也不具殺傷力,瑩亮的眼瞳削弱了她表情的慪氣,突顯出更多的委屈。 賀司嶼來回品了品她的話,雪茄有一搭沒一搭地敲在煙灰缸上。 這就壞了么?才哪到哪。 “從昨天拍賣會現(xiàn)場到今天,我有沒有哪怕一句話損害過蘇小姐的利益?” 蘇稚杳噎了下:“沒有。” “那怎么能是算計(jì)。”賀司嶼對上她迷惑的目光,握雪茄的手朝她輕輕一抬:“頂多叫還擊?!?/br> “……” 有她算計(jì)在先,才有他還擊在后。 這是事實(shí),蘇稚杳沒底氣反駁:“那也是打擊報(bào)復(fù)的擊?!?/br> 話落,他回應(yīng)了一聲很淡的呵笑。 蘇稚杳小聲嘀咕:“你就是暗算我……” 賀司嶼也不和她爭論,似笑非笑:“下次再跟人談判,記得把籌碼藏深些,別太實(shí)誠?!?/br> 蘇稚杳從他話里聽出了潛臺詞還不是你自己笨,一問就什么都跟我說了,不陰你陰誰。 她一口氣涌到嗓子眼,上不去下不來,一張只有巴掌大的臉,兩腮惱得泛紅,憋屈得像是要被他欺負(fù)哭了。 賀司嶼瞧了她會兒,被她這么一襯,顯得他像做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 讓讓她也不是不可以。 免得又要說他無恥,連她這么一個剛到法定結(jié)婚年齡的小女孩兒都要算計(jì)。 賀司嶼右手握著雪茄不緊不慢抽了一口,左手掏出手機(jī),撥出號碼,舉到耳邊,響幾聲后那端接通。 只聽他熟絡(luò)地用德語回應(yīng)對方,寒暄了會兒,他說道:“正好,您不妨在中國休假一段時間,順便借我?guī)坠?jié)鋼琴課,課程費(fèi)按您的標(biāo)準(zhǔn)算?!?/br> 對面不知回答了什么,賀司嶼薄唇淡挑:“當(dāng)然不是我?!?/br> 說著,他不經(jīng)意抬了下眼皮,像是睨了蘇稚杳一眼,又好像不是在看她。 “一嬌氣包。”他懶著腔說。 幾分鐘后,這通電話結(jié)束。 蘇稚杳出乎意料他還會德語,聽著很標(biāo)準(zhǔn)的樣子,而她全程聽不懂。 她沒在意,依舊滿腹跟他算賬的心思,抱著不能吃虧的心態(tài),瞅著他,埋怨輕哼:“鉆石都給你了,你說的補(bǔ)償還作不作數(shù)了?” 賀司嶼手機(jī)隨手扔到一邊:“你還要補(bǔ)償?” 看來昨晚的條件是沒戲了。 怪不得說做人不能貪心,痛失saria的私教課,蘇稚杳深切體會到腸子都悔青了的感覺。 她在心里罵他詭計(jì)多端。 反正玩心計(jì)不是他的對手,蘇稚杳索性耍無賴,別開臉,抱起胳膊:“我被爸爸批評了一晚上,到頭來血本無虧,都賴你……” 話音未落,蘇稚杳轉(zhuǎn)念一想,要想解除和程氏的經(jīng)紀(jì)合同,還得指望他呢,千萬不能一時沉不住,惹他生氣,斷送自己后路。 蘇稚杳不露聲色地把小脾氣壓回去,輕輕頓了下足,雙頰微鼓,拖出撒嬌的尾音:“我不管,賀司嶼,你得請我吃飯” 賀司嶼眼底夾雜著一絲端詳。 她穿的是牛仔褲,裹著一雙細(xì)直的長腿,上面一件短絨毛衣,胳膊抬起來,隱隱約約露出一截小蠻腰。 黑亮的頭發(fā)用一條淺色絲巾編成辮。 這架勢和模樣,嬌蠻得很。 “我不請女孩子吃飯。”賀司嶼語氣沒什么情緒。 蘇稚杳沒想到他這么無情,上前幾步到桌沿,離近他,聲音聽著委屈兮兮,受挫又很當(dāng)真地問:“是我不夠漂亮,你看不上嗎?” 賀司嶼不是沒被人勾引過,盡管出了名的不近人情,但暗戳戳向他獻(xiàn)媚示好的女人不少,不過像她這樣直白的,還是第一個。 他倒是不怎么反感。 “我不單獨(dú)請女孩子吃飯。”賀司嶼著重強(qiáng)調(diào)單獨(dú)這個詞,伸手把雪茄橫放到玻璃杯上。 不顯山不露水:“尤其是你這么小的?!?/br> “為什么?”蘇稚杳一點(diǎn)兒都不覺得他們之間的年紀(jì)有什么問題。 賀司嶼不輕不重地看她一眼:“一個成年男人,請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吃飯,會是單純請客這么簡單么?” “還是說,”他顆粒感的嗓音耐人尋味著:“其實(shí)那才是蘇小姐想要的?!?/br> 他倚靠的坐姿松弛,自下而上凝過去的眼神慵懶,帶著三分打量,三分嘲弄。 蘇稚杳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她二十歲了,不是十二歲,對圈子里男女間的風(fēng)流韻事都懂,今天跟著這個,明天又跟了另一個更位高權(quán)重的男人,都是見怪不怪的事。 懂歸懂,但做不來。 她沒想過這種事有一天會到自己身上,蓄意接近前更沒想過,利用他最后指向的結(jié)果,可能是一場情.色交易。 目前為止她所有的行為,都完全是在招惹一個不好惹的主兒,而不是在引誘一個有需求的男人。 這不是壞孩子該有的表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