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發(fā)生此事，鄭瀾頗有些憂心忡忡。他都沒回自家，直接跟著趙族長往趙家去了。待到了趙家書房，他一肚子擔(dān)憂的坐椅子里唉聲嘆氣，“我看公主殿下是叫氣著了，一下午都興致不高。”

    趙族長說，“這也沒法子。誰知道他們家是不是瘋了，有腦子的都下了大獄，剩下這些沒腦子的，干的事兒可真夠看的?！?/br>
    鄭瀾問，“這可怎么辦?。俊?/br>
    趙族長奇怪，“這跟咱們有什么關(guān)系？難道這事兒跟你有關(guān)？”

    “呸呸呸！”鄭瀾晦氣的朝地連啐三口，“別給我念喪經(jīng)。我是說公主殿下好心好意的來了，結(jié)果出這掃興事兒?！?/br>
    “這又不什么大事。公主見多識廣，不會放心上的?！?/br>
    “這些作死貨，我看他們是到頭了。”鄭瀾站起來踱兩圈，“公主不會覺著咱們開封士紳都似趙尚書家那樣吧？”

    “我是不會。你就有點危險啦。”

    “我，我，我怎么啦！我心里也是很仰慕公主殿下的?！?/br>
    “我每天給公主送花，你給公主送過什么？”

    鄭瀾：……

    鄭瀾磕巴一下，“我，總不能我也送花吧。那不拾你牙慧么！”

    “那你可以換一樣么？換成水果、茶葉、繡品、香料之類，不都可以嘛。”趙族長道，“公主還跟你們鄭家是親戚哪。你咋啥都不送公主啊？以前沒看出來，這么摳！”

    “不是摳！我是沒你那厚臉皮，說話那樣隨意?！编崬懢褪亲霾坏节w族長那種信手拈來的自然。他也很喜歡公主，覺著公主是個好人，可到公主面前就表達(dá)不出來了。

    鄭瀾看發(fā)小一眼，鄭重的說，“不能讓一顆老鼠屎壞掉咱們開封城的名聲。明天我準(zhǔn)備給公主的禮物，你跟我一起送給公主。你嘴巴好使，到時多跟公主說幾句好話，爭取讓公主能客觀公正的看待咱們開封士紳?！?/br>
    看發(fā)小這般一絲不茍，趙族長唇角一翹，握著玉笛行個抱拳禮，“是，鄭大人?！?/br>
    第308章 燈滅之一一一

    殿下

    正文第三零八章

    翌日,榮烺收到鄭瀾送來的許多禮物。

    從水果密餞到茶葉繡件以及玉器寶石，起碼得有兩車。接到禮貼，榮烺還有些奇怪,“好端端的,鄭鄉(xiāng)紳送我這許多禮物是什么緣故？可是有什么事？”j

    難道是給趙尚書族人求情？

    應(yīng)該不會。

    鄭瀾相貌忠懇，又不是傻。

    打開禮貼,上面一段清俊字體：

    恭請殿下玉安。

    我們開封都喜歡殿下，由衷歡迎殿下的駕臨。

    請您相信,開封如瀾者甚。

    愿殿下千歲平安。

    落款鄭瀾。

    榮烺不禁露出笑意,原來鄭瀾是看出她昨日不悅,特意送禮物給她。鄭瀾自相貌到談吐都不似趙族長有種先聲奪人的美麗,但他能做為開封城的第二鄉(xiāng)紳代表，榮烺相信他必有過人之處。

    如今看來,的確如此。

    不是所有人都有這種踏實的忠懇氣質(zhì)。

    榮烺問林司儀，“鄭鄉(xiāng)紳來了么？”

    林司儀道，“鄭鄉(xiāng)紳趙族長都來了。”

    “叫他們進(jìn)來說話?！?/br>
    趙族長依舊是一身華麗耀眼的紫袍,鄭瀾則是端正的湖藍(lán)衣袍,二人個頭相仿，估計年紀(jì)也差不離，但因趙族長頗有少相,穩(wěn)重感就不如鄭瀾。二人走來時，倒仿佛以鄭瀾為首似的。

    二人行過禮,榮烺道,“不必多禮。坐。”

    待二人坐下,榮烺笑,“我已經(jīng)不生氣了。”

    趙族長眉眼一彎,“我就說殿下不會放心下的,偏他不放心，昨兒就念叨許久，又擔(dān)心殿下又心覺愧疚?！?/br>
    鄭瀾認(rèn)真的說，“殿下頭一回來咱們開封，還是來看望咱們的，結(jié)果，竟出現(xiàn)這樣沒道理的事。身為開封人，我心里覺著很對不住殿下?！?/br>
    他是真心擔(dān)憂過，也露出一絲放心的歡喜，“殿下能不生氣就太好了?！?/br>
    真是個連安慰話都不大會說的老實人。

    榮烺感慨，但她還挺喜歡這位鄭鄉(xiāng)紳，跟帝都鄭公府完全不同的鄭家族人哪。榮烺說，“什么地方都會有這樣得寸進(jìn)尺的人。他們以前就這樣嗎？”

    鄭瀾道，“也是近幾年才很不像話的?！?/br>
    他是個忠厚人，說人壞話的事做不來。趙族長無此掛礙，把弄著手中玉笛道，“以前他家還好，自打趙尚書一入內(nèi)閣，他家人就一個個跟上了天似的，很不像話！”

    鄭瀾當(dāng)真是好人，還小聲說，“我看鄭尚書也不一定都知道老家族人這些事。”

    “他知不知道的，反正是仗的他的勢！”趙族長挑眉，不客氣的說，“族長是做什么？不就是管束族人的么？要管不了，你趁早敲鑼打鼓的分宗，把禍害清出去！總不得有好事拿大頭，一壞事就啥都不知情吧！”

    榮烺對宗族了解不深，“原來族長要管這許多事的。”

    “自然?！壁w族長道，“五服之內(nèi)皆一家。若尋常人家還好，若人口多的家族，尤其家中有人外任做官的，自然要將族人約束好。不服管束也行，自己出去開宗，自此家族榮辱皆不相關(guān)，家族自此也不來管你?？杉纫醇易宓墓?，自然要受家族的管?！?/br>
    榮烺聽著，深覺有理。

    榮烺道，“要是所有族長都有你們兩位的自覺就好了?！?/br>
    鄭瀾謙遜道，“我們也還差的遠(yuǎn)。”

    榮烺從來不是謙遜性情，她道，“我看你們這就極好了?！?/br>
    “比我們好的有很多?！?/br>
    趙族長道，“阿瀾你這也謙遜太過，我覺著咱們不錯啊?！?/br>
    鄭瀾道，“你這就太自大的，離唐族長還差的遠(yuǎn)?！?/br>
    趙族長無奈望天，“你能不能別跟頂好的比啊，差不多就行啦?！?/br>
    “這并不是跟頂好的比，是每有自大自滿時就要想一想唐族長，就知我等還需努力才行。”

    趙族長撫額，“頭疼?！?/br>
    榮烺瞧著有趣，問，“哪位唐族長能讓你倆這樣敬仰？”

    鄭瀾道，“蜀中唐家。他家是帝都有名世家大族，殿下應(yīng)該也聽說過的。以前祖上出過神仙。”

    “啊，你是說唐祭酒家啊?！睒s烺自然知曉，只是，榮烺道，“可唐唐祭酒家族人出過事的，弄的唐祭酒都跟著灰頭土臉?！?/br>
    趙鄭二人均露出詫異模樣，趙族長眸光一閃，“有這樣的事？”

    榮烺點頭，“還叫御史參了一本?！?/br>
    鄭瀾保持著詫異的神色看向趙族長，趙族長道，“唐家祖籍蜀中，他家是經(jīng)年大族，現(xiàn)任族長是唐寧的叔叔。我跟阿瀾去蜀中游學(xué)時曾見過唐族長，那可是個不得了的人。是不是，阿瀾？”

    鄭瀾點頭，“氣度雍容，談吐風(fēng)雅不說，更是胸襟廣闊，學(xué)識過人。我等鄉(xiāng)紳在唐族長面前，都覺得自慚形穢?！比缓?，他又補(bǔ)充一句，“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那般風(fēng)姿出眾的長者?！?/br>
    趙族長郁悶，“你什么時候能這么真心實意的贊一贊我？”

    鄭瀾真心實意地回一句，“我覺著不論氣度還是談吐，唐族長都比你強(qiáng)。”

    榮烺說，“還能比趙族長強(qiáng)？”

    鄭瀾毫不猶豫的點頭，“蜀西南多異族人，唐族長年輕時就曾領(lǐng)導(dǎo)當(dāng)?shù)剀婈?，保衛(wèi)了家鄉(xiāng)?！?/br>
    “據(jù)傳當(dāng)年戰(zhàn)況之烈，血水染紅雙手，當(dāng)年唐族長還有個別號，人稱血手將軍?！壁w族長隨口說出一段故事。j

    “唐族長不在朝中任職了么？”

    “早就辭官了?！壁w族長說，“他是林相的忘年交，當(dāng)年林相倒臺，他就回老家去了?！?/br>
    榮烺想了想，問，“林相是個什么樣的人？”

    趙族長唇角一綻，“自然大jian大惡之人?！?/br>
    “這話說的真沒滋味?！睒s烺道，“這又不是在寫史書，不必斟詞逐句，直接說就成。我想聽一家之言?！?/br>
    趙族長一嘆，“若要直接說。我登科時，林相已是輔政大臣。我就在翰林院呆了一年，見的不多，不過，我春闈的文章他能背個七七八八，多可怕，那會兒他都老頭子了，記憶力還那么好。我最討厭的就是他了?！?/br>
    “為什么？總不會因林相記憶力好吧？”

    “我自己也過目不忘好不好?！壁w族長根本無所謂這些，他有些悵然的望向庭外梧桐，“我一直知道他不會善終?！?/br>
    秋風(fēng)拂來，梧桐樹的葉子颯颯作響。趙族長道，“我并不是說朝廷判決有失。他那種大權(quán)獨攬的執(zhí)政，早晚會出事。我的從政觀點與他完全不同，臣有臣道，君有君道。臣子不能代替君王的責(zé)任。他才干超群，輔佐三朝，譽(yù)謗俱全，身死族滅，也沒什么不好。”

    第309章 燈滅之一一二

    殿下

    正文第三零九章

    趙族長忽然道,“大好秋光，總說個死人做什么。我吹笛子給殿下聽吧?！?/br>
    榮烺頗意外，“你那笛子不是擺設(shè)啊。”

    趙族長：我要不會吹笛子,我成天弄個笛子掛身上？

    然后,估計是懶得理榮烺，趙族長取下笛子,站在秋光中吹了一曲。笛聲輕快悠揚，風(fēng)一樣輕盈自由,只要聽到這笛聲的,都會露出笑容吧。

    離公主主院不遠(yuǎn)正在商議事務(wù)的顏相方御史都陷入了沉思,方御史感嘆,“有這功夫干點正事多好?！?/br>
    顏相笑著給方御史添滿茶，“趙珣笛子還是吹的這樣好?！?/br>
    “估計在老家這些年,閑著沒事光吹笛子了。”方御史哼出一個氣音，喝口茶繼續(xù)看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