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綿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你們先時被克扣的被勒索的，我會替大家查清楚，一文不少的給大家補回來！”

    歡呼聲幾可震天。

    榮綿繼續(xù)，“第三，諸君不負朝廷，朝廷永不負諸君！”

    楚大將軍政治素養(yǎng)不差，立刻帶頭高喊，“殿下千歲千千歲！”

    手下將士齊聲高呼千歲。

    榮烺望向站的最高的兄長，也笑的眼睛彎成一線，嘴角露出兩顆小虎牙，笑瞇瞇的欣賞兄長站在椅上略顯僵硬的英姿。榮綿平生第一次受到這樣的愛戴，激動中又有些不好意思。只是眼下情形，他身為一國皇長子，再不能露出羞窘之態(tài)，只能保持臉上微笑，接受大家的歡呼。

    第262章 燈滅之六五

    殿下

    正文第二六二章

    兄妹倆將南軍餉銀發(fā)完,又說了些鼓舞人心的話。然后，倆人就順帶在南禁衛(wèi)用的午膳。

    負責安排宴席的親衛(wèi)長有些發(fā)愁，倒不是沒準備午膳,就是先前不知道公主殿下也會一起駕到。倘只有大殿下,大將軍已有吩咐，到時咱們眾將軍圍著大殿下團團一坐便可,還能跟大殿下親近一二。

    如今公主殿下也一起來了。

    就是家中宴客，也是要分官客堂客的,官客在二門外設席,堂客在二門內擺酒。

    公主殿下身份這樣尊貴,聽聞宮中是分案而席,侍衛(wèi)長畢竟只是侍衛(wèi)長，他也不知道宮中分案而食如何擺。

    單獨給公主弄個房間單擺一席……侍衛(wèi)長直覺這樣不妥。

    咱們大將軍夫人是公主殿下的樂理老師,咱家姑娘經常受到公主殿下的邀請去宮中赴宴，還有咱家公子是公主殿下的侍衛(wèi)長。

    侍衛(wèi)長心中已有籌算，親自到宴客廳調整座次,將末座將領撤下一位。上首之位依舊是大殿下的,其次便是公主殿下的，為示區(qū)別，這兩張椅子上鋪了大紅錦緞椅袱。余下方是大將軍與幾位高階將領的。

    調整好后,侍衛(wèi)長到公主殿下隨從宮人留守的茶室，請教了宮女jiejie。宮女jiejie人很不錯,代他過去悄聲回稟了司儀大人。

    林司儀親自去看過宴會的座次安排,侍衛(wèi)長說,“公主下首是姑姑的位子,方便姑姑服侍公主殿下用膳?！?/br>
    林司儀明白侍衛(wèi)長考慮公主殿下身份尊貴,故一畔是大殿下,另一畔便請她這位女官坐了。林司儀道，“我不過六品女官，焉能與公主同座，我在公主身后服侍便可。侍衛(wèi)長不必擔憂，按品階排位便可?！?/br>
    侍衛(wèi)長放下心來，“那這里便請何將軍坐了。何將軍是咱們朱雀衛(wèi)的三品將領，這次一并跟隨大將軍兼領南禁衛(wèi)?！?/br>
    林司儀對這樣的安排無異議。

    給公主殿下女官宮女們的膳食，侍衛(wèi)長也一并安排周全，就在茶室隔間兒，這樣大家就能隨時輪換用膳。

    果然，午膳時榮烺見這樣的座次安排也挺喜歡，她右邊是兄長，左邊是朱雀衛(wèi)何將軍。倒是何將軍有些緊張，好在剛剛見識過公主殿下站桌子上講話的風采，何將軍安慰自己，看公主殿下挺平易近人的。

    “軍中簡陋，委屈兩位殿下了?！背髮④娬垉晌坏钕律献?。

    榮綿道，“這就很好?！?/br>
    榮烺隨兄長一并坐下，掃視著桌間席面兒，雖不甚精致，雞魚肘rou也全了。她坐下后，楚大將軍等方坐了，后面一應低階將領也在次席再次席坐了。

    榮烺道，“主要是給后來人做個法。南北禁衛(wèi)腐化嚴重，我看但有貪鄙，難保便有食不厭精膾不厭細，什么奇珍異味的都要講究起來，接著就得有姚祟王愷【二人以斗富出名】的事了。如今皇兄與我同諸位共飲，席面就是如此。以后便是有膽大的，他也不敢在軍中大作排場?！?/br>
    武將除非官至大將軍，深得帝心，不然，極少能有與皇子公主多來往的。大多將領都是第一次見榮綿榮烺兄妹，聽榮烺不輕不重又仿佛泰山壓頂的一席話，大家心中都是一凜，暗道殿下們果然一舉一動皆有深意。

    榮烺自幼在祖母鄭太后身邊，她打尚未記事的時候，鄭太后就抱著她接見重臣。她耳濡目染都是鄭太后那種喜怒不形于色的風范，便是以楚大將軍來看，公主殿下似是溫和，仔細看又似是嚴肅的神色，著實令人琢磨不透。

    誰曉得榮烺話音一轉，明顯換了輕松口吻，“當然，這是在軍中，大家既當官，在衙門在軍中就要做出表率。在外隨意，賺得俸祿，來路光明，愿意怎么花用怎么花用?！?/br>
    楚大將軍為人細致，因榮綿要來，他將如今南禁衛(wèi)將領都叫上了，也是想借榮綿身份給大家安安心。故而，便低階如陳司庫，也能在外間門口有個座兒。

    榮烺說話中氣足，外間兒也聽得一清二楚。

    陳司庫垂眸盯著餐桌，聽說南北軍貪腐之事也是公主巡視時發(fā)現的。

    此時，大家聽著公主殿下的訓話，哪怕榮烺最后將口氣放輕松，一時間大家也輕松不起來。榮綿溫聲道，“是啊，盼諸君都能有所建樹，將來光明正大封妻蔭子，青史留名，傳為佳話。”

    楚大將軍都覺著，你們兄妹這一唱一和的，可真是太會了。

    榮綿看一眼meimei手邊酒盞酒壺皆宮中制式，便知是宮里自帶的果酒，舉杯道，“來，咱們吃一杯?！?/br>
    大家一起舉杯，吃過酒，氣氛逐漸輕松。

    榮烺看何將軍有些拘謹，問何將軍，“這是什么酒？”

    何將軍半個屁股都離座兒了，榮烺擺擺手，“坐著說?！?/br>
    何將軍道，“回公主話，是梨，花白，這，酒，清淡，略，飲些，不會醉?！?/br>
    榮烺平生第一次見有官員陪她說話緊張成這樣子的，榮烺看何將軍連菜都不敢夾了，便不再與他說話，不想他過分緊張。

    真是的，就說說話，有什么可緊張的！

    午宴后，兄妹倆往北軍去，流程基本一致，同樣發(fā)下餉銀，發(fā)表講話，然后與北軍諸將說了會兒話，未留膳便回宮了。

    兄妹倆到萬壽宮時也已傍晚，榮烺說到今日之行，那真是眉飛色舞，主要夸她皇兄，“父皇、皇祖母、皇嫂，你們沒見，我皇兄站桌上給大家講話的風采，皇兄講完后，大家都喊“殿下千歲千千歲”，震的我耳朵嗡嗡作響，你們在宮里聽到沒？“

    鄭太后笑，“雖未聽到也想像的到?！?/br>
    榮晟帝不解，“這說話怎么站桌子上去了？”

    “桌子高啊，這樣大家就能看到我們了。不然那么多將士，只有前排能看到，后排就看不到了?！睒s烺說。

    榮綿說，“你也不提前跟我說，突然就叫我去講，一點兒準備沒有。”

    “我也沒準備呀。我就是覺著氣氛太好了，皇兄你把餉銀一文不差的發(fā)給大家伙兒，大家都感激你哪。你發(fā)餉銀看不到，我在前頭看的可清楚了?！睒s烺說，“普通士卒多容易滿足啊，他們就是想每月有足額餉銀，能養(yǎng)家糊口就行了。當時我就想，咱們可不能辜負他們，能叫大家知道皇家的良善，也得保護好他們?；市?，你肯定也是這樣想的吧?！?/br>
    榮綿一笑，“自然?！?/br>
    榮烺說，“皇兄，以后你每個月就去禁衛(wèi)看看大家伙。讓大家能感受到咱們皇家的恩典，是把大家放心上的?！?/br>
    榮綿正色應下，“有空我一定去?！?/br>
    榮烺喝口蜜水，“我要有空我也去，要是還有敢陽奉陰違耍小把戲的，包管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榮晟帝笑，“阿烺這么厲害，我看禁衛(wèi)將領一見你都得提起三分小心?！?/br>
    榮綿笑瞇瞇的看著meimei，“豈止三分，今天中午在南禁衛(wèi)用膳，阿烺訓示諸將的話，她訓完話大家都不敢動筷子吃飯了?！?/br>
    榮烺眼睛眨了一下，頗為自豪，“這是威嚴?；市郑銢]看出來么？我是故意展示一下威嚴?！?/br>
    “沒看出來，我以為你臨場發(fā)揮的?！?/br>
    “也差不多?！睒s烺說，“我看到普通士卒很淳樸，很知道感恩。就想，南北禁衛(wèi)是壞在哪兒呢？多是上頭壞了，底下才跟著壞。所以對官員要嚴厲起來！”

    “現在南北軍多是朱雀衛(wèi)羽林衛(wèi)的將官，他們又沒瀆職。”榮綿說。

    “有則改之無則加勉。”榮烺永遠理由充分，“把丑話說前頭，叫他們也省視自身，別似南北軍這樣?！?/br>
    然后，榮烺有些失落的跟祖母父親抱怨了一句，“從楚大將軍白大將軍到一些小將官，跟皇兄就有說有笑。我也很平易近人，還主動跟他們說話，他們一個個就跟見鬼似的，也不知瞎緊張什么。真是奇怪，難道我性子不好？我性子多好啊。真是奇了怪了！”

    鄭太后榮晟帝強忍爆笑，榮晟帝還得安慰女兒，“興許是覺著你是公主，心里很喜歡你，他們害羞，不敢跟你多說話?！?/br>
    榮烺根本不信，“父皇，害羞是臉頰泛紅，他們是臉發(fā)白，說話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跟結巴似的?！?/br>
    榮晟帝忍笑，“無妨，朕喜歡你呀?！?/br>
    榮烺皺著小眉毛，郁悶不已，“我想像皇兄那樣與民同樂?！?/br>
    榮晟帝，“那你得和氣點。”

    “我不和氣么？我多和氣??！”

    榮烺認為自己既威嚴又和氣，簡直是個完美人物。故而，她實在想不通那些見她就哆哩哆嗦的家伙們是怎么一回事！

    第263章 燈滅之六六

    殿下

    正文第二六三章

    自南北軍回宮后的第二天,鄭太后在正殿處理朝務，榮烺在隔間的小炕桌寫寫畫畫，姜穎帶著一行宮人進來,還有內務司總管帶倆內侍。

    姜穎道,“剛我跟母后清點內務司準備的祭器。正好謝家奉的新紙到了，張總管一并給meimei送來?！?/br>
    榮烺頗喜愛謝家制的紙箋,在榮烺正式讀書那年，謝家為討她歡心,特制了一套十色錦的花箋奉上。榮烺頗喜愛,自此多用謝家紙。

    自此,每逢節(jié)下年下,謝家都有特供公主的花箋奉上，時久便成了例。

    張總管親自捧上,榮烺一見便喜歡，“這綠色好看，難得這樣新清淡雅的綠,真若春水一般。”

    張總管笑著解釋,“殿下目光如矩，一眼便看透了。這花箋名字正叫春月?！?/br>
    “如今是臘月，怎么倒叫春月？”

    “今年春打在臘月,提前迎新春，故而謝家便制了這套花箋,叫春月?！?/br>
    清新淡雅的春水綠下壓出細細的銀枝暗紋,像是春天萌發(fā)的綠意花枝,榮烺說,“我很喜歡?！绷盍炙緝x取來一套畫筆,與張總管道,“這套筆就給設計這套花箋的人，這人不僅手巧，心更巧?！?/br>
    張總管替謝家謝了賞，“也得殿下這樣的眼力，才能欣賞。臣就只覺著精細?！?/br>
    “張總管太謙了?！睒s烺時常同內務司打交道，問張總管，“給鄭公府老卒的賞賜頒下去沒？”

    張總管道，“臣正是想來回稟殿下一聲，都賞賜下去了。我讓他們直接送到鄭公府的莊子上，老卒們聽聞是公主殿下賞賜他們的酒rou，都感激的不得了，連連給殿下磕頭啊?！?/br>
    “不必如此，他們都是為朝廷作戰(zhàn)落下的殘疾，朝廷并沒有忘記他們?！睒s烺雖喜聽好話，這樣的就過頭了。送老卒酒rou，就是想他們過年吃些好的喝些好的，讓他們知道，朝廷依舊記著他們。

    這事原本大前天就交待下去了，那不是雪大路難行么，再加上酒rou數量多，也得要時間準備，便耽擱到了現在。

    年下內務司也忙，張總管稟過事便帶著榮烺賞賜給謝家的畫筆退下了。

    宮人擺上新制的桔餅，姜穎遞一個給榮烺，“嘗嘗，我聞著味兒跟以前不大一樣，聽說壽膳房新?lián)Q了方子。”

    林司儀給換了新茶，姑嫂倆便就著茶水吃桔餅。姜穎看她桌上擺的似禮單，上面寫著狐皮大裘，月白狐腋披風，白玉冠等字，問，“這是給誰的？”

    “給姑祖父的呀?！睒s烺對姜駙馬極有好感，所以決定要給姑祖父送一份厚厚年禮，“姑祖父在嘉平關多年，都是為朝廷盡忠。如今他好容易回了帝都，我得好好照顧他老人家?！?/br>
    姜穎拿起禮單細看，瞥榮烺一眼，“你這比我備的還豐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