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媚平時也沒拿丁厭打趣，此時便說：“厭哥，不給我們介紹一下你的鄰居嗎？”

    丁厭思路很鈍，放棄思考地拍楚瀛的肩膀問：“我該怎么介紹你??？”

    楚瀛輕微偏頭，和她們打了個照面，說了句“你們好”。

    后座陷入短瞬的寂靜，連呼吸也屏住靜止了。佳媚笑道：“你好啊……帥哥?！?/br>
    本來歡快活躍的氛圍，在司機露臉后變得沉寂局促。丁厭對此毫無知覺，不停地轉(zhuǎn)頭看她們：“你們怎么不說話了？”

    有個女孩問：“丁厭，你是不是真的住別墅啊？”

    “沒有啊，我家很小的……”他指身側(cè)的人道，“他家要大一點?！?/br>
    “像你們關(guān)系這么好的鄰居，現(xiàn)在不多見了啊，大半夜還專門開車來接你。”

    丁厭滿意地笑了笑，“那當然，我們關(guān)系超好?！?/br>
    “真的只是鄰居嗎？”

    女孩子的第六感和靈敏嗅覺不是蓋的，丁厭的太陽xue猶如被針刺了一下，模棱兩可道：“也是朋友啦?！?/br>
    把她們仨挨個送到小區(qū)外，看著她們走進去，收獲了好多聲謝謝和再見。丁厭快樂地關(guān)上車窗，伸了個懶腰，“好了，我們回家吧！”

    楚瀛眼神淡漠，沒有看他，只盯著前方道：“你朋友真多?！?/br>
    丁厭：“你生氣啦……？”

    “不，只是，”楚瀛正眼看他了，“因為沒有名分而難受?！?/br>
    看完這一眼，又轉(zhuǎn)開了目光。

    “哪有你說的這么卑微啊……”丁厭心虛了。車還沒開動，于是他解了安全帶，湊上去抱了抱對方，在楚瀛的下巴、嘴角親來親去，“親親你……你是我從小到大最好的朋友了，我和我前女友也沒有這么好過?！?/br>
    楚瀛不知是被他言行中的哪一部分打動了，情不自禁展露笑意，卻不是欣然或愉快；車駛上道路，霓虹燈與城市的光亮透過玻璃灑進那雙眼睛里。

    “我要是把追你的事跡講給過去認識我的人聽，可能會被他們嘲笑到下輩子?！?/br>
    丁厭：“為什么……”

    “因為我從來沒追求過誰，喜歡我的人永遠比我喜歡的人多?！?/br>
    “這點我也是啊?！倍捰行┎环饬耍匀皇遣幌矚g楚瀛那種天生的“高人一等”。我又沒有求你追我，是你自己要追我的！

    “我是說，我喜歡追你。”楚瀛像是說給自己聽的，“這種挫敗感，真是令人著迷?！?/br>
    他在含沙射影什么……丁厭道：“你好好說話！我不跟你猜字謎。”

    “我沒有別的意思，我說的全是心里話?！?/br>
    “我覺得你就是生氣了，還企圖用你的情緒敗壞我的心情……”

    “也許是這樣?！?/br>
    丁厭快要呼吸不過來了，他認為楚瀛多少有點精神控制傾向，在施予壓力逼他就范，最低限度的妥協(xié)還不行，因為他討巧的親吻沒有被接納。他冷臉道：“那你停車，我要下去?！?/br>
    “為什么？”

    “因為你讓我難受。既然我們在一塊雙方都難受，那分開走好了?！?/br>
    “不行?！背芙^了。

    丁厭：“那我不跟你說話了。”

    沉默持續(xù)了七八分鐘，在十字路口遇上紅燈，車停在斑馬線前。

    楚瀛：“行，我錯了。求求你跟我說話吧?！?/br>
    丁厭穩(wěn)如泰山，擺出一張少見的撲克臉。他也是換了新工作才學(xué)會這種表情的。

    “明天去買裙子，好不好？”

    呵呵。

    “想要什么都可以，我買好了送到你手里?！?/br>
    不稀罕。

    “還是說你真的喜歡蘭博基尼？aventador我有一輛淺藍色的，送給你？主要這個型號快停產(chǎn)了，如果想要全新的，不如我們等一等明年3月亮相的新款旗艦車型？”

    靠……丁厭的心肝顫了顫。壕無人性……壕無人性?。?/br>
    他穩(wěn)定心緒，問：“你以前談戀愛，也是女朋友一生氣，你就送包送車嗎？”

    “我十九歲之后就沒談過戀愛了，這我上次和你說過。所以我沒什么機會送別人包和車，你是第一個?！?/br>
    “我不信……”丁厭一口咬定。假的要死。

    楚瀛：“那你要怎么才肯信呢？”

    丁厭：“除非你給我講講，你和你前女友的事?！鄙洗芜€故弄玄虛，說要進展到下一步才肯告訴他。

    “我都把我和前女友的事說給你聽了，你也要對我知無不言，你自己承諾過的。”

    ***

    “我和她是同學(xué)的生日派對上相識的，她是留學(xué)生，并且以為我也是。我當時沒有向她坦誠我的家世背景，在一起后也沒有；所以她一直默認我跟她一樣，需要去餐館打工掙生活費。我的確去餐廳端過盤子，不過只是出于體驗生活；但她信以為真了，吃飯一定要和我aa，不許我送她貴價的禮物。

    “有我二哥鋪張浪費的奢靡作風在前，我父親也擔心我變成那樣，所以常警醒我財不外露。我也很幼稚，真的疑心起假如暴露身份，她是否會改變心態(tài)，為了錢才和我談戀愛；于是我模仿其他同齡人的生活習(xí)慣，穿快消品牌粗制濫造的衣服，吃冷掉的三明治，喝可樂，還會提著一塊臟兮兮的滑板去上課?！?/br>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經(jīng)歷過年輕氣盛、目中無人的時期?！背f，“我十八九歲時就是那樣，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包括我的父親。有一天我和他大吵一架，憤然離家，是她去大街上找到我，并把我?guī)Щ亓怂墓?。?/br>
    “那張單人床又小又窄，睡兩個人很擠，所以她緊緊地蜷縮在我懷里。半夜我醒了，聽到她在衛(wèi)生間里哭，我走過去問她為什么，她說她父母在國內(nèi)出事了，爸爸進了監(jiān)獄，mama帶著弟弟自殺了。而她只要一回國就會背上巨額債務(wù)，她的人生徹底完了。

    “而我只是安慰了她幾句，別的什么也沒做。后來我想了好多天，還是跟她坦白了，我家其實很有錢，她想象不到的有錢；我會回去跟我爸認錯道歉，這樣問題就解決了，她未來幾年的學(xué)費生活費由我承擔，債務(wù)我也會盡量幫忙償還。

    “她聽完抱著我哭了好久。我非常愚蠢地把那當做是喜極而泣，而她也確實沒再和我說過什么。我?guī)亓宋易约旱淖√?，躺在寬敞舒適的床上，我對她說沒事的，你不再孤立無援了，好好睡一覺，明天我?guī)慊丶摇?/br>
    “然而當我第二天早上醒來，只聞到一股很重的酒味。我轉(zhuǎn)過身去看她，她已經(jīng)沒有呼吸了。法醫(yī)說她服用了各類藥片和大量烈酒，死于乙醛中毒?！?/br>
    丁厭小心翼翼地喘著氣，“可是……為什么呢？問題明明已經(jīng)解決了啊?！?/br>
    “是啊，為什么呢。我想了很多年，至今仍然不明白?！背腻涞捻谌牒诔脸恋囊股?，“我的身邊總是有許多復(fù)雜難解的事，無論我如何搬弄邏輯，都無法找到一個合理的解答?！?/br>
    “這就是我和我的前女友的故事?！?/br>
    丁厭：“那你是因為她才……？”醒來發(fā)現(xiàn)身邊躺了一具尸體，是多么可怕的事啊。換作是他，也無法再和人同床共枕了。

    “不，我不太記得她長什么模樣了，畢竟我們只交往了三個月?！背忉尩?，“上次我的表達方式可能有誤，讓你誤會了。我跟你講這件事，只是因為你想知道，你問了我；實際上它已經(jīng)過去很久了，我這些年堅持一個人，不過是我有更好的發(fā)泄精力的途徑?！?/br>
    “啊……”丁厭悶悶道，“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你的故事是這樣……”

    “沒關(guān)系，只是故事而已。”

    丁厭無以為報了，撲到對方懷抱里，在并不寒冷的季節(jié)融合彼此的體溫，換取些許慰藉。

    “對不起呀……”我真是個笨蛋。

    “你不必跟我道歉?！背е暮竽X勺。

    糟糕。丁厭不樂觀地想，從今往后，他似乎沒辦法只把這個人當玩伴和提款機了……

    他還有那么一點點理解了楚瀛今晚所說的：這種挫敗感，真是令人著迷。

    第38章 連衣裙38

    丁厭請客吃飯的回報在一個春天的下午悄然降臨了。

    這天是周五, 他白天忙得不可開交，勞碌了一整日，下班卻還不能走人, 被麗娜叫去了攝影組幫忙打下手；以及今天又有模特臨時請假了，作為背景板的天使少了一只, 他身高體型將將夠, 得換一襲妝扮到鏡頭前充數(shù)。

    丁厭穿好那身棉麻的白袍, 披拂的白紗纏繞著臂膀，用兩枚一指寬的金環(huán)扣緊, 鞋子是羅馬鞋，綁帶一圈圈地箍著小腿。他木頭人似的坐在鏡子前, 讓化妝師拿著刷子在他臉上掃來掃去, 眼睫和眼下都灑上了薄薄的亮片金粉, 面頰和鼻梁閃爍著柔潤的桃金色。

    幾個月沒剪短的頭發(fā)長過了耳垂, 燙得蓬松微卷，發(fā)箍隱入頭發(fā)絲，高高頂著一只可笑的銀藍光圈。

    他頂替的是一名女模特，但化妝師并沒有把他往女孩的樣貌打扮，反而有意突顯他的短發(fā)和俏麗五官。

    “天使天使，就要沒性別才叫天使……”化妝師對著自己的作品, 滿意地點了點頭，讓開身讓他面對鏡子, “看看, 怎么樣？”

    丁厭張口結(jié)舌：“好厲害啊……這還是我嗎？”

    “好看吧？要不幫你拍幾張照？”

    “好啊?！?/br>
    化妝師咔嚓咔嚓幫他拍了十幾二十張, 先隔空投送傳了一些給自己, 才把手機還給他。

    丁厭樂呵呵地翻閱照片, 分享了五張角度最好的給楚瀛。

    楚瀛收到也沒多加點評, 只回：還是我來接你。

    ：嗯嗯，不過我估計要弄到很晚了，還沒開始拍呢，你先自己吃飯吧

    楚瀛：好

    “來，我的加百列，給你戴上小翅膀。”化妝師提著一對雪白的穿戴式羽翼，等他站起身。

    丁厭只好放了手機去完成工作。

    這化妝師的完美主義情結(jié)不遜色于麗娜，硬是要把翅膀的肩帶縫進他的衣服里，達到完美無缺的臻境才肯罷休。

    他只是陪襯不是主角，和其他模特站一塊兒拍了幾個鏡頭，攏共不到一小時就順順利利地收工了。

    比預(yù)想的早，還不錯！他回化妝間找自己的手機，可還沒走出攝影棚，就被同樣留下加班的佳媚拽到了一邊。

    “你怎么也在這兒？”丁厭詫異道。

    “完了！”佳媚的拳頭砸在手心里，“這個忙你必須幫我，不然我吃不了兜著走?！?/br>
    “啊？”丁厭如臨大敵道，“發(fā)生什么事了？”

    “來不及了快跟我走?！奔衙睦氖滞?，帶他穿梭過冷白光的走廊，乘電梯回到靜悄悄的辦公樓層。

    “噓……”她把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他不許說話。

    “噢噢……”丁厭也將音量放的極輕，連走路都不敢發(fā)出聲響。

    佳媚帶他來到熄了燈的會議室外，她先鬼鬼祟祟地跨入門內(nèi)，再朝他招手讓他跟上。

    丁厭也緊跟著邁步進去——

    “嘭——”

    “哇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