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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養(yǎng) 第175節(jié)

    “姑娘且坐,”周嬤嬤不急不緩道:“老奴有些話想跟姑娘說。”

    ...

    當(dāng)日傍晚阿圓回了梨花巷,是陳瑜親自送她回去的。

    而蕭韞,歇午覺醒來后,就被皇上宣召去了乾清宮。

    皇上抱恙多日,尤以這次最為嚴(yán)重,躺在榻上整個(gè)人面色憔悴,眼窩深陷。

    得知蕭韞進(jìn)殿,他睜開渾濁的眼,緩緩撐起身子。

    蕭韞行了一禮,面色平靜:“不知父皇召兒臣來所為何事?”

    皇上慢吞吞地摸向榻邊小幾上的茶盞,卻因手抖而尋不著方向。

    蕭韞走上前去,端過茶盞遞給他。

    下一刻,茶水猛地潑在他身上,瓷盞落地“啪”地一聲碎裂。

    整個(gè)寢殿的宮人全跪在地上,大氣不敢出。

    蕭韞的玄色金絲蟒袍被淋濕,他垂眼瞧了瞧,不咸不淡地扯了個(gè)笑:“父皇何故生這么大的氣?”

    皇上怒目而視:“你干的好事!”

    蕭韞神態(tài)自若地迎上他的視線。

    父子倆靜默而焦灼地對(duì)視了片刻后,蕭韞揮手,讓宮人退下。

    內(nèi)侍總管看了看皇上,最后遲疑地將所有人都帶下去,然后關(guān)上殿門。

    “你分明已答應(yīng)過朕,放棄兗州兵權(quán),如今,你此舉是何意?”

    “兒臣的確答應(yīng)過父皇放棄兗州兵權(quán),可沒答應(yīng)父皇讓七皇弟過來分一杯羹?!?/br>
    “你——”皇帝氣得呼吸不穩(wěn),緩了緩,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兵權(quán)乃朕所有,朕欲分給誰豈容你過問?”

    他繼續(xù)道:“你不顧手足之情,心狠手辣,就不怕天下人戳你脊梁骨?”

    蕭韞冷笑,漫不經(jīng)心道:“比心狠手辣,兒臣又如何比得過父皇?”

    皇帝頓住,面頰微微抽動(dòng):“何意?”

    “父皇可還記得李茂彥?”

    聞言,皇帝瞳孔微震,眼里閃過一絲慌亂。

    “父皇放心,他人已經(jīng)死了,那些事,天底下也就你我二人知曉。”

    蕭韞緩緩湊近他,聲音低緩而平靜:“兒臣這些日一直想不明白,父皇既然不想讓兒臣做太子,為何又留兒臣在京沒趕盡殺絕,難道僅僅是為了平衡朝堂嗎?”

    他話落,殿內(nèi)安靜得落針可聞。

    少頃,皇上面色沉了沉:“你都知道了什么?”

    .

    蕭韞連著忙了許久,等閑下來時(shí),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三日沒見阿圓了。

    這日傍晚,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

    蕭韞不喜歡下雨,潮濕和沉悶的雨幕會(huì)令他煩躁。

    尤以這兩日為甚。

    從工部官署出來后,陳瑜問他是否回東宮,蕭韞想了想,吩咐去梨花巷。

    馬車到梨花巷時(shí),天剛擦黑。

    褚家夫妻倆得知蕭韞駕臨,連忙出門迎接。見他穿著一身太子朝服過來,褚大人還以為發(fā)生了什么大事,在門口立即跪下來。

    蕭韞單手扶起他:“無需惶恐,我此來只是想見一見阿圓?!?/br>
    他說著,視線轉(zhuǎn)向褚夫人,詢問意見。

    蕭韞穿著一身太子朝服過來,褚夫人哪敢有意見,恭恭敬敬地將人請(qǐng)進(jìn)門。

    吩咐小廝道:“快去喊二小姐過來?!?/br>
    “不必,”蕭韞攔住,隨意接過陳瑜手上的傘,不讓人跟著,自己熟門熟路地拐入月洞門進(jìn)了簌雪院。

    外頭小雨淅淅瀝瀝,阿圓半開著窗。

    她跟蕭韞不一樣,蕭韞不喜歡下雨,她卻極喜歡聽雨聲。雨滴清清脆脆地打在瓦片上時(shí),錯(cuò)落有致的響聲如大珠小珠落玉盤。

    這會(huì)兒,她就是這么邊聽雨聲邊埋頭忙活。

    突然有人開門進(jìn)來,還以為是婢女,于是頭也不回地吩咐道:“桃素?快過來幫我研墨,墨又沒了。”

    蕭韞把傘交給婢女,進(jìn)屋后徑直把門關(guān)上,然后緩緩走過來。

    也沒出聲,按著她的吩咐,倒水進(jìn)硯臺(tái)里,緩緩研墨。

    過了會(huì),阿圓聞到龍涎香覺得不對(duì)勁,疑惑地抬頭。

    瞧見是蕭韞,她驚訝問:“你何時(shí)來的?外頭還下雨呢,怎么這時(shí)候過來了?”

    蕭韞站在桌邊,動(dòng)作不停,問她:“在寫什么?”

    桌上堆了許多宣紙,旁邊的椅子上也摞了一沓,上頭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字。

    提起這個(gè),阿圓嬌氣埋怨:“都怪你,上次在東宮夜宿后,我回來被阿娘罰了?!?/br>
    蕭韞莞爾:“罰你抄書?”

    “嗯,”阿圓凄苦點(diǎn)頭:“抄《女戒》一百遍?!?/br>
    她嘀咕道:“現(xiàn)在誰還抄《女戒》,許多人家的姑娘都不學(xué)這個(gè)了呢?!?/br>
    褚夫人的娘家肖家是書香世家,褚夫人的父親曾是書院夫子,從小對(duì)女兒們的教育便是以《女戒》為主。是以,褚夫人每回責(zé)罰女兒都是抄《女戒》,從小就抄這個(gè),如今阿圓閉著眼睛都會(huì)。

    只不過,太累手了些。

    蕭韞問:“你這三日都在抄?”

    “自然,一百遍呢,可不得抄十天半個(gè)月?!?/br>
    蕭韞點(diǎn)頭。

    等墨研好了,他放下墨條,拿起旁邊的帕子慢條斯理擦手。叮囑道:“那你抄吧,寫工整點(diǎn),越抄越歪?!?/br>
    “.......”阿圓憋了憋,氣道:“我是因?yàn)檎l才這樣?”

    蕭韞勾唇,懶懶地從書架上拿過一本書卷:“所以,我今日過來陪你?!?/br>
    他在一旁的椅子坐下來:“你抄你的,不必管我?!?/br>
    “哼,”阿圓扭頭:“我才不管你?!?/br>
    聽他聲音疲憊,阿圓也不忍兇他,起身給他倒了杯茶后,就繼續(xù)坐下來抄書。

    窗外的雨還在下,靜悄悄的,如步伐輕盈的少女。

    也不知為何,蕭韞分明討厭雨聲,這會(huì)兒卻覺得舒適安逸。

    沒過多久,竟是不知不覺睡著了。

    等阿圓抄完幾份,轉(zhuǎn)頭看他時(shí),發(fā)現(xiàn)書卷落在他膝上,而蕭韞早已闔上眉眼。

    幽暗的燭光照在他臉上,映得半邊臉昏黃,俊美的五官染上了些神秘。平日那股凌厲的氣勢(shì)收斂了,此時(shí)看著他安靜的睡顏,竟像個(gè)小孩一樣乖巧。

    阿圓盯著他看了會(huì),想起那日在宮中周嬤嬤說的那番話來。

    “老奴伺候皇后娘娘一輩子,也看著殿下長(zhǎng)大,殿下溫良淳厚,并非殘酷無情之人。”

    “殿下十歲喪母,十六歲被廢黜,一生坎坷,就此成了副清冷的性子。但老奴看得出殿下在意姑娘,很珍視姑娘?!?/br>
    “嬤嬤為何與我說這些?”

    “姑娘,老奴身子恐怕?lián)尾涣硕嗑昧耍荒茉倮^續(xù)陪殿下,但幸好有你,有姑娘在殿下身邊,老奴才能安心去地下見娘娘?!?/br>
    “殿下這些年痛恨老奴,老奴深知,但老奴不怨他,只擔(dān)心.......只擔(dān)心若是他哪日得知真相,屆時(shí)懇請(qǐng)姑娘務(wù)必陪在殿下身邊,不離不棄?!?/br>
    那日周嬤嬤的話,阿圓聽得云里霧里的。什么真相?難道蕭韞把周嬤嬤關(guān)在屋子里是因?yàn)椴刂裁疵孛軉幔?/br>
    她視線落在蕭韞睡得實(shí)沉的面龐上,這會(huì)兒,也不知他夢(mèng)到了什么,眉頭緊緊蹙起。

    其實(shí),就算周嬤嬤不跟她說那些話,她也會(huì)陪在蕭韞身邊,不離不棄。

    窗外雨還在下,綿綿雨絲帶著點(diǎn)寒氣吹進(jìn)來,燭火噗噗響。

    阿圓起身,從旁邊軟榻上抱了床毯子給蕭韞蓋上。

    然而才靠近,就突然被蕭韞狠狠捉住手腕。

    他睜開眼,眸子里戾氣盡顯,像清晨海面上的霧霾。直到看清是阿圓時(shí),那股濃郁的戾氣才緩緩散去。

    “弄疼你了?”他聲音低沉而倦怠。

    阿圓搖頭:“你做噩夢(mèng)了?”

    蕭韞沒說話。

    “是什么噩夢(mèng)?”

    “沒什么,小時(shí)候的一些事?!笔掜y坐直身子,揉了揉額頭。

    那些夢(mèng)境說出來,恐怕嚇著她。

    他靠過去,下巴搭在她肩上,換了個(gè)話頭:“可有夜宵?”

    “你餓了?”

    “嗯?!?/br>
    “現(xiàn)在才戌時(shí)呢,”阿圓問:“你沒吃晚飯?”

    “本來想回東宮吃,但過來看你就忘記了?!?/br>
    阿圓氣得很,倏地退開,令他跌了一跤。

    她起身走到門口,吩咐婢女去端些易克化的食物過來,隨后才坐回蕭韞身邊。

    蕭韞望著她,唇角掛著點(diǎn)笑:“你怎么脾性這么大?現(xiàn)在還沒成親就對(duì)我甩臉子,往后成親了豈不是要騎到我頭上來?”

    阿圓美目一橫,嬌怒:“我脾性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