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科舉文里的嫡長孫 第17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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頗有些“仗勢”欺寇的意思。 若是不幸被倭寇擊碎了幾塊船板,也不算太緊要——太倉船廠所造的戰(zhàn)船,皆設(shè)有水密隔艙,一個隔艙浸了海水,船體只是微微傾斜而已,支撐得到返航補修。 如此一來,閩東南茫茫一片海域內(nèi),嘉禾衛(wèi)的戰(zhàn)船往往來來巡游著,整個五月里,他們和倭船周旋了十幾個回合,占著船只、火器和戰(zhàn)術(shù)優(yōu)勢,未曾失利過。 前前后后毀了也有二三十條倭船。 消息屢屢傳回嘉禾衛(wèi),振奮軍心,越戰(zhàn)越勇。 倭寇吃了虧,眼看沒有機會登岸搶奪,加之去年鳳尾峽一戰(zhàn)損失慘重,他們不敢貿(mào)然跟嘉禾衛(wèi)硬碰硬。等到南風(fēng)一來,倭寇索性一改風(fēng)帆方向,隨風(fēng)北上,往李朝的方向去了。 燕承詔給朝廷遞了個密報,告知倭船的去向,至于朝廷會如何應(yīng)對,則不是他考慮的問題了。 今年算是壓制住了倭寇,要想拔除這個毒瘤,則要后續(xù)從長計議。 …… 東邊烈日西邊雨,舟師戰(zhàn)戰(zhàn)告捷,泉漳一帶卻是“節(jié)節(jié)敗退”——各地的糧食價格水漲船高,百姓家中米缸見底,隱隱有生亂的苗頭。 對家的手段初見成效。 城里不是沒有糧食,而是大氏族故意壓著糧食不外售,各地糧食不足。偏閩東南田畝少,將近半數(shù)百姓不是務(wù)農(nóng),而是靠手藝吃飯的,十分依賴于糧鋪。 往日里能買到一石米的票號,如今買不到一斛米,米價漲了一倍不止。 …… 上晌辰時,裴少淮已經(jīng)去往州衙,小南小風(fēng)起得遲,還在飯桌上吃早膳。 府墻外傳來陣陣快步聲,又摻雜著哐哐當(dāng)當(dāng)?shù)钠骶呗?,聽著很是嘈雜——是老百姓們在搶著買米。 眼下米價日日見長,今日不買,明日更是買不起。 楊時月身邊的陳嬤嬤聞聲,臉微微側(cè)向墻外,半晌,忍不住輕嘆息道:“前日十文錢還能換半斗糙米,聽說今日已經(jīng)漲到了二十文,這世道……” 又問楊時月:“夫人,咱們府上是不是也該盡早備些米糧?”有備無患,她心意是好的。 “不可。”楊時月回復(fù)得十分果決。 這個時候大肆采購米糧,等同于助長對家的火焰,豈不是給官人添亂。 楊時月吩咐道:“傳我的話,府上誰若敢這個時候采辦糧食、投機倒把,一律發(fā)賣出去。”看到小南小風(fēng)歪著腦袋,聽得入神,她又壓低聲音跟陳嬤嬤道,“往后莫在小南小風(fēng)面前說這些個事。” 陳嬤嬤惴惴,趕緊低頭認(rèn)錯,言道:“是老奴思慮不周?!?/br> 楊時月趕緊轉(zhuǎn)移兩個孩子的注意力,她用帕子擦擦小南小風(fēng)嘴角的粥漬,柔聲問道:“咱們吃的早膳,是如何來的?” 小南小風(fēng)搶著應(yīng)道:“爹爹掙來的俸祿。”娘親跟他們講過這個。 “爹爹當(dāng)官可不容易,你們要乖乖把粥喝完?!?/br> 兩個小娃子很認(rèn)真地點點頭,小風(fēng)還喃喃道:“爹爹總是好晚不睡覺……” …… 大街上,百姓們爭相購糧,很是嘈亂。 甚至有人為此大打出手。 老百姓們不知曉的是,他們愈是這樣,米鋪的竹牌子換得越勤——奇貨可居,待價而沽。 這不,日頭還東斜著,離午時還早,許多米鋪便紛紛開始趕客,說是店里的米已經(jīng)賣完了,想要買米,明日再來罷。 明日又換了一個價。 老百姓們用票號買不到糧食,紛紛拿著票號到泰德錢肆前“鬧事”,讓掌柜把銀子還給他們。到了這個時候,明眼人都能看出,真金白銀才值錢。 票號一張紙而已。 錢肆掌柜讓眾人安靜,笑臉迎客說道:“若想兌換銀兩,還請諸位貴客排隊入店,一一妥辦?!毖鹧b一副不欺客的嘴臉。 可掛出的牌子卻寫著“五兩銀兌十兩五錢票號”,兌率又漲了,跟糧食一樣,成倍而漲。 其實換不換銀兩已經(jīng)無濟于事了,錢肆背后是大氏族,米鋪背后也是大氏族,怎么換也逃不出大氏族的手掌。 老百姓自然不依,卻又無計可施。 等到老百姓們眼底盡是落寞之色時,錢肆掌柜又適時抖出些消息,讓百姓們重燃希冀,他說道:“諸位貴客在泰德錢肆門前這么圍著,全然無濟于事,泰德開了這么多年,誰都知道,靠的是一個‘信’字,這兌率的變化,看的是糧市米價高低,先是米價漲了,泰德才漲的兌率?!?/br> 滿口的鬼話騙百姓,把禍端推給“米價”。 又建議道:“諸位在這里耗著,不妨去雙安州州衙擊鼓鳴冤,求那位年輕有為的知州大人,讓他出面管治這些不法糧商,壓著糧食的價格不漲,只要米價不漲,諸位貴客的銀兩自然也就回來了。某聽聞?wù)f,這位知州大人是奉天子之命,執(zhí)尚方劍南下就任的。”他雙手比劃了一下砍頭的動作,瞪大眼睛問道,“尚方劍連皇親貴族都能砍,這份厲害,諸位貴客都省得吧?” 在這山高路遙的閩地,一個小小的錢肆掌柜,豈會知曉“尚方劍”的事,顯然是背后的人吩咐他這么說的。 老百姓們只在說書先生那聽聞過“尚方寶劍”,只覺得是個無所不能的寶物,一下子眼眸發(fā)亮,似乎找到了救星。 仿佛只要雙安州知州大人出馬,所有的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此事一傳十、十傳百,泉漳一帶,一大群老百姓涌入雙安州,聚在州衙門外,跪地不起,聲聲嚷嚷著求知州大人執(zhí)劍砍jian商、抑制米價上漲。 他們沒曾想過,他們是漳州、泉州之民,不去府衙求情,反而跑到雙安州來,這本就不合理的。 中了賊人的jian計。 …… 雙安州州衙里。 聲聲哀嚎如哭喪,聽得檐瓦也震三震。 老百姓們跪在門外求情,裴少淮不能迎門相見,也不能離開,只能把自己關(guān)在衙房里,努力壓著心底的怒氣,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 明知是對家挖的一個坑,他豈能跳下去?不是他擺架子、不體諒百姓疾苦,而是,一旦他答應(yīng)了老百姓,這場“糧荒”會越演越烈,會死更多的人。 他早前想好的對策,算準(zhǔn)了老百姓的余糧能撐多久,算準(zhǔn)了齊、陳、包三家的商船什么時候運糧回來,也算準(zhǔn)了要如何投放糧食、逐步壓制住糧價,似乎都很妥當(dāng)。然而他忽略了一點,小小風(fēng)吹草動也能引得百姓恐慌,而恐慌是最容易煽動的。 恐慌出現(xiàn)在了他的計劃之前。 裴少淮愈發(fā)覺得,這場動亂背后的謀士很不簡單,不僅精通錢術(shù),還精通官術(shù)、心術(shù)——能夠精準(zhǔn)算到他的每一個弱處,再一刀刀剜進去。 一連五日,裴少淮留在州衙里,硬著心腸,就是不見。州衙外頭的老百姓陸陸續(xù)續(xù)離去,步履寂寥,眼神絕望,令人不忍。 最后還剩下十幾號人還在蹲守著。 這日,包班頭帶著二十七公從側(cè)門悄悄進來了,領(lǐng)他去見裴少淮。 “知州大人?!倍吖话涯昙o(jì)了,還是恭恭行禮,他眼中神色亦是復(fù)雜,勸道,“知州大人若是真有尚方劍,是不是該出去試一試?” 裴少淮一愣。 屋中似乎連光照里塵埃都定住了。 許久,裴少淮才嘆息道:“二十七公,不是本官不愿意出手,而是一旦壓了糧食價格,會死更多人?!?/br> 跟真正的旱災(zāi)、蟲災(zāi)相比,這場人為的糧荒,并不算十分嚴(yán)重,糧價水漲船高,買賣糧食有利可圖,出不了半個月,便會有潮州府的商販想方設(shè)法運糧過來,緩解此地的糧荒——見利誰能不起心? 再撐到夏日商船歸來,秋日田畝糧收,這場糧荒便算過去了。 但是,如果裴少淮出手抑價,糧商無利可圖,江浙、潮州的米商就不會運糧食過來。 這跟鹽引是一個道理。 如此的情況下,老百姓手里有銀兩也買不到糧食,根本撐不到同安城的商船回來。 “老頭子明白,無利則不往,大人是真正在為百姓考慮?!睖I水潤了眼角皺紋,二十七公擔(dān)憂道,“可為了外頭那些人,搭上了大人的名聲,老頭子為大人感到不甘吶?!?/br> 一個真正為民的清官,不應(yīng)當(dāng)是這樣的待遇,更不應(yīng)當(dāng)背負(fù)罵名。 二十七公所言不假,明明有劍卻不見,外頭必定是一片詆毀,朝堂上則是一片攻訐。 “唇亡齒寒,周邊若是生亂,雙安州也難幸免……老丈不當(dāng)這么看?!迸嵘倩粗獣远吖菫樽约褐耄催^來寬慰二十七公,言道,“若能用一時之名換萬民之命,被人罵一罵又如何,總是少不了一塊rou的……只要度過了這個難關(guān),總有名聲好的時候?!?/br> 學(xué)識的偏差里,不能奢求柴米油鹽的平民百姓,和自己是一樣的境界。 “雙安州何德何能……”二十七公哽咽顫顫道。 又承諾道:“大人既有如此心胸,待此事過后,老頭子便是喊破了喉嚨,攤上這把老骨頭,也要為大人保住這份名聲?!?/br> “老丈的心意,晚輩省得,也心領(lǐng)了。” 不管怎么說,二十七公的到來,讓裴少淮心頭的陰霾散去了幾分,至少有人告訴他,這么做是值得的、是對的。 …… 深夜里,同安城樓上。 陰云層疊星光暗,燈火稀疏夜色浮。 裴少淮站于城樓上,望向城里,與去歲相比,還是差不多景觀,卻品不出那安然寧靜了。 對家已經(jīng)出完牌,該輪到裴少淮出牌了。 不管大氏族背靠什么樣的權(quán)貴,有多少后輩、門生安插在朝中,究竟是為了謀權(quán)還是為了謀財,他們既然敢拿百姓當(dāng)籌碼,裴少淮便要試著搏一搏,叫他們血本無歸。 …… 南風(fēng)還未至,商船還未歸。 潮州府的米商們也還在路上,閩東南各府州依舊因糧價而sao亂著。 棉布、銀幣、開海才是裴少淮的底牌,在時機到來以前,不妨先略使小技,離間門離間門。 裴少淮先是把“開?!钡南⑼嘎督o了海賊,借海賊之口帶到逡島上,流入徐霧的耳中。說是朝廷不止要開海,還要委派軍衛(wèi)戰(zhàn)船為海商們護航,保一路平安。 隨后,又把王矗殺寇有功、從泉州府衙領(lǐng)走了上萬兩賞銀的消息傳過去。 從王矗那得知逡島的大概位置以后,燕承詔每隔兩日便派烏尾大船到逡島附近游弋,似乎隨時準(zhǔn)備圍島而殲。 就這么吊著徐霧,令其心驚膽戰(zhàn)。 隔日,裴少淮不請自來,又去了泉州府望江樓,主動約見謝嘉。 謝嘉心情很好,興致勃勃而來,以為裴少淮要向他低頭了,豈知他推門進來,裴少淮莫說相迎,連身子都不起,只顧著把玩杯盞,不時呷一口溫茶。 直到謝嘉站在跟前,才挑了挑眼皮,瞥了一眼,眼中盡是鄙夷與不屑。 好一副京都富貴公子哥的模樣。 裴少淮還一句話沒說,就已經(jīng)讓謝嘉怒不可遏,這份怒氣積壓已久。 謝嘉道:“裴大人便是這樣的臉色來與人言和的?豈不知如今是你在下乘?!碧嵝雅嵘倩磾[低些姿態(tài)。 裴少淮輕蔑笑笑,道:“只有你把這件事當(dāng)作一場較量?!毖凵窭镞€帶些憐憫。 “不管事情如何發(fā)展,我裴少淮還是裴少淮,皇帝的近臣,閣老的門生,高門的嫡孫,豈會落于你的下乘?謝知府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裴少淮又道,“對了,你背后的主子也是如此,這層身份是不會變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