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科舉文里的嫡長孫 第8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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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夫子判卷后,十分滿意,卻不露于色,言道:“九分矣。” …… 秋色漸濃,天氣干爽,桂花樹上抽出細小花苞,藏于葉間,尚不聞其香。 京城里學子愈見增多,多是來赴考北直隸秋闈的。 八月初八,秋闈的前一日,少津、言成皆已準備就緒,三更天里,就著貢院燃放的信號炮登車出發(fā)。 貢院門前,燈籠光微,映于二人臉上,稍顯緊張,少淮前來送考,笑呵呵打趣道:“都到門前了,無需緊張,也無需多想,只消記得自己叫甚么名字就成,其他皆可忘了?!?/br> 再次點驗考籃物件無誤后,少淮送他們排隊入場,才回到馬車里。 巧了,裴少淮透過車簾,見到一輛熟悉的馬車緩緩駛來,停在了不遠處,車上之人下來,果真是老熟人——另一個裴家。 裴少炆上回只中了副榜,不算中舉,今年要再次下場考試。 三年不見,裴少炆未見壯實,反倒消瘦枯槁了幾分,眼神有些迷離渙散。 不是祖父前來送考,而是祖母,二老太太給孫兒打氣道:“炆兒,你好好考,夫子們都說,你只要發(fā)揮正常,必定上榜無虞,還可爭一爭名次?!?/br> 又道:“等你中了舉,有了功名,祖母便讓你祖父替你去說親?!?/br> 第84章 八月初九這一日,北直隸鄉(xiāng)試第一場開考,主考官是太仆寺卿陸嚴學陸大人,所出的題目正如其名,講究古典研學,又如其職,策問與兵馬運行相關。 譬如首場中,四書題三道,五經(jīng)題四道,《尚書》其中一題為“昔在文武,聰明齊圣,小大之臣,咸懷忠良”,考核君臣相待之道。 考場上,數(shù)眾學子初見題目時,皆是一愣,他們習慣于鋒芒畢露、言辭犀利的筆法,突然遇到如此古香古典的題目,筆下一時難以收起鋒芒,流轉蘊意。 裴少津和徐言成鎮(zhèn)定自若,夫子曾告誡過他們,考官出題千變萬化,考生最是忌諱臨場變換筆法文風,只需按尋常習慣作答即是。 兩人沉穩(wěn)作答。 伯爵府里,老太太、沈姨娘日日吃齋拜神,祈禱文曲星保佑,比貢院里的少津還要緊張幾分。 這日,林氏來到裴少淮的院子,問兒子道:“秋闈主考官的陸,和少津心儀的陸小姐,是不是同一個字?” 裴少淮頷首,應道:“是同一個陸?!?/br> 林氏又問道:“依你之見,少津這回能有幾成把握中舉?” 裴少淮不知母親緣何突然問這些,如實應道:“若無意外,以少津的學問,應當榜上有名,至于名列幾許還需看些運氣。” 林氏了然,這才款款道出心思,言道:“少津中舉后,陸主考便是他的座師,鹿鳴宴上,他須行門生之禮,也該好好準備禮件,留個好的眼緣,日后說親的時候順當一些。” 她心思細,已經(jīng)想到了這一層。 從不苛責庶子庶女,反倒為他們處處打算,實屬難得,裴少淮本想夸母親大度,又覺得不合適,一時間不知如何應答。 反是林氏看透了兒子所想,輕快笑笑,言道:“天底下哪有人不懷私心的?” 兒郎佳意氣,慈母有素守,林氏望著少淮,欣慰道:“不過是淮兒樣樣出色,讓娘親的一番私心微不足道,不足以施,才顯得大度罷了。”于親兒前直言——看似善心,也有私心。 九日過后,裴少淮駕車前往貢院迎接津弟秋闈歸來。貢院外,夕陽馬車長相連,影斜人盼院門開,前來迎接兒郎歸來的人家翹首以待。 “吱呀——”南門沉沉推開,那些昏倒病倒在號房里的學子率先被抬了出來,重者奄奄一息矣,輕者掙扎著還欲起身作答,已然魔障不知身處何時何地。 裴少淮坐在馬車中,透過人頭攢動,依稀見到裴少炆躺在擔架上被衙差抬出來,手中還緊緊握著墨汁未干的毛筆,衙差大喊:“裴少炆家人何在?裴少炆家人何在?……” 裴尚書府的人慌慌張張擠上前,二老太太握著幺孫的手,皺紋深刻額間,哀聲喚著裴少炆的乳名,神色很是復雜——既有關切擔憂,又有怪怨遺恨。 裴少炆睜睜眼,虛弱應道:“祖母……孫兒答完了……”手中的毛筆才松開落下,而后沉沉昏睡過去。 猶可見其執(zhí)著執(zhí)念,撐著他熬過了九日三場的考試。 貢院里人員幾乎散盡,才見少津和言成緩步走出來,臉上帶著些疲憊,狀態(tài)尚佳,頗有幾分胸有成竹、勝券在握之意——學問深厚時,下筆自知文章好壞。 返回府邸路上,兄弟馬車內相對而坐。 三場考試考完,少津身子疲憊,但腦子仍處于亢奮當中,眼眸發(fā)亮,想來他頗滿意自己的考場發(fā)揮,裴少淮遂問道:“考得如何?” 少津意氣風發(fā)時,在兄長面前并不隱匿心緒,直言道:“不負家族所盼,不負夫子所教,不負自身所學,不負……佳人所許?!?/br> “那便好。”裴少淮應道。 …… 鄉(xiāng)試考完以后,按照朝中規(guī)矩,主考官需攜諸位房官于半月之內完成閱卷,九月初填榜公布。 桂子花開香十里,路人身上染芳馥,小朵黃花盛開,該是放榜時候了。 裴尚書府的人早早守在榜前,只為第一時間將喜報傳回府邸相慶。倒也不辜負裴少炆三年來耗盡心神、如癡如魔地撲在學問上,他最終得了正榜第六名,是個十分不錯的成績。 五經(jīng)分為詩、書、禮、易、春秋,五經(jīng)中的第一名,稱之為“五經(jīng)魁”,即桂榜的前五名。裴少炆以《書》為本經(jīng),居于第六名,便說明他是尚書卷中的第二名。 尚書卷第一名何人? 再看桂榜上,只見榜首寫著——第一人,裴少津,北直隸順天府宛平縣,本經(jīng)《尚書》……其后用小字寫著婚姻、祖宗三代與兄弟姓名、出身等家狀。 正是伯爵府的庶子裴少津無疑。 裴少炆與同族庶弟皆為《尚書》本經(jīng),卻被壓了一頭,于是排到第六名,不知者只道一族一宗出兩才,直夸景川伯爵府底蘊深厚。知曉兩家淵恩怨者,則抿嘴偷偷揶揄。 裴尚書府眾人臉上喜意一時皆無,神色復雜。 繼續(xù)往下看,徐家長孫徐言成位居第二,楊家長孫楊向泉位居第三……勛貴門第、寒門清流、書香世家,三家各占一角,奪得前三,這番排名倒也值得玩味。 榜下書生們紛紛相談,有人贊嘆道:“盛京藏卷堪萬數(shù),楊門書韻占八千,伯爵府這位二少爺能勝過老派書香門第,奪下解元,實在了得?!?/br> “若是沒記錯,三年前那次秋闈也是這伯爵府裴家拿了解元罷?” “是矣,上回是長兄裴少淮,這回是二弟裴少津,同屬一輩?!?/br> 再看裴少津的生辰,竟未滿十八,又唏噓道:“十八才俊奪解元,白發(fā)老翁空悲切,世間悲喜果然并不相通……” “這位二弟是十八,那位長兄三年前才不足十五,也奪了解元,依我看他們家專門出解元……誒,如此一想,心里是不是會好受一些?橫豎都是比不過,倒不如歸結于裴家太過厲害?!迸赃呉粚W子又澆一桶冷水,并自我安慰道。 “兄弟二人如此霸居榜首,可否給他人留些活路?” “人家留了呀?!庇腥税琢艘谎郏f道,“這不是留著第二名第三名嗎?能爭到第二第三也是個本事,你該慶幸他們兄弟沒有同一年考,不然連第二都沒得爭?!?/br> “等等?!庇袀€學子恍然問道,“他們家可還有其他兄弟?萬一后面還有少河少江甚么的,豈還了得?” 議論不絕。 桂榜下,幾朵小花落在衣襟上,徐言成聽了這些談論,嘖嘖兩聲,并不覺得有甚么,只自嘲一句:“感覺方才有被冒犯到。” 正巧,楊家人前來看榜,楊向泉也在一旁,頷首回應道:“我也有被冒犯到?!?/br> 含蓄自嘲不妒忌,兩人相視,不禁一笑,而后拱手作揖,異口同聲恭祝道:“第二(三)名也不錯?!?/br> …… 北直隸秋闈解元再落裴家,是伯爵府的裴,而非尚書府的裴。兩兄弟皆尚未說親娶親,伯爵府的拜帖再次多了起來,許多勛貴人家有意將女兒嫁進來,結兩姓之好。 十七八歲就有了舉人功名,勛貴圈里,這樣的青年才俊并不多。 林氏一應先婉然推托了,一來未予楊家答復以前,要給予楊家尊重,二來少津已有意陸家孫女。 幾家人設宴慶祝少津、言成中舉,場面不大卻十分和睦溫馨,自不必多說。 大雪紛揚又到寒冬,裴秉元三年期滿,從太倉州回京考滿。司徒旸在山海關城任滿三年,亦攜帶妻兒回京,向圣上復命。 司徒將軍府中,一小團子兩歲有余,頭上扎著兩個總角,機靈好動,正是司徒旸的兒子司徒千霆。 司徒旸領著團子來到父親書房,松開手,對兒子道:“去罷?!?/br> 團子承了司徒家的血脈,小小年紀走起路來又穩(wěn)又直,來到司徒武義跟前,像個小馬一樣匍匐在地上磕了個頭,稚聲喊道:“給祖父問安。” 老將軍心都化了,滿臉笑呵呵的,趕緊屈身把孫子抱起來,放于膝上,哄道:“再喊一聲?!?/br> “祖父?!?/br> 家中獨孫,人老隔輩親,老將軍抱著孫子,進屋拿了許多精巧的物件,把團子身前的小兜塞得滿滿當當,猶覺得不夠。 司徒旸幼時從未得過父親這般神情、這般相待。 司徒武義略猶豫之后,用商量的語氣道:“邊關寒苦,吃住教養(yǎng)不比京都城里,過了年之后,不若讓……” “千霆?!彼就綍D喊團子,招招手。 團子哧溜從老將軍懷里滑了下來,跑到父親身后躲著,探出頭來。 司徒旸才繼續(xù)道:“我平日里忙于cao練兵馬,鎮(zhèn)守隘口,是若蘭上下cao勞,一個人在家教養(yǎng)三個孩子……父親不若想想,千霆緣何一回來就懂得喊一聲祖父?!闭Z氣寡冷。 幾年過去,司徒旸仍是一身不羈,又多了幾分沉穩(wěn)凌厲。 司徒武義一怔,又聞司徒旸繼續(xù)說道:“父親若還有那樣的打算,下次回京復命,我可以一個人回來?!?/br> 言罷,司徒旸拎著團子的衣領提起來,往上一舉,而后嫻熟抱在小臂上,回了自己的院子。 …… 裴父既已歸京,喬允升趁此時候,聘請官媒上門說親,經(jīng)得裴家應允后,再著伯爵華服入宮,請圣上賜婚,還得了幾十抬御賜聘禮。 一個有圣上賜聘禮,一個有皇后賜良田嫁妝,真真是貴人促成的大好事。 納采之日,喬允升備好聘禮儀物送至裴家,民間稱之為通道路,足有一百八十八抬喜盒,前頭的八十八抬是御賜的,后頭的百抬則是喬家自備的。喜盒里內盛有赤金鐲子、拳大珍珠、玉器首飾、綢緞布正與夢熊穿戴等等,沒有一抬是虛的。 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迎娶大禮定于十二月十八,黃道吉日。 大婚當日,竹姐兒即將嫁作他人婦,向父母敬茶拜別。 她端茶叩拜母親時,林氏微扯了扯衣袖,腕間露出了一只有些啞光的白玉鐲,并不光鮮奪目,卻護手溫滑。 竹姐兒當即注意到鐲子,立即曉得當中玉意,一抬眸,與林氏目光相對,滿眼感激。 林氏端坐著,笑著接過茶,叮囑道:“夫妻唱和,無忘肅恭?!?/br> 竹姐兒頷首,眼中噙淚,道:“母親教養(yǎng)之恩,莫不敢忘。” 林氏小心翼翼將那只不太合手的鐲子脫下來,戴到了竹姐兒的手腕上,恰恰好。 竹姐兒眼中的淚隨之涌出,不能自控——這只不起眼的玉鐲,是小娘平日所戴,已經(jīng)戴了十數(shù)年了。 她想起小娘昨夜替她梳洗時說的話,道:“你能嫁到正經(jīng)人家做正經(jīng)的大娘子,小娘很歡喜也很滿足……”語氣平而綿長,歡喜之余,又帶著些遺憾。 竹姐兒微側頭,看到門后的小娘哭成了淚人,紅著雙眼朝她揮揮手,臉上已經(jīng)沒有了遺憾的神色。 林氏借著一枚玉鐲,替從未爭過搶過的沈姨娘,略了卻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