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寒柯收了東西，被她領(lǐng)著路，在一家名不見經(jīng)傳的麻辣香鍋門店前停下了。

    “老板決定，給員工一點(diǎn)加班福利。”她笑了笑，眼睛彎成溫和明亮的模樣，“主要是，老板自己也有點(diǎn)餓了。”

    柯簡回頭：“吃嗎？”

    寧寒柯擺了個“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表情，比她還先推開了門。

    “歡迎光臨”的聲音瞬間響起。此時恰逢夜生活的開始，雖然先前的雨天讓人出行不易，但始終抵不住人們對煙火氣的熱情。

    小小的門店，卻也賓客盈門。食物的味道充斥著雨后的冷空氣里，辛香濃郁，頗為誘人。柯簡和寧寒柯找了個角落坐下，桌上還余有老板來不及收拾的碗碟。

    柯簡領(lǐng)著寧寒柯去冷柜選菜，讓后廚阿姨先行打掃。

    “你不吃什么菜？”柯簡問。

    寧寒柯?lián)P眉：“為什么你不問我想吃什么菜?！?/br>
    柯簡略一思索，解釋道：“因?yàn)橐话闳硕紩f，自己不挑食，什么都可以?！?/br>
    寧寒柯切了聲，拖著調(diào)子懶聲道：“大爺我不是一般人，所以不吃番茄、苦瓜、茄子、黃瓜、豆角、油麥菜、菠菜、香菜、動物內(nèi)臟....”

    “停停停?！笨潞嗩^痛地打斷道，“請大爺您拿自己想吃的，別念經(jīng)了?！?/br>
    寧寒柯輕哼了下，手里被柯簡遞過了玻璃盆。

    “我是一般人，我不挑食，你看著選吧?！笨潞喼鲃勇暶鳎デ芭_挑了兩杯飲料。

    “小伙子，你們的味道要啥？微辣、中辣還是重辣？”阿姨問，遞過他們一個圓形號碼牌。

    寧寒柯朝前臺“喂”了聲，趁柯簡轉(zhuǎn)頭，向她重復(fù)了遍。

    “你吃得了辣嗎？”柯簡拿過兩杯玻璃瓶豆奶，走過來問他。

    其實(shí)只是句好心的關(guān)懷，但落在寧寒柯的耳中卻莫名像一種挑釁。

    “重、辣?！彼?，“謝謝阿姨?！?/br>
    作者有話說：

    是的，寧大少爺又開、始、作、了。

    明天見。

    第40章 壞骨

    麻辣香鍋剛端上餐桌, guntang的辛辣味直沖鼻息。

    柯簡盛了兩碗白米飯，和寧寒柯對坐。

    “你期末考試考?婲得不錯嘛?！睂幒绿羝鹆藗€話頭，“排名比我都高?！?/br>
    柯簡附和：“確實(shí)。”

    “......”寧寒柯被噎了下。

    柯簡看見對面人一言難盡的模樣, 有點(diǎn)想笑, 還主動幫人找場子：“但物理還是得向您請教?！?/br>
    寧寒柯有些受用地輕抬下顎，但又想起來什么似的, “你什么時候找我請教過？”

    說來奇怪，柯簡確實(shí)知道寧寒柯的物理很好, 班上也有很多人找他問題。

    寧寒柯講題時從來沒顯露過什么不耐煩的表情, 反而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復(fù)，直到給別人講清楚。

    很多時候，倒還是別人怕他不耐煩而裝作懂了。

    但柯簡確實(shí)不知道為什么不是很想找他問題, 也許是一種自我較勁吧?？纯匆钦娴闹粦{自己的領(lǐng)悟, 到底能達(dá)到什么水準(zhǔn)。

    重要的是, 害怕自己養(yǎng)成一種一不會就去問人，反而怠于思考和勉強(qiáng)自己的習(xí)慣。

    “下次找您賜教?！笨潞喌?。

    寧寒柯夾了塊香豆腐，哦了聲, “所以你要學(xué)理？”他問。

    柯簡愣了下, 坦言道：“我還沒想好, 得等開學(xué)再作決定吧?！?/br>
    寧寒柯眼睫輕垂，嗯了聲。倆人都沒有說話, 寧寒柯安靜地咬了口豆腐。

    我他媽......怎么這么辣！

    他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快燃燒了起來, 嗓子眼跟塞了團(tuán)火進(jìn)去一樣。但他又不想顯得自己很菜, 于是強(qiáng)忍著，面不改色地往嘴里送了口米飯。

    離譜的是, 這個破豆腐的辣味后勁還十足, 寧寒柯甚至能感受到他的食道里有個guntang的東西落了進(jìn)去。

    實(shí)在有點(diǎn)受不了了, 他壓過氣息，咬著吸管，喝了口豆奶。

    緩了好一陣，才有點(diǎn)降火的感覺。他鼓起勇氣，又夾了個看起來沒那么辣的木耳，勉強(qiáng)塞進(jìn)了嘴里。

    ......我日。

    他覺得自己現(xiàn)在站起來可以串演個奧特曼里的噴火怪獸，然后把這間房子和這鍋?zhàn)悠撇私o全他媽燒干凈了。

    對面的人突然噗地笑出了聲。

    “哈哈哈...”柯簡有點(diǎn)忍不住，左手掩住了自己的半張臉，“你快喝點(diǎn)水?！?/br>
    寧寒柯還以為自己掩飾地很好，殊不知自己半張臉都被辣紅了，整個人散發(fā)出一種“本人已瀕臨死亡”的氣息。

    柯簡笑得不行，尤其是對面人自作聰明的欲蓋彌彰。

    寧寒柯一口氣狠狠將豆奶喝的見底，歇了好幾分鐘，才憤憤開口：“不、許、笑！”

    柯簡點(diǎn)頭，貝齒咬住嘴唇，但眼睛依舊在笑。

    “好了好了，”她破功，“我去盛碗清水來。”

    柯簡從消毒柜里拿出個白瓷碗，在旁邊接了大半碗的熱水，擱在了麻辣香鍋旁邊。

    寧寒柯梗住脖子，還想著說什么硬氣的話，卻見柯簡夾了片肥牛，往清水里攪了攪，然后放回了自己的碗里。

    “......”

    柯簡抬頭看向?qū)γ婺郎娜?，眉眼有些無辜：“我是給自己倒的?！?/br>
    寧寒柯輕嗤了聲，“你就演吧你?！?/br>
    寧寒柯第一次帶柯簡去陳老面館吃飯，也是這樣忽悠人，接了碗水，在對方道謝時又自己喝了。

    太記仇了！這人！

    寧寒柯沒水喝，只好將白米飯刨的干凈，柯簡逗夠了他，又去前臺要了杯純牛奶。

    “喝這個吧，”她道，“喝牛奶比較解辣?！?/br>
    寧寒柯卻沒有要接過的意思，柯簡悶頭一笑，親自將吸管拆下撕開，插到牛奶里，遞給他，“來來來，您今天辛苦了?！?/br>
    寧寒柯這才紆尊降貴地抬手接過。

    吃完飯，已經(jīng)快十點(diǎn)了，柯簡在前臺付了錢，還遞給了寧寒柯一百塊。

    “干嘛？”寧寒柯回憶了下剛自己無意在玻璃柜里看見的影子。嘴外一圈又麻又辣，馬上就要腫的像個香腸嘴了，媽的。

    離譜的是結(jié)賬的人卻跟他剛好相反，整個人像個被剛剝過殼的荔枝般瑩瑩發(fā)光。

    柯簡：“給你的工資啊。”

    寧寒柯看著這筆靠自己掙來的“巨款”，有點(diǎn)兒新奇，哂道：“跟你開玩笑的，不用給我，反正你也請我吃飯了?！?/br>
    柯簡卻很認(rèn)真地看著他，堅(jiān)持道：“這是你自己賺的。”

    寧寒柯?lián)P了揚(yáng)眉，收下了這張不算很新的紙幣。

    -

    “不早了，你還不回去嗎？”柯簡問，和寧寒柯一起出了門。

    寧寒柯不答反問：“你怎么還不回去？”

    柯簡用鞋尖輕踹了下路邊的小石子，聲音輕和，“我婆婆要賣香賣到十一點(diǎn)過，我等她一起回去?！?/br>
    寧寒柯哦了聲，“巧了，他們在吃飯，不玩到凌晨不會散場?！?/br>
    柯簡抬頭看他。

    男生長得很高，站在濃郁的夜色里。身后的仿清建筑檐牙高啄，掛著一只精致的六角宮燈，朦朧的燈火，勾勒出他五官的線條。

    “那，要不要再去逛逛？”柯簡鬼使神差地道。

    寧寒柯很爽快：“走啊?！?/br>
    柯簡任由著他帶路，結(jié)果他站在了一家24小時不關(guān)門的便利店門前，還讓柯簡等著。

    寧寒柯拿出來了兩只藍(lán)色口罩。

    他遞給柯簡一只，聲音在她耳邊壓低：“大爺帶你夜游靈慈寺?！?/br>
    ·

    柯簡學(xué)著寧寒柯，做賊似的帶上了口罩，但仍有點(diǎn)不放心：“真的可以去嗎？靈慈寺不是七八點(diǎn)就關(guān)門了嗎？”

    寧寒柯輕抬眉沿，“我有辦法?！?/br>
    其實(shí)柯簡很想問，為什么要戴口罩，帶上口罩不是更顯眼了嗎...但她看寧寒柯這么胸有成竹的樣子，一下子也忘了問。

    倆人站在了靈慈寺的一道很偏僻的朱門外，柯簡往后看了看。

    “真的可以進(jìn)去嗎，不會被人趕出來吧？”她再次問道。

    寧寒柯輕聲推開了門。

    他跨過高階門檻，朝柯簡輕輕揮了下手。

    兩人都沒說話，靜靜地打量這個沉睡下來的寺廟。雖然是濃稠的化不開的夜色里，柯簡仍然可以看見黛色參天的蒼綠古樹，曲徑幽深的青磚小道，以及意蘊(yùn)深遠(yuǎn)的楹聯(lián)匾額。

    空氣里還漂浮著裊裊青煙，像是寶殿里剛散開的香火。

    柯簡的心也跟著沉靜了下來。

    兩人都沒有說話，輕步在各個廟宇的前殿掠過，細(xì)細(xì)觀賞著。寧寒柯遠(yuǎn)遠(yuǎn)看見有個小僧從魚池處走來，他拉過了柯簡的手臂，一起躲在了一扇木雕門后。

    木雕門有鏤空的復(fù)雜花紋，但藏不住人，他們只好悄聲挪步，一起躲在一根木柱子后蹲下。

    柯簡有些緊張，心跳的很快，畢竟她鮮有做這么出格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