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上臺講話，介紹他們所表演的歌舞，隨后，舞臺上的燈光全部暗了下來。

    “橙陽，走吧?！眛erry輕聲喊道。

    兩人緩緩走進通向前臺的通道。

    在漆黑一片的環(huán)境里，觀眾不約而同地保持沉默。

    就在靜謐無聲的環(huán)境里，突兀地響起鐵鏈拖拽摩擦的聲音，就像犯人腳上的鐐銬一般。

    “咻——”

    一聲響，一束燈光聚集在舞臺中央。

    燈光下，站著一個怪異的女人。

    女人披頭散發(fā)，汗水打濕她額前的頭發(fā)，貼在臉上，眼角和額頭有著紫青的傷痕，臉色蒼白得像紙一樣。

    她上身用衣服布料包裹著重要部位，下身是一條裹著血跡的碎裙子，喉嚨被鎖鏈纏住，鎖鏈纏過她的左臂、右腿，這使得她一邊的裙擺飄散在腳邊，另一邊卻牢牢貼在皮膚上。

    她似乎往后退了一步，鎖鏈摩擦的聲響在整個演播室響起，令人毛骨悚然。

    緩慢的前奏響起，女人像是受到驚嚇，驚慌失措地往旁邊逃去，逃到盡頭的位置，黑暗中一根連接在她身上的鎖鏈被繃直，出現(xiàn)在眾人視線中。

    一聲男性的哼唱在演播室里響起，配合著女人驚恐的表情，讓人頭皮發(fā)麻。

    即使事先看過他們的彩排，小路看到這一幕還會不由心中一緊。

    男人的聲音像是野獸找到食物后輕松、玩味的語調(diào)。

    下一刻，演播室的燈全部亮了起來，舞臺上的燈光卻又暗了下去。

    一個不修邊幅的男人站在光的一面，女人卻身處陰影之中。

    光影的交界線就像世上的黑與白。

    觀眾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跟隨著陰暗角落里的那道身影，看著她不斷掙扎，不斷反抗，心仿佛被一只手狠狠捏起。

    隨著女人掙扎的動作愈發(fā)激烈，男人拽著鎖鏈的一端，將女人拉到自己身邊。

    女人沒有聲音，男人喉嚨里發(fā)出一聲一聲猶如惡魔一般的嘶吼。

    觀眾看得太入迷了，當男人將女人拽回身邊是，臺下響起一陣抽氣聲。

    女人被他手中的鎖鏈拽得匍匐在他的腳邊。

    他彎下腰，用手撫上女人的臉，朝她嘶吼、喊叫，仿佛在嘲笑她的愚蠢和無能為力。

    女人抱住他的腿，仿佛在懇求他放過自己，男人直起身，發(fā)出得意的低吟。

    女人知道求他沒有用，她仍然沒有放棄，她還要逃，奮力地逃，哪怕每一次都被男人拽回身邊。

    看著倒在腳邊奄奄一息的女人，他俯身揪起女人的頭發(fā)，逼迫她抬起頭來直面自己，他貼著女人的后背，搖晃著自己的身體，演繹著一種瘋狂的欲望。

    在音樂進入一個緩和的節(jié)奏時，女人放棄了。

    她跌坐在地上，眼淚順著臉頰滴落，她的神情變得空洞，即將被身上的鎖鏈拖入地獄。

    小路在臺下看得熱淚盈眶，甚至有觀眾發(fā)出細小的啜泣聲。

    面對男人的嘶吼，女人變得麻木，男人洋洋得意，自己成功污染了一個靈魂。

    他發(fā)出滿足地喟嘆，隨著逐漸加快的音樂節(jié)

    奏，搖晃著腦袋，松開手里的鎖鏈，他認定女人不會再逃。

    事實上，女人沒有再逃，在越來越癲狂的鼓點中，女人抬起頭來，朝著觀眾的方向，臉上遍布淚痕，露出一抹慘白的笑容來。

    她像回光返照一般，猛地從地上躥起來，撲到男人身上，用嘴狠狠咬住男人的脖子，男人發(fā)出一聲痛苦的悶哼，高大的身形微微一震，雙腿一彎，跪在了女人面前。

    剎那間，音樂聲停止，全場靜默。

    似乎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都為眼前的一幕感到震撼。

    最后，不知是誰起了個頭，舞臺下掌聲雷動，久久不息。

    第32章

    在觀眾的一片喝彩聲中, 蘇橙陽被工作人員扶了下去。

    當你全身心投入一件事情，且把像海水一樣的情緒澆灌在自己身上時，即使你拼命想脫離這種情緒, 想從滅頂?shù)闹舷⒏兄袙昝? 想從表演中準確地找到屬于自己的情緒，卻絕不是一時片刻就能做到的事情。

    觀眾的掌聲, 觀眾的叫好, 觀眾的啜泣, 就像一只手把蘇橙陽拼命往海水里拽，她聽見有一群人在喊她的名字, 她拼命回過頭，她知道自己的樣子肯定十分狼狽, 可蘇橙陽內(nèi)心清楚，她是個藝人，她需要把自己美好的一面獻給觀眾。她滿眼的淚水, 模糊眼前視線, 卻不管不顧, 在光影交界處, 擠出一個笑容來。

    “橙陽……”小路坐在觀眾席最前排, 身邊是沉默不語的林予。

    她好像跟隨蘇橙陽一起，在這首風格吊詭的歌舞中，體會到了經(jīng)歷過特殊傷害的人群內(nèi)心。

    即便蘇橙陽什么都沒有說, 從始至終沒有發(fā)出過任何聲音，卻讓觀眾的目光緊緊跟隨著她的動作, 讓觀眾的情緒深深陷入她的情緒當中。

    演播室的舞臺上出現(xiàn)片刻的黑暗, 主持人沒有上臺, 全場燈光熄滅, 觀眾自發(fā)地鼓掌，直到燈光再次亮起。

    林予似是從思考中回過神來，他看向身側(cè)的小路，說：“去后臺?！?/br>
    小路愣了愣，“走吧。”

    離開舞臺時，蘇橙陽的情緒不太對，小路心里頓時有些擔心。她雖然對娛樂圈了解不多，但是也曾聽說過有的演員入戲太深，對余身都造成了影響。說起來，入戲太深還算健康的例子他們身邊就有一個，就是宋鳴安。

    兩人起身走向后臺，在進入通道的前一刻，主持人擦拭眼淚，拿著提示卡走上舞臺，臺下觀眾依舊沉浸在那首歌舞帶來的震撼當中。

    “這是一個非常完美、非常有意義的表演，無論今晚最終獲勝的是不是terry老師，他已經(jīng)成功了。讓我們用掌聲感謝terry和蘇橙陽、蘇小姐為我們帶來的精彩的表演！”

    主持人的話仿佛一個重磅炸.彈扔進人群中，一片嘩然。

    “伴舞真的是蘇橙陽？”

    “我差點沒認出來！”

    “居然真的是我家jiejie！救命，我撿到寶了！”

    “蘇橙陽牛逼！！”

    ……

    林予走向通道的腳步微頓，側(cè)過身子，看向掌聲更加劇烈的觀眾席，嘴角情不自禁地露出一抹笑容。

    蘇橙陽會成為這個世界上最閃耀的玉石，即使他只有一年的時間，即使，這顆玉石不一定愿意成為他的藏品。

    不……

    或許，他不應該這么自私，甚至一瞬間的妄想，將閃閃發(fā)光的東西據(jù)為己有。

    如果能親手將她推到萬眾矚目之下，大概也足夠了。

    來到后臺休息室，服裝老師將小路等人擋在門口，解釋道：“蘇小姐現(xiàn)在的情緒有點不穩(wěn)定，暫時不要讓其他人靠近她比較好?！?/br>
    terry和小路一臉擔憂，說：“更不能讓她一個人啊，我聽說藝人入戲太深很可能會發(fā)生事故的?！?/br>
    terry點頭附和，“至少別讓她一個人，蘇小姐共情能力太強了，這樣很危險?！?/br>
    服裝老師有點為難，“可蘇小姐說……”

    “讓我進去吧。”林予走到幾人身后，往休息室的門縫里看了一眼，沒什么動靜。

    其實，最初蘇橙陽吸引林予的地方，是她難得的想法；其次是那種渾然天成的共情能力，她可以駕馭所有的角色、所有的情緒。

    所以，林予才會選擇替她接下這個頗具爭議性的舞蹈。

    “這……”服裝老師猶豫不決，以她多年的經(jīng)驗來看，現(xiàn)在最好不要讓男性

    靠近蘇橙陽，這很可能會加劇她心中的情緒。

    林予看出她的想法，笑了笑，說：“請放心，我不會靠近橙陽，我只是想確認一下她現(xiàn)在的狀態(tài)?！?/br>
    小路也道：“橙陽挺信任林總的，讓他進去看看吧?！?/br>
    小路本來想自己進去，但是她平時腦子比較直，擔心自己不小心說錯什么話，會讓蘇橙陽的情況變得更加糟糕。

    服裝老師只好點了下頭，“那好吧，你千萬別刺激她?！?/br>
    林予點頭道謝，“好，你們也累了，先去休息吧?！?/br>
    說罷，他小心翼翼推開房門，走進去之后，再輕輕關上。

    現(xiàn)在的時間接近晚上九點半，休息室里沒有開燈，只能借著窗外的光線，模糊看見房間的輪廓。

    他瞇了瞇眸子，站在原地等自己的眼睛適應黑暗。

    等眼前的畫面稍微清晰一些的時候，看見蘇橙陽縮成小小一團坐在沙發(fā)角落里。

    他放輕腳步，輕輕往前邁進兩步，柔聲喚道：“橙陽，你還好嗎？”

    蘇橙陽緊緊環(huán)抱雙臂，身體似乎顫了一下，下意識往沙發(fā)里面縮，想躲進黑暗之中。

    “我、我沒事……”蘇橙陽清楚地知道進入房間的人是林予，但她心中無法克制地滋生出害怕和想逃離的情緒，仿佛稍有不慎，她就會被再次拖入深淵之中。

    “我可以過去看看你嗎？”

    “不要！”蘇橙陽聲音立刻變得尖銳起來。

    林予站在原地，沒有繼續(xù)靠近。

    “你的表演很成功，恭喜?！?/br>
    似乎只要他不靠近自己，蘇橙陽就能暫時保持理智。

    “謝謝?！碧K橙陽悶聲說道。

    林予十分耐心地看著他，循循善誘一般：“明天可以休息一天，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嗎？我讓小路帶你去?！?/br>
    蘇橙陽搖頭，她平時休息時間很少，又經(jīng)常自己一個人，她沒有想去的地方，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

    “電影院？”

    蘇橙陽搖頭。

    “游樂場？”

    她依舊搖頭。

    “美容院？”

    還是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