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卻多情(下):魔界篇 第10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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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 看著鏡中的自己, 尚煙不由輕輕吐了一口氣。 這一套王后禮服自然是新制的。但是,她從史書上看過很多月魔王后的畫像,幾十萬年以來,樣式改動甚小。 鏡中的女子嘴唇殷紅似血,冕旒珠簾搖晃,簪珥耳珰垂珠。只似一個更加貴氣的崇虛宮雀。美自然是美的, 但衣服華麗至此,妝容濃郁至此, 已經(jīng)蓋過了她所有的個人特色, 就像在一棵自由生長的植物上, 套上了一整座泰羅宮。當眼中滿是泰羅宮的宏大高貴,植物的清新自由自然便淡化了。 因此,這一刻,她只覺得自己也變成了史書上的標簽,和那些王后并沒任何區(qū)別。 很多人都樂于將自己印在這個最尊貴的階層里,受全民朝拜,萬世敬仰。但對尚煙來說,她只感到有些迷失。 這真是她想要的生活嗎? 她低下頭,輕輕嘆了一聲。 罷了罷了,凡事要往好的地方想。 禮服幾十萬年不變,只說明了兩件事:一,這套衣服設(shè)計很完美,以至于不再需要改動。二,魔界民間風氣雖然開放,王室確實尊貴又傳統(tǒng)。 尊貴又傳統(tǒng),若是換成人,不就是紫修嗎? 奈落塑造了如此風氣,也塑造了紫修。 只要想到紫修,本來讓人有些喘不過氣的繁文縟節(jié),好像也變得美好了。 然后,由二十四只玄鳳拖曳的華輦來接她,將她從奈落城東,一路送至泰羅宮階梯下。 階梯上,除了紫修往日的心腹孔雀、涵虛、英羅、尋歌、沙翳等等忠臣名將,魔界另外六王、四大姓的權(quán)貴,也都來參加大典了。月魔國衰敗時期消失的異界使臣都回來了,甚至來者更多,足足有七百余人,到了史無前例的數(shù)量。 一切好像都回到了尚煙初訪魔界那一日。 不同的是,這次是白日。 尚煙抬頭看著階梯上方??澙@的金光中,天空呈翠雀之藍,張開白云的翅膀。紫修站在盡頭,身著和她相配的金龍刺繡玄袍,遠遠望著她。她身后跟著兩排宮女,一排六人,一路步行上去。隨著她的步伐,兩側(cè)魔族漸次叩首。 見尚煙穿著王后禮服,紫修先是一怔,險些沒認出來她。而后,他嘴角微揚,紫眸中略帶笑意。 她雙手放在膝上,在他面前跪下。 玉尹雙手捧著黑金錦盒,遞到尚煙手里。她接過來,起身遞給紫修。他將盒子打開,取出其中玉璽。上面印著“魔后之璽”四字。 然后,他牽著她的手,轉(zhuǎn)過身去,面對臺階下方。 從兩側(cè)六魔王、群臣,到臺階下方,萬魔漸次跪下。 “吾王萬歲!吾后萬歲!” 呼聲響徹奈落,震撼天際。 “煙煙,你讓我想起了母后。”紫修雖面對臺階下,卻微微笑著,“雖然我們早在清容鎮(zhèn)成親了,但現(xiàn)在,一顆心才落地?!?/br> “那很好啊。”尚煙道。 紫修回過頭來,有些疑惑,但沒說話。 待到冊封大典結(jié)束,一重重宮門為二人打開,紫修攙著尚煙的手,與她一同進入飛月宮,完成最后的儀式。 待所有人都離開后,王后寢殿內(nèi)只剩他們倆人,尚煙總算放松一些,軟軟地坐在床上。 “怎么了?”紫修走過來,摸了摸她的頭,“你有心事?” 尚煙躊躇了一下,搖搖頭道:“沒事。我只是有點累。這后冠沉得跟頂了個鐘似的,玄鳳長袍拖在地上,更是每走一步都要分外小心,實在不符合我出塵飛仙的風格嘛?!?/br> 紫修笑了:“言之有理。這王后禮服太過華麗,讓人只看到衣服,看不到我們煙煙的天生麗質(zhì)。” 其實,尚煙心情低落,除了不喜歡隆重排場、萬民膜拜,還有另一個原因。 不久之前,她才偷偷回過神界,見了胤澤。 為救天衡,胤澤同意了歸元。但是,天帝的要求是,待胤澤元神離開軀體,元神必須鎖在剎海心塔塔頂,直至歸元日到來。胤澤也答應(yīng)了。 當然,他是為了洛薇。因為洛薇和天衡是青梅竹馬,得知噩耗,她痛不欲生,過得渾渾噩噩。胤澤希望盡早讓天衡回到洛薇身邊。 盡管如此,隨眾神將胤澤送到剎海心塔,與他道別時,尚煙還是忍不住感到傷心。 回來之后,她跟紫修說了胤澤的事,紫修沉吟良久,只道:“我知道了?!?/br> 尚煙理解,胤澤是他的情敵,還跟天衡搶老婆,他當然不會很在乎胤澤的死活。今日是他們的大好日子,不論如何都不該提胤澤,讓他感到不快。 過了一會兒,紫修又道:“人生處處是離別。最近,我能感覺到,紫恒正在消失?!?/br> 尚煙愕然道:“這如何感知得到?” “不清楚,就是知道。”紫修頓了頓,道,“大概是雙胞胎兄弟之間的感應(yīng)?!?/br> “你想留住他嗎?” 尚煙嘴上雖這么問,心中卻一點也不希望紫恒再出現(xiàn)。她不似紫修,對弟弟那么包容。想到紫恒對她、對那么多人作惡的種種,她便覺得無法原諒他。 “不留了?!弊闲薜?,“讓他去吧?!?/br> 又過了幾天,尚煙見到了紫恒。 因為是在半夢半醒間,她不確信那是否在夢中,只記得她翻身睜開眼,便見紫恒伏在床邊,靜靜看著她,眼中只剩了無盡的溫柔與幽寂。他們兄弟倆眼神差別太大,紫修即便露出溫和目光,也帶著年長者和上位者的傲慢,絕不會如此低姿態(tài),所以,尚煙一下便認出了是紫恒。 她第一感覺是后縮。但很快,她克服了本能的畏懼感。她知道,以紫修目前的意志力,紫恒如何也無法奪舍。 “煙煙,你醒了?!弊虾愎首骼涞?,“睡不踏實么?” 尚煙意識到,他似乎在假扮紫修,便沒拆穿他,只想看看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紫修哥哥不也沒睡嗎?” 紫恒遲疑了一下,似鼓起勇氣般,道:“你如何看待紫恒?” 尚煙明白了,紫恒此次回來,可能是為道別。這個問題的答案分寸并不好把握,她慢慢從床上坐起來,借此機會思考,然后緩緩道:“在我心中,我曾經(jīng)愛過的那個紫恒,已經(jīng)死了?!?/br> 紫恒微微一怔,道:“你……愛過紫恒?” “對?!?/br> “不是哥哥的替代品?” 面臨離別,尚煙決定留給紫恒最后的溫柔。 “紫修哥哥,我不想向你撒謊。”尚煙輕輕道,“紫恒后來做了很多錯事,讓人很失望。但是,曾經(jīng)那個喜歡園藝的、召喚靈蝶為我療傷的、能將廉價衣衫穿出出塵仙氣的紫恒,我愛過?!?/br> 紫恒的眼睛突然紅了一圈,良久,才輕聲道:“你愛過他,孤想,他應(yīng)該便滿足了……” 夜露在杏花枝上顫抖,太陽出來便會消失;泉上的水泡,破裂既是巔峰;蝴蝶即便只活一天,已經(jīng)歷過了永恒;有的愛持續(xù)時間甚短,卻已足夠迸射出一生的光輝。 因夜離去,天本褪為青灰,卻編織入了紅色。霧從浮生河上緩緩爬來。晨曦是無聲的黃貓,踩在尚煙的額上。 察覺紫修不在自己身邊,但他躺著的位置還微微發(fā)熱,尚煙下床出去,在門外找到了紫修。 杏瓣紛飛,如同粉白色的鵝毛大雪。 紫修站在杏花樹下,低頭看著石桌上的棋盤,任花瓣落滿他漆黑的長發(fā)。 “紫修哥哥?!鄙袩熍苓^去,“早啊。” “紫恒走了。”紫修并未抬頭,眼神空洞。 此事雖并未超出尚煙意料,但她還是佯裝不知道:“‘走了’?什么意思……” “我感知不到紫恒的存在了?!?/br> 在感情上,尚煙不似紫修,對那么多人都心懷責任。對不愛的男子,她絲毫同情不起來,甚至有一種解脫感。因此,比起紫恒消失這件事,更令她心疼的是紫修。 “你一定很難過吧。若是難過,來這里?!彼呐淖约旱募纾皭燮薜募缃杞o你靠?!?/br> 見她這副模樣,紫修笑出聲來:“你啊,完全是個孩子,別學大人說話了。” “八千多歲的孩子……” “在我看來,你只有八歲?!?/br> “謝謝紫修哥哥賜庚?!鄙袩熽庩柟謿獾溃拔乙灰o你磕頭謝恩啊。” 紫修挑了挑眉:“磕,孤不介意?!?/br> “你走開啦?!鄙袩熜χ屏怂幌?。 紫修也笑了一會兒,又低頭看了看棋盤,神色欣慰:“紫恒走之前,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br> “嗯?”尚煙走過去,看了看棋盤,“啊”了一聲。 終于,兄弟二人對弈,紫恒贏了。 其實,他們二人既是雙胞胎,自然智力相當,各有所長,但這還是紫恒第一次擊敗哥哥。 原來,勝敗只在一念之間。紫恒每次都執(zhí)著于方寸之間的輸贏,也輸在同一個地方,不曾發(fā)現(xiàn),只要他退一步,重新思考,便有幾率勝過紫修。 前夜這一步退棋,下得無懈可擊。 “紫恒,贏得漂亮?!弊闲尥且活w白子的位置,微笑道,“你成為了真正的男人,哥哥為你感到驕傲?!?/br> 又一年,尚煙偷偷回了一趟神界,參加了火火和小賢的婚禮。結(jié)果還是不慎撞到了爹娘。葉光紀在外總是談笑風生,八面威風,一面對羲和,便縮頭縮腦地,比見了天帝還恭敬。面對葉光紀,羲和倒是從容自若,氣場十足,只如見了一名多年不見的老友。 和葉光紀視線對上以后,尚煙拔腿便想跑,卻被葉光紀逮住了。 “你放心,我不過問你違抗帝旨的事。”葉光紀道,“帝君對此事也既往不咎了?!?/br> “是嗎?太好了。”尚煙拍拍胸口。 葉光紀道:“你現(xiàn)在在魔界過得如何?” “挺好,紫修哥哥待我可好了?!?/br> “那便行?!比~光紀想了想,道,“天衡百年后回來,趕緊把他召回魔界,讓他待在你們身邊。記得,多生幾個孩子。” “……” 尚煙扶額。隨著時間推移,爹的這大男子心性是有增無減。又想爹都活到這歲數(shù)了,要他改變觀念,也太難了。所以,她已經(jīng)不打算試圖說服他了。 “我努力。”尚煙嘴上是這么說,心里卻想,做夢。 葉光紀道:“對了,生完孩子以后,記得多收拾打扮,多照顧紫修的心情?!?/br> “……” “記得啊,別生幾個孩子便滿腦子都是孩子。別以為紫修現(xiàn)在愛你,便放松警惕,他可是魔界之主?!?/br> “……” 對于父親的嘮叨,尚煙快窒息了。但她發(fā)現(xiàn),爹說完這些話以后,立刻看了娘一眼。 她頓悟了。 原來,父親是想到了他自己的事。當年,母親便是生完孩子,滿腦子都是孩子,不再照顧夫君感受,以至于他犯下了彌天大錯。他后來自然是后悔到腸子都青了,但哪個人年輕犯傻時,能預料到之后的后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