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來了孟家后，發(fā)現(xiàn)孟聽雨還沒回來，此時(shí)已經(jīng)七點(diǎn)。即便從容如他，也難免坐立不安，找不到留下來的借口，只能在孟父孟母的目送下離開。

    與此同時(shí)，孟聽雨跟盛韜在離家還有一公里左右時(shí)從計(jì)程車上下來。???

    這是盛韜要求的，他希望能跟她在一起久一點(diǎn)，再久一點(diǎn)。

    走在冷冽的寒風(fēng)中，孟聽雨只覺得臉上好像被鈍刀子刮一樣，燕市的冬天冷且干燥，晝夜溫差極大，她一點(diǎn)兒都不想從計(jì)程車上下來散步啊?。∨紶柺㈨w的熱情還有突發(fā)奇想，她也會招架不住，就像現(xiàn)在，想到自己還要走起碼一公里，她就為自己這張臉擔(dān)憂，要是吹出來高原紅，盛韜現(xiàn)在的九十分絕對要扣二十分！

    走著走著，盛韜停了下來，鼓起勇氣，見周圍沒人，才伸手去碰她的臉。

    他有些詫異，“很冷么？”

    孟聽雨無奈了。

    大哥你要不要看一下現(xiàn)在室外溫度有多低啊……

    她又不是他。

    像盛韜這個年紀(jì)的男生就跟火爐一樣。

    盛韜果斷地拉下羽絨服的拉鏈，要將自己的衣服披在她身上為她取暖。孟聽雨趕忙制止，“別，你脫了羽絨服肯定感冒?！?/br>
    盛韜滿不在乎，“不會的，而且我每次感冒睡一覺第二天就好了?！?/br>
    “那也不行。”

    “那……”寒風(fēng)中，盛韜身姿挺拔，渾身都散發(fā)著少年氣息，他也有這個年紀(jì)的躁動不安，但更多時(shí)候，他在她面前都是炙熱且包容，此刻，他的忐忑她都看得到，他小心地問她，“我抱你一下，可以嗎？”

    孟聽雨半張臉都埋在圍巾里，幾乎只露出一雙眼睛。

    在盛韜看來，她就跟小鹿一般。

    眼睛澄澈清亮，還帶有一絲迷茫的懵懂。

    他沒忍住，沒等到她回答就將她圈入懷中，敞開了羽絨服包住她，給她溫暖。

    孟聽雨下意識地閉上眼睛，鼻間都是他的氣息。

    很干凈的味道，好像帶著滿滿的陽光。

    這夜色濃黑，沉浸在這相擁中的兩個人沒有看到不遠(yuǎn)處的陰影中，有一個人正目光銳利地盯著他們。

    徐朝宗怎么也沒想到，自己會看到這樣一幕。

    即便猜到她現(xiàn)在跟盛韜的關(guān)系不一般，可也不如親眼見到令他措手不及。

    他知道，她會有別的可能，會跟別人在一起，就像當(dāng)年他們那樣。

    這一幕很刺眼，刺得他眼睛生疼生疼的。

    他費(fèi)了好大的力氣才克制住沒有像個毛頭小子一樣闖入到他們的視線中。

    胸腔的不明情緒四處流竄，他忍不了，神情僵硬地轉(zhuǎn)身大步離開，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直到走到公交站時(shí)，他才停下腳步。

    孟聽雨跟盛韜告別后，腳步輕快地往居民樓方向走去。

    遠(yuǎn)遠(yuǎn)地，一道冷冽男聲從身后傳來——

    “孟聽雨?！?/br>
    她轉(zhuǎn)過頭，一開始還沒看清，直到那在暗處的人一步一步地走近她，帶著她看不懂的濃重情緒，這些就像是一把刀，逐漸逼近她。

    竟然是徐朝宗。

    她一臉怔然，只覺得這個徐朝宗似曾相識，他的身上有她很熟悉的氣息。

    徐朝宗過去那么多年里，在商場運(yùn)籌帷幄，即便遇到再大的風(fēng)波他都從容不迫，他難以想象自己有一天會控制不住的情緒，變成他最看不上的那種人。毫無章法地打亂了所有的計(jì)劃，他冷靜不下來，但他在這種混亂中，也逼著自己做了決定，他十分、極度地厭惡這樣的自己，他恨透了這具不成熟的身體給他帶來的影響。

    只要回憶起剛才那一幕，風(fēng)霜凝結(jié)成冰，將他凍得血液幾近成冰。

    他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孟聽雨愣愣地看著他，后退了一步，警惕地說：“你怎么在這？”

    徐朝宗走到她面前，逼得她退無可退，他深沉地看著她，“有件事我要告訴你，說完我就走，再也不會出現(xiàn)在你面前，你聽好——”

    第16章

    冬天的夜晚, 萬物靜默。

    凜冽的寒風(fēng)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帶走了盛韜留在孟聽雨身上的溫度與氣味。徐朝宗離她很近很近，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樣被他低頭俯視過了。他跟盛韜截然不同，盛韜仿佛是小火爐, 氣息灼熱, 而此刻的他好似寒冰, 凍得孟聽雨想后退，卻被困于他跟墻壁之間。

    用慌亂形容此時(shí)的心情未免太過懦弱。

    他不過是十九歲的徐朝宗——

    等等。

    孟聽雨猛然抬起頭看向他，視線卻只能停留在他緊抿的薄唇上。

    徐朝宗垂眸，深吸一口氣, 他絲毫沒掩飾自己的強(qiáng)勢，聲音冷淡, 連帶著周圍的溫度下降，“你聽好了，我知道你跟盛韜是什么關(guān)系。我之所以要告訴你這件事, 不過是因?yàn)槟愎脣寣ξ谊P(guān)照有加, 說完這件事后我就會走, 以后不會出現(xiàn)在你面前。別太沉迷, 盛韜幾個月后就會出國，不只是念書, 他會在國外定居。”

    如果不是被逼得沒有辦法，如果不是看到了那一幕，他絕對不會在毫無準(zhǔn)備的情況下, 就將這樣一件事說給她聽。

    她相信還是不相信，那是她自己的事。

    總而言之，該做的他已經(jīng)做了。他分得清什么是現(xiàn)實(shí), 什么是虛幻。

    眼前這個人才是虛幻。

    與他共度十八年的那個人才是現(xiàn)實(shí)。如果將十八年的感情投注在這一無所知的孟聽雨身上, 那他才是最無知的蠢貨。就這樣吧, 這是他唯一可以去做的事，如果她執(zhí)迷不悟，非要一頭扎進(jìn)去，也隨便她！

    孟聽雨被寒風(fēng)吹得思維都變得緩慢，眨了眨眼，“出國？”

    “是的?！毙斐谏钌畹乜戳怂谎?，往后退了幾步，不再試圖禁錮她，“下個學(xué)期他就會出國，不用我提醒，你也知道你們是不會有未來的?！?/br>
    孟聽雨垂眸，看著地上的薄霜，陷入了沉思中。???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說的都是真的?！毙斐诜啪徚苏Z速，“這話我送到了，以后的事情就跟我沒有關(guān)系了。孟聽雨，你好自為之?！?/br>
    說完后，他再看了她一眼。

    連他都沒意識到，他是在透過她去看另一個她。

    她不是她。

    那個她，根本就不會認(rèn)識盛韜，也不會喜歡盛韜。他該從這混亂的一出中清醒過來了。沒由來地，那延遲了好久好久的悶痛傳至四肢百骸，從今以后都不會有孟聽雨了，這個世界上只有他，他再也見不到她了。

    現(xiàn)在她在做什么呢？

    他在這個世界，她在那個世界，可能終其一生，他都不會再看到她。

    鈍痛傳來，徐朝宗閉了下眼睛，重生以來第一次，他不得不承認(rèn)，其實(shí)他在想她。

    沒有半分留戀，他轉(zhuǎn)身大步離開。

    孟聽雨呆在原地，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拖著僵硬的步子上樓。這小區(qū)是還建房，過去是廠職工宿舍，所有的設(shè)施都稍顯落后，樓梯里的感應(yīng)燈也經(jīng)常失靈。從一樓到三樓，她太熟悉，閉著眼睛都能回家。站在家門口，也許是氣溫太低，凍得她手都在發(fā)抖，終于從包里掏出鑰匙。

    渾渾噩噩的走進(jìn)客廳。

    父母正在看電視聊天，內(nèi)容斷斷續(xù)續(xù)傳進(jìn)她的耳朵里——

    “你這丟三落四的毛病什么時(shí)候能改，我跟你說，搞不好以后你就是老年癡呆，你就是想折磨我！”

    “咱都別說誰，多少次你買了菜，菜都落在人家攤位上沒帶回來，我說過你嗎？我的手機(jī)又沒丟，人家小伙子還送過來了?！?/br>
    孟母的注意力被轉(zhuǎn)移，“都沒問人小伙子有沒有吃飯，留家里吃頓飯也好，現(xiàn)在這樣熱心腸的孩子不多了。對了，他跟聽雨還是一個學(xué)校的，一鳴的成績能有這么大進(jìn)步都靠他呢?！?/br>
    孟父注意到女兒回來，趕忙起來，問道：“回來了？吃沒吃？”

    “你姑媽今天包了餃子，我?guī)Я诵┗貋?，要不要吃？”孟母也跟著起身走過來，見女兒魂不守舍，抬手摸了下她的額頭，“你看你凍得，鼻子都紅了，行，媽給你煮餃子，吃了熱乎?！?/br>
    孟聽雨怔怔的，點(diǎn)了下頭。

    進(jìn)了房間坐在床上，她想起了徐朝宗說的，盛韜不久后會出國。她也總算理清了她的疑惑，為什么盛韜跟徐朝宗明明是室友，而她上輩子卻沒聽說也沒見過盛韜，這段時(shí)間她也偶爾會想起這件事，也不是沒懷疑過是不是哪里出現(xiàn)了偏差。她以為是她的重生造成了節(jié)點(diǎn)變更，實(shí)際上不是的，盛韜跟徐朝宗上輩子也是室友，但盛韜在大二時(shí)就出國，后來在國外定居，以他跟徐朝宗的關(guān)系，徐朝宗沒提起過他很正常，盛韜跟王遠(yuǎn)博的關(guān)系也沒好到很多年后隔著遙遠(yuǎn)的距離還能保持聯(lián)系。

    這就是信息差造成的一出事件。

    可是問題來了。

    如果盛韜不久后就會出國，為什么盛韜從來沒跟她說，連提都沒提起過。雖然認(rèn)識的時(shí)間并不長，但她對他也算了解，他待人真誠，也藏不住心事，心里有什么事恨不得都寫在臉上，毫無心機(jī)城府可言，他如果藏著這么大的事情還能隱瞞得滴水不漏嗎？

    只有一個可能。

    此時(shí)此刻連盛韜都不知道自己之后會出國。

    孟聽雨心口狂跳，她攥緊了手機(jī)，思忖片刻，撥通了盛韜的號碼。

    那頭很快地就接了起來，清越的男聲傳至耳膜，“聽雨？我還在車上，估計(jì)得一會兒才到家。”

    盛韜以為她問他有沒有到家。

    孟聽雨輕輕地嗯了一聲，短暫的沉默后，她才說道：“盛韜，我想問你一件事?！?/br>
    盛韜聽出來她語氣不對勁，也跟著緊張起來。

    腦子里閃過很多念頭，她是不是要問他有沒有談過戀愛，談過幾次戀愛，都發(fā)展到什么地步了？

    他不安又忐忑。

    這種事真沒什么好交待的，實(shí)話實(shí)說她肯定會介意也會生氣，可他也沒辦法對她說謊。

    “你問。”盛韜咬牙道。

    只要是她想知道的，他都會說。

    “你之后有出國的打算嗎？”

    “恩？？”盛韜皺眉，“什么，出國？”

    從他的語氣跟反應(yīng)，孟聽雨就能確定一件事了，會出國這件事，盛韜本人都不知道。

    “我是聽別人閑聊，就想起來問問你?！泵下犛甑吐曊f，“就是閑聊?！?/br>
    盛韜信了，笑道：“我不騙你，我爸媽以前是有這個打算，但我爺爺奶奶舍不得，再加上我高考考得還不錯，他們也就沒提了?！?/br>
    孟聽雨垂眸。

    是的，盛韜不是這樣的人，他如果知道自己不久后會出國，他一定在認(rèn)識的時(shí)候就會告訴她。

    “以后會不會出國我也不知道?！笔㈨w頓了頓，小心翼翼地問，“你是有出國的打算嗎？”

    孟聽雨毫不猶豫的，“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