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羅對于祁白向他學習祭祀術，可是有些驕傲的。

    羊羅來到黑山部落，選中的第一個預備學生就是祁白，只不過隨著大家生活在一起，羊羅逐漸發(fā)現(xiàn)祁白懂得知識說不定比他還多，也就沒有再提了。

    哪想到祁白前幾天卻主動向他提出了學習的請求，這哪能不讓羊羅得意。

    畢竟在他看來，祁白有可能是大部落或者城池祭司的學生，他要向自己學習，那就證明祁白覺得自己的祭祀術很厲害。

    可惜部落中的其他族人無法理解他的心情，他就只能到狼澤面前炫耀幾回。

    祁白在墻上找到羊羅的狼皮斗篷，將斗篷展開朝羊羅說道：“祭司爺爺，我們邊走邊說吧。”

    羊羅縮縮脖子，看著倉庫門：“這大冷天的，帶我來倉庫干什么？”

    祁白將門打開，說道：“祭司爺爺，我剛剛在家里算了算賬，食物是不是剩得不多了？咱們今天再合計合計?！?/br>
    部落中的雜事太多，祁白平時又不管分配食物，所以一直也沒怎么算過賬。

    今天他原本是在計算赤紅石塊的剩余數(shù)量，想看看這些石塊還能用多久，也大致估算一下赤紅石塊的出鐵量，算完這些之后才順便算了一下食物的儲存。

    然而這一算，就發(fā)現(xiàn)他們冬天之前儲存的食物，現(xiàn)在都應該消耗得差不多了，然而羊羅和猴巖從來都沒有提起過這件事，因而他才想著和羊羅過來一起核算一遍。

    羊羅瞪眼睛：“怎么可能不多了，我們的食物，我每天都看著呢?！?/br>
    部落儲存食物的倉庫，就像是一座寶庫，羊羅就是那一頭兢兢業(yè)業(yè)守護寶藏的龍，隔三差五就要進倉庫來看看，每一個藤筐的挪動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然而當將外面幾層的藤筐搬開后，出現(xiàn)在羊羅和祁白眼前的，就是黑漆漆的墻面。

    羊羅重重拍著冰涼的石墻，不相信藤筐居然這么輕易地就見底了。

    羊羅撒腿就往外跑，他搬開地窖入口的木板，急匆匆地往地窖下面去。

    才往下一伸腳，整個人就往下滑溜，祁白跟在他身后，趕緊伸手抓住羊羅的斗篷。

    結(jié)果就是兩個人齊齊摔了下去。

    這是怎么回事呢，通往地窖的入口是泥土夯實的土臺階，那土臺階的邊緣，長期被獸人們踩踏，外沿早就被磨成了弧形。

    羊羅著急忙慌地跑過來，直接踩在了臺階邊上，那哪能踩得穩(wěn)，可不就得摔一大跤。

    祁白屁股結(jié)結(jié)實實墩地上，好半天才反過勁來疼。

    祁白吸著氣，往羊羅那邊看，他尾椎骨都鉆心得疼，羊羅怎么沒聲呢。

    “祭司爺爺，祭司爺爺，你沒事吧？”

    “嗚......快糊我起來?！?/br>
    祁白趕緊爬起來，攙著羊羅的胳膊，在他的“哎呀哎呀”聲中，將人從地上扶了起來。

    羊羅眼淚止不住地向下流，不是他身上疼得想哭，這點疼都不算什么，他們逃難那陣，他在雨中摔出血，都能爬起來繼續(xù)跑。

    可是羊羅現(xiàn)在忍不住啊，他掉下來的時候，扎扎實實地咬了一下舌頭，這下眼睛鼻子都不受控制了，還好地窖里面暖和，不然眼淚鼻涕都得凍在臉上。

    祁白把羊羅往后帶：“先坐臺階上緩緩吧?！?/br>
    “緩森么！快糊我過去看看?！毖蛄_倔強地指著地窖里面。

    祁白沒有辦法，只得將人扶過去。

    這個地窖是祁白帶人挖的，為了儲存部落所有族人吃的植物，地窖挖得很深，在冬天開始的時候，地窖裝了一大半。

    祁白一邊往里面走，一邊察覺到了不妙，因為大部分藤筐都已經(jīng)是空的，只是羊羅和猴巖每隔一段時間就要進來搬一次食物，一一點積累的變化，才讓他們難以察覺。

    事實擺在面前，倉庫中的rou加上面前的植物，他們的食物最多能撐十五六天。

    羊羅現(xiàn)在是真的想哭了，然而祁白接下來的話讓羊羅差點沒站穩(wěn)。

    祁白檢查了一下地窖最里面剩下的幾十筐甘薯和芋頭，回頭對羊羅說道：“這些植物暫時不能吃，得留著春天做種子?！?/br>
    羊羅的舌頭沒有剛剛那么麻，話終于能說順了，他拍著胸口：“我們的食物被偷了嗎？部落周圍是不是出現(xiàn)了其他獸人?！?/br>
    祁白搖搖頭，指著最外面的一個藤筐，那里還有明顯的灰塵痕跡：“咱們的東西都好好放著呢，沒有人動過?！?/br>
    祁白敲敲竹簡上的數(shù)字：“按道理來說，我們的存糧早就應該消耗光了，之所以能剩下這么多，應該是因為狩獵隊在冬天沒有停止狩獵，補充了許多?！?/br>
    羊羅喃喃道：“這怎么可能，冬天還沒有過去......”

    祁白想了想問道：“祭司爺爺，您沒有發(fā)現(xiàn)冬天變長了嗎？”

    羊羅肯定道：“我當然知道，正是因為這樣，我們準備了更多食物?！?/br>
    去年的冬天差不多有四個月，而今年已經(jīng)過去五個月了。

    黑山部落現(xiàn)在一共三百多名族人，每天單是rou食的消耗都得近千斤，再加上其他菜根，五個多月的食物消耗可不是一筆小數(shù)目。

    祁白將竹簡上的數(shù)字一一解釋給羊羅聽，再和剩下的食物結(jié)合，差不多能夠?qū)稀?/br>
    “這可怎么辦?。　毖蛄_心涼了半截。

    沒有為部落儲存足夠多的食物，讓族人們在冬天挨餓，這是做祭司的大忌，在一些野蠻的部落中，這樣的祭司會被驅(qū)逐出部落。

    羊羅在黑山部落才過上幾天好日子，他一點也不想被驅(qū)逐出去。

    雖然他現(xiàn)在在黑山部落基本上就是一個掛名的祭司，事事都得聽狼澤的，幾乎做不了決定，但狼澤并沒有奪走他掌管食物的權(quán)力。

    在部落中，誰負責分配食物，誰就是最受族人敬仰的人，只要他好好做好這份工作，他在族人的眼中，仍舊是受人尊敬的祭司。

    羊羅現(xiàn)在這個后悔啊，乍一下白得了那么多蠻牛rou，讓羊羅覺得再長的冬天他也不怕，他就沒有仔細檢查食物的數(shù)量。

    還有羊羅自己不想承認的一點，就是他的數(shù)數(shù)還沒有完全學會。

    部落只有五十幾個人的時候還能勉強應付，可現(xiàn)在部落中有三百六十多個人，rou食每天每人分多少，植物每天每人分多少，林林總總加起來，全是難解的謎題。

    要不是祁白今天拿著竹簡跟他一一計算，羊羅怕不是真的得等看到墻面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沒有食物了。

    狼澤找過來的時候，就看到這一老一少兩個歪著坐在地窖的地上，湊頭對著竹簡，都是蔫蔫的樣子，連他走近了都沒有注意。

    只是他現(xiàn)在必須要打斷兩人的思緒。

    羊羅尾音都在上揚：“牛辛又掉窟窿里了？”

    狼澤點頭，不僅掉進去了，現(xiàn)在都開始說胡話了，有可能是冒犯了獸神......

    狼澤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見祁白蹦了起來，神情有些激動。

    只是祁白忘記了他的尾椎骨還疼著，笑容沒展開就疼得開始吸氣。

    羊羅不可置信地看著祁白：“你瞎高興什么！”竟給他添亂，他現(xiàn)在自己都顧不了自己，還要去給牛辛治療。

    祁白晃著羊羅的胳膊：“指不定是好事祭司爺爺，牛辛掉進去的可是冰窟窿??！”

    第156章

    祁白和羊羅跟著狼澤趕到牛辛家門口，外面站著不少人，大家都焦急地朝屋內(nèi)張望。

    眾人將牛辛抬回來這么大的動靜，大半族人都聽到了這邊的動靜，牛族獸人、牛辛的鄰居朋友，擠擠挨挨地將門口都差點堵住。

    狼澤皺了皺眉頭，伸手拽著幾個嗓門最大幼崽的后衣領，將人提了出去。

    剛剛進屋的祁白掀開門簾，沖狼澤喊道：“讓進冰洞救人的都進來！”說完沒等狼澤回話，就放下簾子轉(zhuǎn)身回去。

    正在臥室內(nèi)的馬菱聽到祁白的話，連忙說道：“豹白，我去撈了牛辛，你有什么話要問就問我，我都記得?！?/br>
    祁白看著他頭發(fā)上的冰碴子：“趕緊把你們獸皮衣都脫掉?！?/br>
    聽到祁白的要求，馬菱轉(zhuǎn)身和馬菽對視一眼，兩人眼中神情凝重，最后還是一咬牙，聽祁白的話將獸皮衣脫掉。

    馬菱和馬菽從小就是奴隸，一直生活在部落里的草棚中，每年冬天獸神都要帶走許多奴隸，除了在睡夢中無知無覺變成冰冷尸體的，還有一些就像牛辛這樣。

    仿佛被獸神詛咒一般，那些獸人不停地說著胡話，更有甚者會在寒冷的冬天，喊著自己很熱，一頭扎進雪堆里再也沒有爬起來。

    正是因為見了太多這樣的場景，馬菱和馬菽看著牛辛的樣子，本來就有些發(fā)怵，現(xiàn)在聽到祁白又要讓他們把獸皮衣脫掉，心中更是覺得不安，只覺得是不是他們冒犯了獸神，才會被要求做出與那些瀕死獸人們一樣的行為。

    祁白可沒有時間去觀察馬菱和馬菽的表情，他把話說完，就示意貂蘭跟他一起，將躺在炕上的牛辛身上的濕衣服脫掉。

    這也是祁白為什么要讓狼澤將救人的獸人留下，因為祁白一進屋就看到了這些穿著濕漉漉獸皮衣的角獸人。

    要是在現(xiàn)代，大家將人救上來之后，肯定是先將身上的濕衣服脫掉，趕緊想辦法取暖，可是獸人大陸上的獸人可沒有這樣的想法。

    要問他們冷不冷，答案是肯定的，祁白看到好幾個人的嘴唇都凍得有些發(fā)紫，手也止不住打顫。

    但即使這樣，他們也沒有預防感冒的想法。

    一方面是有像馬菱和馬菽這樣，害怕獸神懲罰一步都不敢遠離的。

    當然更多的，是獸人們根本沒有感冒著涼這些概念，比起躺在炕上的牛辛，他們覺得自己就跟沒事人一樣。

    “祭司爺爺，拿一些紅糖，用紅糖和姜一起煮一些姜湯?！?/br>
    祁白摸了摸炕面，火炕才剛剛燒好，現(xiàn)在還只有一點溫度，不過這樣也好，省得溫差太大，牛辛的身體也受不了。

    牛辛半睜著眼睛，嘴里正說著一些沒有意義的音節(jié)，這樣子看著挺滲人，但祁白可不覺得是獸神懲罰，這完完全全就是凍傻了，也不知道他在冰窟窿里面泡了多久。

    祁白跳上炕，將牛辛睡覺的鋪蓋一股腦拉過來，蓋在牛辛身上，不放心地對羊羅說道：“別省著，多煮一些?！?/br>
    若是往常，羊羅這個時候肯定要跟祁白理論理論，用生姜煮水就算了，現(xiàn)在又要加紅糖還要多煮，他知不知道紅糖有多珍貴。

    那紅糖本來就沒幾罐，猴肅又仗著和祁白說好的，隔幾天就過來要一些，這一個冬天過去，紅糖都沒剩多少。

    而且去年他們處理馬松和馬田兩個凍得不能動的人，用的就是姜水，那兩人現(xiàn)在不是活蹦亂跳的嗎？

    可是羊羅胸膛起伏幾下，最后什么也沒說，轉(zhuǎn)身就利落地去取紅糖。

    他這個祭司不知道還能干幾天，現(xiàn)在最好什么都別說，讓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吧。

    狼澤將其他幾個進了冰窟窿的人帶進了屋。

    今天進了冰窟窿的，除了掉進去的牛辛，還有馬菱、馬菽和虎猛三個救人的，以及原本就在現(xiàn)場的牛成和馬響，祁白照樣讓他們趕緊把濕衣服脫掉。

    這時祁白才終于有空問問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幾人七嘴八舌很快將事情的經(jīng)過說了一遍。

    今天上午牛辛和牛成馬響上完算數(shù)課之后，就結(jié)伴一起去松林打松子，因為下午還有訓練，他們得趕在訓練開始之前回來，所以回來的時候三人比較著急。

    本來都好好的，直到走到部落附近的一處平地，“咔嚓”一聲，牛辛的獸形又直直地掉了下去。

    貂蘭正拿著獸皮擦拭著牛辛頭發(fā)上的冰碴子，聞言皺著眉說道：“祭司和族長不是已經(jīng)說了不許大家在冰面上行走嗎？你們怎么還在河上過？”

    牛成有些窘迫地說道：“我們不記得那里是河了?！?/br>
    牛族獸人們來到黑山的時候，雖然下了雪，但河面還沒有完全上凍，因此牛成和牛辛幾人是見過食人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