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降溫 第7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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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了?” 她回了個嗯。 老鄭沒多久便又問過來:“自己回去的?” 她看見消息后一愣。 聽這話的意思,像是知道有人會送她? 她皺眉輕撓額頭,瞄了一眼開車的人。 心下頓時了然。 難怪這么不耐煩呢,原來是受人脅迫來的。 她還以為…… 心里涌上的復(fù)雜情緒,短暫之間竟然有些難以消化,最后逼得她輕嗤一聲諷笑出來。 是在笑自己自作多情。 她笑著嘆了口氣,收回視線,本本分分的,不再言語。 窗外雨開始潺潺下起來,打在車窗上,她看著看著,忽然搖下了車窗,任由雨水飄進來,浸濕車內(nèi)上好的皮具。 她伸出手去迎那雨水。 六月暑氣隱現(xiàn),下的雨,卻冰沁人得很。 和風(fēng)拂過她的發(fā)絲,散亂打在眼前,她用手?jǐn)n了攏,看著后視鏡里的自己。 眼神變了。 少了當(dāng)年一份純粹,變得深沉復(fù)雜,笑起來依然留了幾分妖精殘影,卻總找不到當(dāng)初那個感覺了。 經(jīng)歷那么多破事兒,誰還能保證一身清正? 溫行知。 她心中默念這個人的名字,伸手輕點鏡中人,有雨水順著她指間下滑,她輕輕笑了—— 你是我的。 -- 到了小區(qū)門口,雨下大了,她那只腳還沒碰到地,便光速縮了回來。 車門再度被關(guān)上。 染著丹蔲的手指敲了敲他的車背,暗示著:“雨好大哦。” 溫行知瞧了她一眼,沒急著搭理她,不慌不忙地點上了一支煙,煙味彌漫在車內(nèi),也將這個男人沉入了繚繞青霧中。 那雙骨節(jié)分明的手,極其講究地收合,將火機把玩在股掌間?!班钡匾宦?,火機亮起,接著又被他單手覆滅,如此反復(fù)——是某人沉思時,慣有的動作。 她看著,等著。 心中默數(shù)著次數(shù),直到第十三次合上火機后,他沒再挑開,手指停在蓋上,接著,那雙手又移開,搭上了安全帶扣,輕摁解開,然后下了車頭也不回地淋進雨里。 漫天雨幕中,她看見他推開了一家便利店的門。 五分鐘后,他再次推門出來,手里多了一把傘。 她愣怔。 他就這么逆著光,撐著那把傘,朝著她緩步走來。 夜是黑的,他的襯衫也是黑的,唯有那把深紅色的傘,是今夜的點綴。 三年的時間,她變了很多,他卻還是原來那樣,清閑散漫,無事一身輕。 也就是今晚才徹底明白,原來他的萬事氣定神閑,都是來自于他本身的強大底氣。 她一個從底層深淵里舉步維艱攀上來的人,不到三十的年紀(jì),一飛沖天,憑著一身本事才得以站到如今這個地位,這樣,其實對于多數(shù)普通人來說,算是頂優(yōu)秀的了。 可那又怎樣呢? 有的人,生來就在天上。 所以這樣一個人,當(dāng)初能陪在她身邊,在平安鎮(zhèn)和云城那樣的地方,一待就是整整三年,真的已經(jīng)是,很好很好的了。 她趴在車窗上,看著那個身影輪廓挺拔俊秀的男人,儀態(tài)卓越,端肅寧靜。 他走到她的車門邊,替她開了車門,站在雨幕里對她說:“下車。” 她倒是聽話,只是在下車前,先脫下了腳上那雙羊皮底的高跟鞋。 光著腳踩進車下的污水里,白皙蔥嫩的腳背霎時被污水雜質(zhì)沾染,關(guān)上車門后她沒動,卻一把抓住了傘柄,還有他即將脫離而去的手。 兩個人在一把傘下,一時半會離得近,而她沒了高跟鞋,矮了他一截,視線正好落在他打濕了的肩頭上。 他低眉俯視她,能清晰看見她仰起一張小臉,對他輕道:“不再送送?” 意圖明顯得不能再明顯。 夜色里分不清他的情緒,他今夜的話少得可憐,尤其是對她。 他像是聽了個笑話,嗤笑一聲,漫不經(jīng)心地移開眼:“我與南導(dǎo),很熟嗎?” 她盡是磊落無辜:“不熟會在一張床上睡三年嗎?” 一句話,挑開二人今晚的所有心照不宣。 裝得再陌生,再疏離,到底也曾是共枕三年的愛人。 這三年的情愛與細(xì)膩時光,他們曾將彼此融進了自己生活的各個角落,是清晨睜開的第一眼,也是夜晚共眠時的最后一眼。 放沒放下,別人看不出,只有自己心里最清楚。 他的眼神在她話音剛落時,忽然便與黑夜融為一體,剎那間風(fēng)起云涌,如同寒窖深淵。 他抬手便捏住了她的下顎,指間微微發(fā)力,帶著幾分暴戾與仇怨,女人皮膚嫩滑,在他掌心之間的那塊皮膚很快便泛了紅。 他用力到她覺得自己骨頭都在生生作疼。 他省了力,只迫使她靠近直視他,她卻疼得微微抽氣,下意識抓著他的手腕,卻沒反抗,直直看著他。 她望進他的眼里。 他毫無波瀾的眉眼終究是染上了怒,眸中冷冽生寒,看得她一陣陣腳底發(fā)涼。 沒幾秒,她眼眶便開始忍受不住而不自覺濕紅。 知道他的脾性,做事干脆利落,能一次就說清楚的話,絕不放到第二次。 他逼近她。 時隔三年,他總算再次看清她的臉。 這張臉,在今夜毫無疑問是一道絕佳肴色,他瞧得清清楚楚,剛剛在酒局上,那群混在圈內(nèi)幾十年的男人們,對她怎么可能沒一點覬覦采花之心? 她倒是聰明,自發(fā)地攀住他,仗著身后有鄭老爺子,他是鄭老爺子的外孫,直接絕了大部分人的心思。 曾經(jīng)身處平地時她雖機靈,卻遠(yuǎn)沒有今日這樣世故慧黠,精明算計。 到底是蓄意,還是真心? 他冷了聲,一字一句,從牙縫中擠出。 “當(dāng)年是你鐵了心要分手,是你說的不要我?!?/br> “現(xiàn)在這又是做什么?南苡,我看著那么好答應(yīng),任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你憑什么?” 他的怒意清晰而痛快地袒露在她面前,熟悉的低沉嗓音,藏著克制的狠厲,聽得她微微一愣,半晌說不出話來。 鄂上的力道倏然抽離,他的氣息慢慢遠(yuǎn)去,轉(zhuǎn)身沒入雨里,沒任何留戀地上車、離開。 她卻頓在原地,打著那把傘,看著那輛車漸漸消失在視野里。 沒穿高跟鞋時,長裙曳地,她本來攥在手心的裙角,卻因為方才和他一番爭執(zhí),不自覺松開了手。 裙邊被污水逐漸濡濕,貼在她腿邊,她沒心情打理,那條昂貴的裙子就這么廢了。 早就該知道的,這個男人,沒那么好哄。 她提起了裙子,轉(zhuǎn)過身,在雨里慢慢踱步回家。 開了門后,屋內(nèi)燈火通明。 今天家中竟然有人。 南楠盤著腿坐在沙發(fā)上,正吃著薯片追劇,見到她,驚愕道:“姐?你回來啦?” 她也有點驚,小姑娘之前國外競賽去了,這才多久,就回來了? 兩姐妹自從回了京城,一個忙學(xué)業(yè),一個忙事業(yè),一年到頭其實都沒怎么見面。 南楠大多數(shù)時候都住在學(xué)校,很少往家里跑,一來是出入校園不方便,二來是學(xué)校更方便學(xué)習(xí)和研究。 而她要么是泡在劇組,要么就是流連于各種交際,家也不怎么回,隨便找個酒店就住下了。 南楠聽了她的詢問,“啊”了一聲,道:“這次時間比較短,所以回來了,加上快放假了嘛,我就沒回學(xué)校,直接回來了?!?/br> 她了然,走進屋內(nèi)開始脫鞋脫衣服。 這些年隨意慣了,以前最累的時候,一回家就直接脫鞋脫衣服,洗個澡倒頭就睡。南楠見怪不怪,只無奈地拉上窗簾:“姐,你能不能別老是……” 她在浴室門口茫然回了頭,南楠見狀,忽然又不忍說她了,便搖了搖頭,繼續(xù)看電視。 等到南苡再出來,南楠那部偶像劇正演到男配女配齊齊上演大撕逼,南苡跟著在沙發(fā)上坐下,抽空瞥了一眼,又無語地轉(zhuǎn)開頭。 自家親姐好歹是個實至名歸的大導(dǎo)演,可南楠的品味,倒是一點都沒被她渲染。 老愛看這種肥皂劇,都是當(dāng)年課堂上被當(dāng)作反面教材的老套劇情和流水線創(chuàng)作手法。 她歪著身子倒在沙發(fā)扶手上,看著南楠笑得四仰八叉,莫名地,也跟著笑了起來。 半年沒見,好像又成熟了一點。 當(dāng)年在平安鎮(zhèn)時連話都不敢說的怯懦小姑娘,如今,亭亭玉立完好無損地在她身邊,悄然之間便長成了大姑娘的模樣了。 這些年的吃過的苦和折騰過的累,總不算是白受。 她感慨起身,給醉鬼張曉武打個電話去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