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窮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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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丫鬟淡青色的身影輕盈似蝶,一路在淮京城里的蜿蜒小巷中熟門熟路地奔跑,了如指掌的速度。 可就在她路過巷中一處簡陋民家前卻難得地停了下來。 此處堵著路的是一名惡霸,正對著老婦人又吼又叫。角落里的破敗哀泣,頓時與外頭的舉城歡騰成了對比。 “這借據(jù)難道不是你兒子畫的押?說吧,你想拿什么抵債?孫女還是這破房子?” 老婦人涕淚縱橫,干癟的嘴上被打掉了門牙,滿臉的血,跪著哀求道:“我那賭鬼兒子已經(jīng)數(shù)年沒回過家,我是真不知道……” “少啰唆!”大漢對著老婦人大吼,但猥瑣的眼神卻沒離開老婦身后,正瑟瑟發(fā)抖的女孩,“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 “依我看,你還是把孫女交出來吧,否則沒了這房子,你們祖孫都得死?!?/br> “不、不!”老婦人死死抱住了孫女,“蘭蘭是我的命!你別碰她!” 就在大漢硬要將女孩扯離祖母時,巷子的另一頭有人猛出一腳,登時將大漢踹離祖孫二人。 那身材高大的男人穿著縫縫補補的粗布衣衫,雖說是書生扮相,可那身形與黝黑臉龐,怎么也與白凈斯文搭不上邊。 證明他身份的書冊,為踢方才那一腳而散落一地。 “格老子的!哪來的龜孫子!” 黝黑青年雖衣著襤褸,可寒冷的眸光卻能讓人心頭一肅,他淡道:“按我大燕律例,強搶略賣良家幼女者,當處斬?!?/br> 那粗漢見來人比自己還要高大,身形也健壯,眼神收了收,手上借據(jù)往那人眼前囂張晃動。 “我呸!強搶?你哪只眼睛看見老子強搶?這丫頭是讓她爹賭輸?shù)?!你識字吧?欠債還錢你懂不懂?” 青年看了欠條,沉默了一下。 “杜公子……杜公子……這如何是好……”老婦人哭著抓起他的衣袖。 “連本帶利十兩銀子是吧?我還?!泵鎸簼h的囂張,他面無懼色。 大漢捧腹大笑,“你還?就你這窮酸樣,拿什么還?憑這些破書?” 語畢,他抬腿狠狠踩下落地的書卷,泥土弄污了書生題在上頭的字。 “我赴京趕考,自然備有干投行卷的叩門錢,正好十兩銀子,今日就能給你?!?/br> “杜公子……”老婦人一聽,頓時有些慌了,“這怎么行,這……” 杜公子沒有理會老婦人,清晰地對著惡漢道:“這債我能一次還清,但你得隨我去官府把借條注銷,還得將謝大娘與其子恩斷義絕,帶官印的文書貼在你們賭莊街外告示上?!?/br> 他眼神一冷,寒光乍起,“否則,你今日若是敢強搶,我就能狀告衙門,讓你們賭莊關(guān)門大吉?!?/br> 大漢一聽,氣勢不能輸般大喝:“行!錢還了我就不與這破落戶糾纏,沾晦氣!” 杜公子轉(zhuǎn)頭,對著老婦輕聲道:“大娘,等會我寫張與令郎斷絕關(guān)系的文書,你替我在上頭蓋個手印。待官府應(yīng)了訴,之后令郎在外頭的債都與您無關(guān)了。” 老婦人顫抖著抓著他的衣袖:“使不得,杜公子,使不得……那是你投卷的叩門錢,若是沒了……” 他薄唇微展,苦笑道:“區(qū)區(qū)十兩拿來叩門,八成也是石沉大海,不如拿來救急。我一介外地清貧考生,若沒有大娘給我行方便,廉賃棲身處予我,我也撐不到科考?!?/br> “大娘放心,即便沒能拜入名家之下,若科考能脫穎而出,照樣能榜上有名?!?/br> 青年寫了簡單的訴狀,讓大娘蓋上手印。 臨走之前,老婦彎著腰替他將書冊都重新拾了回來,只有那被踩過的書卷怎么擦也擦不掉上頭的泥巴鞋印。 書生看了一眼,那封皮是他下了決心咬牙買的緙絲名幀,里頭抄錄了他的得意之作。所有的心血為的是哪日若運氣好,真能投到高官府上,也不至讓人看輕。 可真到了京城才知道,十兩銀子,根本沒機會投給京中文墨大家。 “……這本就當柴燒了吧。”他的眼神中卻有淡淡的失落。 書生與大漢二人往官府而去以后,在一旁看了全局的丫鬟這才走上前。 “大娘,這書冊拿去當柴燒也忒浪費了,要不我同你買下?” 老婦一抬頭,那模樣清麗的丫鬟笑嘻嘻地取出了一貫銅錢。 “這……這怎么行……” “您長得很像我祖母,”丫鬟看了臉色蒼白的小女孩一眼,“我那老祖宗生前最是疼我,常買糖人兒給我。不如大娘您也買個糖人給小妹壓壓驚吧?順道您的傷也得看看大夫。” 老婦人連連道謝之后,丫鬟將書冊收下了,沾滿泥土的書頁上,隱約可見蒼勁的字跡寫著書生的名字。 杜聿。 但她并沒有太過放在心上,隨意揣著這本書,一路往城北蹦蹦跳跳跑回去。 不消一刻,嬌俏的身影沒入高大朱門之中,門上大匾題了尚書府三字。 入崔府后,她更是加快步伐,穿越府中淡雅的山水樓臺,到了一處種滿桂花的幽靜院落。 推開房門入房,她的腳步比聲音還快,清脆響道—— “小姐!小姐!他們?nèi)氤橇耍】吹焦脿斄?!?/br> 一枝毛筆伸出來,白凈的手腕利落一轉(zhuǎn),在她的鼻子上輕點了一下。